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争姻缘（1 / 1）
这一觉睡了大半天，醒来已是夜里，馥香伸个懒腰，吓，这么晚了。赶紧找人把信送出去。这才发现身上披一件薄毯子，也不知是谁来过。
虽然手臂脖子酸痛，但整个人精神起来，这下晚上是睡不着了。
她走到院子里。她的院子里有石桌石凳，从前她常跟别人在这儿赏月喝酒。一枝梅花斜斜地□□来，冬天还没深，虬劲的枝条上，淡青的花骨朵反射着微微的月光，宁静美好。
馥香忍不住想起小苣来，那样聪慧明透的女子，是用多大的力气来坚持自己纯净的爱与恨，她想着，不免羞愧。
那个女孩子，是天使。
而眼前的这个女孩子。馥香皱皱眉，把瑟缩着站在院门口的小人儿招呼进来。走近了，原来是小氲。
馥香细细打量她，同她姐姐一模一样的脸上，眼睛却是纯澈的，好似没有经历过人世的风霜。馥香微微发愣，忽然明白过来，真是难为她！如果不是做姐姐的悉心保护，潜心算计，在飘零如落叶的流浪里，怎么能容得下这样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她想得心都柔软起来，把女孩子拉到石桌边，坐下。
“找我吗？”
小氲点点头：“落姨，我姐姐是要走了吗？”
馥香怔仲：“也许吧，是她告诉你的？”
小氲摇头：“是我猜的，”柔顺的表情，“姐姐凡事都会为我打算好，可是今天，她叫我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原来这孩子也不是真的愚笨。馥香微笑：“就算她走，也会一直牵挂你，是不是？所以，祝福她吧。”
小氲的眼睛盈盈的：“姐姐应该得到她自己的幸福，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傻孩子，如果她真的走了，恐怕不只是为自己的幸福而去这么简单。
馥香笑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们两个都找个好归宿。你看上了谁，尽管来告诉我。”
女孩子的面颊烧起来，馥香觉得开怀，同心地纯良的人说话，就是轻松。也许所有人都有同样的想法，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做后者。人是种渴望力量的动物，操纵别人的命运，接受别人的仰望，感觉是不是很好？所以，都希望爬上去的是我，被踩得扁扁的是你。
小氲慌忙起身，微微低头：“落姨，烦请您看顾我姐姐。”
馥香只能笑，目送女孩子红着耳朵仓皇而出，心想，真是对不起，我真的不能保证能够看顾她。
一切各安天命吧。
选秀活动快要截止的时候，怀柔王新的义女的名册被报了上去，各家纷纷叹气，胜算又少了一成。
只是怀柔王又哪里来的一个待嫁的义女？
舒氤静静坐在闺房里，紧握着手中一块小小的玉牌子。“女御”。她笑起来，这是无据阁对她的支持呢，还是监视？
然而不论如何，那位对着她时眼里总带着点尖锐和探究的光的落姨，对她的妹妹，却是真心实意的好。为了这一点难得的善意，她不会做绝。无据阁与朝廷显贵似乎都有不一般的关系，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顶着女御这个身份，她会好好为自己谋划谋划的。
只有妹妹，从今往后，要学会一个人坚强地生活下去，等到她有朝一日登上皇后宝座的时候，她们两个，就再也不会受人欺负了吧。
从今以后，江湖上的人大凡都知道有个势力庞大的组织叫做无据阁，无据阁的阁主叫做落姬，落姬有二子二女，子珉子萧，青女女御。
小氤出行那天，馥香混在人群里看那浩浩荡荡的队伍，有些悲哀。女孩子，生下来都珠圆玉润不染尘瑕，此后种种扭曲姿态，都是谁的错？
怕只能无语问苍天了吧。
子珉极其狼狈地从媒婆大会上逃了出来，一头黑线地仰望苍天想，那个女人脑子里是团浆糊么。
