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叹妖娆(1 / 1)
馥香到门口,见里面两个人言语和契,谈笑风生,悄悄退出来。
忽然有人堵在身后问道:“怎么不进去?”
她扯出一个笑容,转过身:“难道你不是在这守卫的?”
傅归渠正色:“是守卫,守卫将军和王爷的安全。”
馥香歪头看他半天:“归渠,你真是个木头脑袋。”
傅归渠苦笑:“多谢将军夸奖。”
“来,陪我喝酒去。”馥香拉他的手臂,自从进永明府之后,她对这个不声不响的少年很是留意,才十九岁,人生中最飞扬跋扈,鲜衣怒马的时代,他的心中一定有比他们更纯洁的理想。馥香珍珠一样美丽的面孔在月光下柔和发亮,傅归渠转开视线。
“善广呢,还在陪他的未婚妻叙旧?”
“先生中途问过我您和大将军,我说不清楚。”
馥香有些醉了,趴在石桌上,有些丧气地说:“大家都不理我了。”
傅归渠怔一怔:“将军?”他从没见过这个女子如此不设防备的时候。
馥香突然伸出一只手拍在他的脑袋上:“叫我馥香!”嘴里还一边嘟囔,“迦凉□□出来的人,就是一点都不好玩。”她手下的人哪个不是习以为常地和她插科打诨,年轻人不开开玩笑都要发臭了,可是她也不会纵容他们到拿着鸡毛当令箭或者不听她话的地步。
“馥……馥香,”傅归渠有些艰涩地开口,“你喝醉了。”
馥香不满地说:“我可没醉,我从来都没这么清醒……可是我再清醒,也从来都想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谁知道……他也从来不说……我都不知道为了什么……好了,好了,呵呵,很快,就不用难过了……”
傅归渠有些惊慌失措,他觉得好像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秘密了。
忽然一阵悠越的笛声响起,断断续续时有时无,馥香醉眼迷离,抬头:“嗯?”
连任何预警都没有,傅归渠突然闷哼一声,倒了下去。他身后出现一个有着妖精般美丽面孔的男子,手中把玩着纤细的碧玉笛子,衣袂飞扬地落地。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馥香看着他,毫无犹豫地伸出手:“哦,你来了。”
平地里突然升起一股有形的风,裹挟着两人身影盘旋而起,馥香伸出的手臂被有力地一拽,整个人就陷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里。好困啊。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只剩傅归渠一人倒在院落地上。
这房间,这院子,与他们在方丈山上的屋子倒是很相似,就是里面的东西都奢华的离谱,怎么看也不是她喜欢的风格,只外面一棵桃树,在盛夏的季节里绿得格外好看。
一个丫头端着水盆进来,对她比划比划,放下水盆又出去。
是个哑巴吗?这府里的人如果都是哑巴,那就太过分了些。馥香暂时不去管这个问题,在床上躺得粘腻,头又微微地有些痛,她探头去屋角的屏风后面,哗,连洗澡水都打好了,衣架上还挂着几套绫罗薄纱衣裳。
行军这些年,什么时候享受过这样高的待遇,连住有屋顶的房子的感觉都快忘了。馥香把身体浸泡进温热的水里,散开头发一缕缕地搓洗着。
是可以思考的时间了。那小子把她掳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要赎金?义军钱没有,人倒是有一堆,可以考虑抢人。但现在关键问题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万一谈判破裂,岂不是被撕票都没人收尸?只能靠自己了。
等等,他不会是看上了她的美色了吧。馥香为了这个念头汗了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倒是要小心谨慎了。
正想着,有人推门进来,从屏风后探进脑袋来。
馥香把湿嗒嗒的布甩到他脸上:“规矩点,萧茈!”
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响起来:“哟,你怎么知道是我?”
“拜托你下次掳人的时候不要那么张扬。”
“好的,记住了。”萧茈合倒是不生气,笑嘻嘻。
“你抓我来干嘛。”
“家兄有事相商。”
“你们不会用‘请’的么?”
“太麻烦。”
“为什么找我不是他?”
“一样的。”
馥香忽然警觉起来:“你说什么?”
“一样的,”屏风后的人波澜不惊,“找你们任何一个,都是一样的,你们不是‘生死同命,富贵由天’吗,更何况,我觉得对你比较有把握。”
是的,他们离开方丈竖起义军旗帜的时候,迦凉很坚定地告诉她,生死同命,富贵由天,无论何时,他都不会舍弃她。怎么会忘了呢?
“我并不比其他人软弱。”
“就是因为你比他们都坚强。”悠悠的话飘进来,“一个女人,其实用不着那么坚强。”
她怒目瞪视着萧茈合的背影。
“洗完了就有人带你去见我哥。”
萧茈离倒意外的是个相貌普通的人,可是气势上却和他弟弟如出一辙。一番对话下来,馥香的手心汗津津的。
“田赋方面呢?”
“核定地价,涨价上缴,照价征税,照价收买。”
“太耗费人力,也容易不公。”
“由府推县,逐级实施。”
“养兵呢?”
“十六岁以下四十岁以上者卸甲归田;设立体能标准,不合格者不能入伍;一家之中有两人同时在伍的,放一人回去;家中独子在伍的,回家侍奉双亲。兵种总分为水陆两类,陆者精选马匹,水者训练水战。兵将俸禄做成文书每年上报,如无特殊情况不得更改。”
……
“你说的这些,理想有余,实践不足。”萧茈离皱眉。
馥香有些紧张。
那异姓王爷忽然微笑:“不过,总算通过考验了。”
馥香放下心来,看萧茈离踱步至窗前,举目远眺:“在乱世之中,我们也不好多加挑剔,你们是无可厚非的最强者……也许,萧家永远也等不到那个最完美的君主了。”
原来这就是萧家的理想,馥香站起身来:“王爷,恕我冒昧,您的确是等不到最完美的君主了。”
萧茈离忽然回头。
“人无完人且不说,作为君主,所顾全的必定是多方势力的均衡,要做到这一点,必然有所牺牲而不能兼顾全部。人心原本就复杂多变,用心塑造况且不可得,更何况你只是在等待。”
萧茈离忽然叹气:“你说得对,但是,这是我们先祖的愿望。”
看来,他也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的。
馥香鼓起勇气继续说:“也许有一天,这天下就得到永久的和平安宁,但那肯定不是在有君主作上观的时候,天下最公平的,莫过于民贵自治,那时任何改动都将会使某些人的状况变坏,那才是真正的最好状态。”
“民贵自治?”萧茈离来了兴趣,“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没有谁教我,只是我的空想而已。”
他大笑:“不是空想!你说的这些,可能总有一天会实现,我多么希望,它能够实现在我们萧氏子孙的手上。”
馥香笑笑,不置可否。
“现在朝廷正派兵从三个方向向你们夹击,真是倾巢出动啊。”他突然话锋一转。
“王爷这么说,必定是已为我们打算妥当。”
“不错,”萧茈离得意地说,“这几路人马都有我的人安插,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都是你们的力量。”
馥香虽然心有准备,但还是小小震惊了一下。萧茈离将势力渗透到这个地步,难道皇帝都没有察觉?
萧茈离看穿她心中所想:“现在在皇帝身边为他出谋划策的人,正是我萧氏中人。”
最合理的解释,同时也说明,最可怕的不是皇帝,而是这个妖怪一样的异姓王爷。
馥香后退两步,深深行礼,耳边传来轻笑:“你明明是个女子,怎么老学男人作揖。”
她叹口气,又来了。
萧茈合春风满面地走进来。
“萧茈,你送香启将军回去。”萧茈离对弟弟吩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