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倚孤馆(1 / 1)
短短两个月内,无据阁的线人从四十个发展到五百多个,几乎遍布全国各地,在总部工作的人也多达五十多个。各个据点都已经开始了正常运营,能够自产自销,不过有大案子,还是要提交总部。
馥香和子珉两人下棋,子珉自恃棋艺高超,让对方执黑先行。
于是两人一来一回交战起来,不分伯仲。馥香倒是一心一意,子珉慢腾腾问:“喂,你一直让我叫你落姨,到底你叫什么?”
馥香拈着棋子观察全局:“小孩子家别问那么多。”
“哼,小孩子家还帮你管事呢。”子珉不服气。
馥香落下一子:“好,你赢了就告诉你。”
“好!”小孩子认真起来,馥香微微一笑。
结果黑子赢,一目半。
馥香笑:“很不错嘛,要再接再厉。”
子珉气鼓鼓地盯着棋盘不肯放。
有小厮呈上文书来,馥香一看:“哦?大案子。”
“大案子?”对面的人探过身子来。
“特大号,”馥香边看边说,“朝廷要办河间太守,求我们想法。”
子珉皱眉:“朝廷的事?怎么会找到我们?”
“病急乱投医吧。”馥香只手托腮,“河间太守?现任的河间太守是……”
“江泽,资料都理得整齐你反而找不到……喂,你怎么了?”
馥香忽然怔在那里,这个名字,江泽,是他。
当年军中很精干的一个将领,尤其还写了一手好字。她还记得,江泽同任善广的感情最好,时不时地就将紫骊先生引以为师,因此她也很喜欢这个好学的下属。后来迦凉分封官爵的时候自己因为觉得都很妥帖,也就没细看,没想到这河间太守竟是他。
为什么?在馥香的印象中,这个人一直是克勤克俭的,从来没有做过徇私的事,可从这资料上看来,似乎是一个受贿的罪名。
子珉看对方的神情越来越怪异,忍不住担心:“要么,朝廷的事我们就不接了,免得惹祸上身。”
“不,要接。”馥香忽然坚定地说。
兄弟有难,其中有诈,不能不管。
河间的八家据点传来消息。
第一封:太守江泽受贿徇私,致使堤坝坍塌,死伤无数。商户以及行贿者俱已认罪,供认不讳,证据确凿。但江泽本人拒不承认。
第二封:太守江泽据查收受贿赂,导致水患时节堤坝坍塌,除太守外其余涉案人等均已俯首认罪。调查过这些人,都无可疑。
第三封:太守江泽受贿徇私……
一封封都是言辞统一,应该不会有错,子珉也认为这个太守罪证确凿。但馥香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原因只有一个,江泽本人拒不认罪。
馥香相信兄弟的品行,如果他不认罪,那么他就没有罪。
馥香霍然起身,对子珉说道:“子珉,这边的事交给你,我去河间一趟。”
子珉惊得跳起来:“你说什么!你真要亲自去查这个太守的事!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馥香只是微笑拍他的肩:“放心,我会早去早回,这里一切拜托你了。”
子珉抿紧了嘴。
馥香又说:“等我回来了,就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
馥香在河间的一个据点住了下来,此时离江泽被审判的日子还有四天。
据点的负责人叫张小四。很普通的名字,但是个干练可靠的人。
“怎么样?”馥香问。
“证人仍旧坚持原来证词,我用尽了办法都没有用。”张小四在一旁垂手回答。
“太守仍然称自己无罪?”
“是。”
好,她也一定会坚持到底。
“恕属下直言。”张小四忽然说。
“说。”
“河间太守一向清平持家,并无多少家财,我们这样倾力救他,并没有大回报。”
馥香冷哼一声:“所以就不救了吗?”她看看无言的张小四,叹口气,“你也会说他一向清平持家,又何来的贪污受贿呢。我们做事是为了钱没有错,但是,这世上总有比钱更宝贵的东西,如果我的良心告诉我这件事值得,那么我就会义无反顾。你不觉得,为百姓保住一位好官,就能保住一方太平,也就能保住我们的生意顺畅无阻吗?”
张小四低头回答:“是。”忽然又说,“属下打听到一件事。”
“说。”
“城东有个和太守长得很像的人。”
馥香一愣,苦笑:“你原本不打算告诉我?”
张小四一声不吭。
“罢了,”馥香起身,“带我去见那个人。”
那就是江泽。
如果不是眉宇间偶尔流露出来的书卷气,馥香也许就会这么认为。
长得跟江泽一模一样的男子好奇地看着他们,不明来意。任谁看到一个美丽的女人来到自己家里都是这种反应。
“请问阁下就是李蕙?”
“正是。”
“那么,请问你认不认识太守江泽。”
李蕙的脸上突然流露出恐惧来,摆明了是有关系。
馥香知道无需多问,只说:“请跟我们走一趟。”
李蕙轻轻地叫了一声,忽然见张小四身形一动,人掠到他背后。李蕙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馥香先是大骇,接着看见张小四手里捏着的一根细长银针,想他会不会是个奸细,再后来看到李蕙背上的另一根银针,才想原来这个张小四是个绝顶高手。
张小四蹲下去察看了一番,站起来说:“死了。”
馥香沮丧地点点头。
张小四垂头:“属下无能,看不出是何人所为。”
馥香问:“你会武功,为什么在简历上不写?”
“我曾发誓今生不再用武。”
“可你刚才用了。”
张小四沉默一会儿:“阁主说得对,为百姓留住一位好官,比我自己重要。”
馥香点头:“行了,从今天起,你就负责起整个河间吧,我还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是。”
“有多少人见过这个假的江泽?”馥香翻着张小四整理出的资料问他。
“除了诸多涉案人员,还有太守身边的近侍。”
“那些近侍呢?”
“被押往帝都受审。”
“帝都?”馥香皱眉,任何地方都可以,只有帝都是她的人不能轻易横行的地方。
“而且属下估计,他们已经回不来了。”张小四忽然说。
馥香一惊,在帝都从容地毁尸灭迹,除了他还有谁,可是,为什么?
张小四继续说:“依属下看,时间来不及了,要救江泽,只有劫狱一个办法。”
劫狱。
河间衙门的衙役也不是吃软饭的,江泽□□出的手下断没有徇私枉法的可能,所以收买一招也是不可行的。
用暴力?馥香虽然并不排斥这种行为,但是当面对的是那个人所掌握的朝廷,她有些迟疑。对她来说,如果非得要兄弟死才能救他一命,她会毫不犹豫,可现在他是强大的一方,他要她的兄弟死,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
馥香拍死了几个张小四呈上来的劫狱计划,指着最后一个说:“用这个,明晚叫人。”
张小四看着馥香问:“阁主,你是否有些犹豫?”
“嗯?”他怎么看出来的。
张小四老老实实回答:“你用了最保守的一个方案,虽然劫狱贵在计划严密,但我们的时间不多,如果不是在顾虑些什么,不会把时间定在江泽受审前一晚。”
馥香有些头疼,这个人很有头脑,连她心里想什么都说出来,就单凭一个方案。她重新又看了看,指第一个:“这个吧。”
张小四点点头,这也是他最看好的计划。他告退下去。
馥香独自在房里发一会儿呆,无意地沾着茶水在桌上写字,回过神来看,心里有些什么东西突然要从眼眶里涌出来。
迦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