馥香安排的这次媒婆大会几乎动员了全城的媒婆，递上了几乎全城待嫁姑娘的名帖和生辰八字，还居然逼迫他从里面选一个！放屁！要他跟一个没见过面的女人成亲，那不如给他把刀让他引刀自宫比较爽快……（汗）
子珉胡思乱想着，一个怯怯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小氲看着黄子珉同学绷直的背影，莫名地感觉到空气中充满了肃杀，乌鸦从头顶飞过……
“珉先生，你……”
子珉猛然回头，凶残的眼神把女孩子吓得退了一步。他一愣，脑子有点回不过神来，这是哪一个？
“小氤？”他试探地问。
女孩子略略迟疑，羞涩地笑：“姐姐已经走了。”
子珉微窘：“哦，小氲啊，找我什么事？”
小氲道：“落姨在四处找你，让你回去。”
子珉反射性地准备跑开：“别说你见过我。”
小氲急忙喊：“不是落姨让我来的！”
子珉回头：“那你来做什么？”
女孩子脸蛋上一抹红晕：“这是我的别院啊。”
子珉茫然四顾，惊醒：“啊，那个，我没注意到。”
小氲摇摇头，笑：“珉先生进来坐一坐吧，其他人不会随便来这里的。”
子珉忖度，点头。这个别院是馥香专门为舒家两姐妹腾出来的，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入。想起来，这两人一点儿都不像丫鬟，倒像小姐。他遥望对面新空出来的厢房，怔了怔，那个把他自制的醋酒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吞下去的美丽女子，应该早就到帝都了吧。
小氲推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子珉回神，大步踏入。
小氲沏上杯茶，袅袅坐下。
子珉捧盏，有些拘谨，突然指着桌上一个小小的瓷罐子问：“这是什么？”
小氲答：“哦，这是我做的酸梅子。”
“哦？”子珉揭开盖子，“我可以吃一颗吗？”
小氲笑：“请便吧，不过我口味怪，除了姐姐，还没有人能咽得下去呢。”
子珉拈起一颗放到嘴里，顿觉辛酸入骨，刺得人眼泪都要流出来。可是慢慢咀嚼，梅子的甘甜便渐渐渗透出来，越到最后越是口齿生香，真是人间美味。
小氲带着些微惊诧看对面的人陶醉享受的表情，笑：“先生真是知己。”
子珉看着女子盈盈的笑容，有些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这酸梅子比起他的醋酒也不遑多让，怪不得，怪不得。
心下微微失落，惆怅像被搅动的泥沙，又浮泛起来。
小氲道：“珉先生如果爱吃，我就多做些给你送去，以后先生也可以常来。小氲把无据阁当作自己的家，自然把先生当作自家人，”她微微脸红，“先生若有什么烦恼，小氲别的不能帮上忙，但愿能洗耳恭听。”
子珉的眼神转向她，又不像是在看她，只呆呆地点头。
小氲见对方不吭声，也不出言打搅，两人静静坐着。午后的阳光斜着打进敞开的房门，冬季里有些憔悴的草木也跟着泛起光来，一片晃眼的亮。
那边子珉久寻不获，馥香也不着急，指尖轻轻拨弄着皮筒上的裘毛。
媒婆们面面相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准新郎拒婚潜逃，主人家扣留媒婆当人质？有人胆大地站出来：“落阁主……”
馥香抬头，用目光将其秒杀。
余下的人都不吭声了，自己跟自己汗颜。馥香清咳一声站起来：“各位，看来今天是让你们白跑一趟了，有空一定摆酒赔罪。来人，送客。”
这是客气了，无据阁主说要摆酒赔罪，有几个人敢不知死活地找上门去？你安分地呆在家里人却要来找你麻烦，那是天作孽犹可为。自己送去给人砍，那是自作孽不可活。
当下众人散尽。
馥香打个哈欠，招来一人问：“珉先生和氲小姐遇上了吗？”
那人垂手回答：“是，现正在氲小姐房中喝茶。”
馥香满意地点点头，好姑娘，不浪费她一片苦心。
子珉啊，碰上这样的姐妹俩，你就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