41 选择（1 / 1）

41 选择

康熙六十一年

（一）驾崩

康熙驾崩于畅春园，葬于清东陵之景陵。享年六十九岁，在位六十一年，庙号清圣祖。雍正即位，一月后方发丧，天下疑惧纷纷．

转眼新帝即位已经三个月了，尚在居丧守制期间。太和殿灯火辉煌，四处悬挂着祭幡，灵桌前燃烧着长明灯，传说能照亮逝者的去路。殿内静悄悄的，守灵的众人都被雍正遣散了。他背手看着殿外面风雪交加，飘飘洒洒于天地间，整个紫禁城一片白色，眼光如同烛火般，忽明忽暗。他快到了。

突然有个人影，大踏步的走近来，目不斜视，视周围人如无物，利索的跪在灵柩前，三跪九叩。雍正的嘴边不由浮起一丝冷笑，很好，终于来了。这么多年不见了，还是这么桀骜不逊。今时今日，大局已定，连老八都俯首称臣了，他还不会审时度势。

自己登基以来，虽朝中多有人不服，却还未见如此胆大妄为之人。不愧是自己的兄弟。既然输了，索性输的磊落些，何必退而求其次，做些忸怩姿态，谋得荣华富贵。明哲保身固然聪明，不过如楚霸王般也更为难得。这种撞破南墙不回头的脾气，和她倒是很象。

“阿玛不在了，打量规矩也没了。为人子为人臣，怎么今日才到，明就去景山守灵吧。”说时不带着波澜起伏，语气平平，却迫人心腑的寒意与威严。

十四阴深深的笑了笑，走近几步，直视着雍正的眼睛：“我的好四哥，我也想快点赶回来，不过您放心吗？这些年做的手脚，大家心里都明白”也不等答话，就径直转身往后走。

雍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事到如今，由不得你”

十四身形顿了顿，却没有转身：“只怕也由不得你”

在这场棋局中，彼此求的都是那至高无上的明黄色，既然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尊贵，天秤的另一头自然应该压上相应的筹码。他们几个各为其主，不论谁都已经把身家性命都压上了。自己是愿赌服输，不过这紫禁城有样东西，不属于四阿哥，哪怕他今日权倾四海。在这场赌局他从未打算拿若非当过赌注，只因为有些东西输不起。既然不是赌注，旁人也无从赢起。

雍正朝周围颌首示意，不许阻拦。若非已经不小了，这次就让她自己选择吧。

（二）若非

八哥写信来，说她就被安排在养心殿后的永福宫。

十四伫立在门口，只觉得喉咙发干，呼吸都停滞了，外面的风雪一阵阵打在脊梁上，却浑然不觉。若非就在那里。因为是居丧守制期间，头上只带着根白玉簪，衬托着细软的黑发。她正弯腰给一个小男孩边整理荷包，一边细细的絮叨着什么。那男孩就是弘历吧。她变了好多，不再是当年的小丫头，大家都已经长大了，他也不是当年的莽撞少年。已经那么多年没见了，自己却觉得她还是那么熟悉，甚至是每根发丝。她身上的那些变化都亲切得仿佛是自己的一样。

若非抬头看见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微微的笑着，眉梢眼角带着多年前的神情。十四恍惚间觉得自己不是从几千里外的西北赶回来的，而是刚去趟几步外的书房。他们也不是久别重逢，中间流逝着多年的分别，那些没有一起经历的事情仿佛都不曾存在过。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人生不是每回都能有第二次的机会。如果有的话，希望是这回。

他大踏步的走上去，抓住若非的手，就冲入了外面的风雪中。走的那么急，那么快，自己都不知道在赶什么，直到马边，才停下来。若非只穿着屋里的衣服，冻的嘴辰都发白了。十四解下兜风，给她披上。若非轻皱着眉头，嘟囔着埋怨：“你老是走的这么太快了。”隔了很多年后，十四闭上眼睛，还能想起她说话的语气，她发丝间的雪水，当时穿着兰色大袖袄，领口是蔷薇图案。

