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1 / 1)
初三,我和纤云十分受苦。
好学生是不会受苦的,他们本来就学得好,何况其中大部分人衷心爱好学习;笨的差学生也不很苦,因为他们虽然学得不好,但是不讨厌学习;有点聪明的差学生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学好对于他们是既不能,又不愿,于是周六周日的补课和满满当当的晚自习令这一小撮成为最大受害者。
我和纤云就是这一款。
“社会上的”——现在我叫他杰哥——看我们俩整日愁眉苦脸,提醒我们世界上有一种行为叫做逃课。
逃过一次,就刹不住车了。
我觉得天地突然开阔起来。我发现唱歌跳舞不一定要在学校或者市里的舞台上。
我们着实过了一段好日子。
后来哥哥在课间来找我,面色严肃,劝我“听话”。
“听话”。
哥哥是听话的,可是以他的成绩,念大学依然无望。除非用钱来垒。
听话能带来文凭吗?听话能带来学费吗?听话能疏通关系、上下打点吗?
我看着哥哥,这个名字叫做世豪的男孩子,心里想,哥哥,你竟比我还幼稚。你竟看不清自己的事。
“哥哥,你安安心心复习,不要怕,我不会行差踏错。”
我爱哥哥,但是我不能简单地只懂得“听话”。
哥哥没有读大学,他待业数月,在爸爸的单位上起班来。而爸爸,提前退休了。
这是单位里非常正常非常合理非常普遍的做法。这个做法好像有个正式名称,在我印象中好像是职工子女顶替。
我就奇了怪了,诺大的中国,数以万计的单位,无穷无尽的生意,为什么工作就这么少,少到似乎只有撤下一个人才能容纳另一个?
我深深困惑。
就如同我困惑于,我的家乡,每一季种出那么多大米,每一天出栏那么多猪,为什么我家穷,纤云家穷,无数个同学家穷……怎么大家都那么穷?
那个年代,是一个什么样的年代?
在这年幼无知的困惑中,我来到新学校。
我和纤云没有继续往正上方升学,读高中,而是转了一点弯,去读中专。
那时候,就是分中专和大专。现在教育产业化了,名称也繁复动听,什么职高、高职,我觉得有点可笑。
我们一起进了中专。一般来说,这就是不考大学的意思。
我暗自希望这一点转弯能够把我家的生活转到稍微好一点的境况里。
我家穷。
我成绩差。
可是,据说我是很漂亮的。
即使不够漂亮,我也可以耐心等待。
我是这样年轻。
我会挣大钱的。我会养好我家,照顾纤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