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晴转明（一）（1 / 1）

出了邺城，徒步行了几日，有时候混在出门的农夫里，有时候直接喝雨后芭蕉叶上的水。索性穿的是黑衣，一身装扮也还是没有肮脏过头。

在我看来,家是私有属地,是绝对不能被其它人攻略的城池，半只脚也不能踏入。雨后翠草的清香刺激并麻木着我的神经。可惜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有家。

西泠客栈里的那一波黑衣人，形迹可疑，它们降临带给我的压力前所未有。他们放火杀戮，而客栈中的老人小孩却无辜牵连，狰狞大火分不清是他们的眼眸还是内心，然而有什么东西那么熟悉萦绕我，我可以分明感觉到，却说不清楚。我想给那些躺再血泊中腹中流血的神色安详死去的人以救赎，而不是暗夜里的另一种修罗。

这一路是向西行走的,买再多的水,也抵不过越来越龟裂的唇角.这个广袤的沙漠边缘没有透明清澈的水域,照不了柳树花丛的倒影,也自然没有柳树花丛。小时候总听娘提起过朱墙外面光怪陆离的世界。我只记得她说西远山地时流露出无限的向往，仿若孩童。她说那里被风吹起的沙河曾是巨石所化，巨石绝望，犹如绝望人枯碎的心，头顶的烈日那样灼，是夸父也不曾追逐到的无奈感伤。她说最壮丽的不是千里沙河，而是沙河西方尽头的一座水晶似的雪山，唤为天山。是天山的水哺育了西远山地的子民 ，因此他们对天山无比虔诚。

我自觉无甚要紧事可做，于是一路走的悠闲。可西远山地不同往昔南御城繁华，这里甚至可以说是荒凉。除了看风景，便是风景看我。

三年后。

我走向西远王国的所在途中，依稀看得见几个或是几队人，在路上匍匐而去，走几步路，便跪下，朝着远方磕头。一直一直坚持下去。是西远王国的都城方向，也是如神般天山雪域的朝向。子民们每年以自家所获进贡给圣洁的天山，也是进贡给如神祗般的王都。那是他们毕生的信仰和信念，寻求神的庇护和人性的超度。

我看到好几个青年大汉，方国字脸，黝黑的皮肤，顾也不顾身上的汗滴，瞪着朴实的眼和朴实的眉，强健有力的往那个方向迈进。接近王都的时候，我觉得就算如过给我一头牛我也吞得下去，就算给我一湖的水，我也喝不够。停下来，看到这一路行来的妇孺老人，他们走的缓慢，好像总会倒下再也爬不起来，可是走过来的时候，虽然休息的时间比步行的长，可磕头下去时却是万分用力，老人布满皱纹的额头也同时布满了血迹，新鲜未干。他们仿若未觉。

我顿了顿。不禁愣住 ，这是怎样的一种精神，再所不辞，不惧怕花费任何代价，只为求得上天的恩赐和垂怜。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这样骄阳炙烤沙河灼烫的长路的，他们跪的时候我站着，他们行走的时候我依然行走。

到达城门，已是傍晚时分，人头颤动，收市比开市热闹不减，到任何地方似乎都一样，无论是南御王城之帝都，还是西远山地的王城城门街角。

一群人小声嘀咕.

“来看看，来看看哟”

“啧啧啧,最左边那个男的长的多俊朗啊”

“是啊。啧，还不是被家里送过来卖”

“老子要是有钱恨不得把那男的买下来，放家养着！”

“他的价钱高着呢,谁买的起啊”

“买的起也不一定养的起呢,你看那眼珠子

原来是一行卖仆人的人,也就是奴隶,围观者有老有少.无不指点纷纷.我抬眼,微眯起眼望去,

一排粗布衣衫的人，打量了片刻。

据称，这是最新进的一批奴隶，不是被父母遗弃，便是从小孤儿，有的是因为灾荒饿的没有饭吃，其间种种，任由围观者猜测。

不久，便只剩下一个十来岁的丫头，和之前人口中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