这之后的几次，若非都半真半假的抱怨过当时没有说话的机会，他也没说什么动听的话。弘历有时在一边也帮腔，十四只是笑嘻嘻的听着。

反正她在身边，抱怨几句也不打紧。当时是故意的，因为怕若非会拒绝，会不跟自己走。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愿意冒这险。不论在樱花树下，还是在大漠沙场，他都从未想过若非会真的离开，结果还是有纳兰。若非头上的那根簪子，是他曾经做过的一件傻事。已经错过了这么多年，他不可以再犯同样的错误。

（三）弘历番外

那天，表姐正在为我整理荷包，让我穿的多些，别跑的太快。其实这些我都晓得，姐姐老是把我当小孩看。她还答应待我回来，就陪我堆雪人，打雪仗。这时候，门突然开了，夹带着雪花的冷风猛然间吹打在身上。一个戎装的男人风尘仆仆的站在那里，五官英俊有型的宛若刀刻剑镂，浑身带着迫人心肺的味道。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仿佛刀刃上倒影着的皎皎月华，清冽深邃。我甚至仿佛能看见他身后的金戈铁马，能闻见塞北沙场的浓浓硝烟。两边太监想上前阻拦，他目光扫来，却纷纷不自觉的避让。

这世间只有一个人能如此，那个兵临脚下尚能站在城头谈笑自如，吓退葛尔丹十万军队的大将军王。我不但背得出他写给叛军的扬扬檄文，还能知道他最喜欢吃苜蓿肉，溜冰的时候喜欢看女孩子．

他是十四皇叔，姐姐提了很多次的那个人。那天晚上，他把姐姐带走了。

我后来经常去景山探望他们。

姐姐有时候会抱怨十四叔太独断，自己当时都没来得及开口答应。我虽在嘴上应和，心里却想笑，那天姐姐看着十四叔的眼神，哪里会有第二种答案呢。这时候，十四叔总是笑咛咛的看着她，答应下次一定改进．不过估计是没下次了。

姐姐总是说些让不懂的话，虽然都很有趣。她经常念叨，世间有暗器和轻功两种工夫，要我以后多寻访民间奇人，力争发扬光大。因为几百年后，泱泱四海流行蹋鞠，我们的蹋鞠队假球黑哨，屡战屡败，怕东怕西，抱头鼠窜．她说从思想建设上抓看来是不行了，世界观和人生观的改造也不成功，只有指望老祖宗留下的文化瑰宝了．特别要找到会发暗器的，守在球门口。

她还警告，不许我喜欢一个叫香香的公主，特别是不要拿江山名利去诱惑她的情人．因为那情人意志不坚定，经不起诱惑．

奇怪，姐姐怎么知道我喜欢美人．我觉得一直都掩盖的挺好的，特别是在姐姐面前．她最讨厌男人朝三暮四，三妻四妾了．经常号召我在这点上要向八皇叔学习，或者皇阿玛也成．

唉，如果以后有个姐姐这样的情人，那一定很有意思．不过她管十四叔管的太牢了，我觉得有点怕，还是当我姐姐吧．

雍正四年，父皇下旨让十四叔迁至永福宫。额娘说十四和姐姐都不在，阿玛暗地放他们出宫了。姐姐的心愿就是去江南，那是个春来江水绿如蓝的地方，他们大概去那里吧。

乾隆四年

姐姐在外面已经逛了很久了，我看她乐不思蜀，是不打算回来了。

虽然阿玛教姐姐临摹的是董其昌，她后来却师从裕王爷，学的是赵孟頫\\\。姐姐有回说，老王爷对她很好，只可惜到最后她都没临好字学好琴，辜负了他老人家的希望。她还说，自己看来是不成了，希望我以后能代她临篇《景福殿赋》，安慰九泉之下的老王爷。还说，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前我派人把临摹的《景福殿赋》送了去，希望她能回来。我也想听姐姐说说江南的风光，是如何的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