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1 / 1)
哇,超级冷文啊,有点伤心......中午小睡后珊珊的精神好了许多,便迫不及待地催促乾坤和薛鸣陪她一道去千金方。
上了马车,乾坤还有些不放心地问:“真的休息好了么?”上午见她给关润施针回来,步伐虚浮,满脸的疲态让人看着实在心疼,她脸红红地承认,因素来没有这样施针的经验,第一次便有些用功过度了。
对上他审视的眼,珊珊有些羞涩的摇头,摸出个小纸包来冲乾坤扬了扬,打开拈了片冰糖橘皮放入嘴里含着,嘻嘻一笑:“精神得很。”
乾坤看了她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失笑,这丫头倒是随身带着这些小玩意,洗头也是掺的橘皮油,难怪总是闻到淡淡的橘香。
薛鸣的情绪却不大好,怨懑地问:“珊丫头,你上午给我弄的那是什么药汤,忒苦人了。”还嘱了关露送来,盯着他喝完才罢休。
珊珊眨巴眨巴眼睛:“醒酒养胃汤啊,你半夜里回来不是喊着要的么?”
薛鸣有些不信:“这么苦的醒酒汤我从未喝过?什么做的?”
珊珊认真地问:“薛大哥真想知道啊?”遂摆出一副讲教的姿势。
薛鸣见状一乐,本来只是随意一问,天知道他根本是装醉罢了。也假作认真道:“有机会还是要向你讨点医药的知识嘛。”
珊珊歪着头很严肃地想了想,伸出个食指比了比说:“那你要允我一件事。”
薛鸣看她天真的模样,和乾坤相视皆是一笑,爽快地应了:“珊妹子的要求,大哥什么时候拒绝过?”
珊珊眯眼一笑,正襟危坐摆出一副好老师的派头,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黄连汤而已。黄连清热燥湿,泻火解毒,正合了你饮酒过度,肝胃不和呕吐吞酸时用了。”
薛鸣哦了声,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也忘了问她的要求。
珊珊嘻嘻一笑,侧身掀了小窗帘搭着下巴看外头街上的人来人往,牡丹花会还没结束,洛阳城里人满为患,连车子也行得有些慢。心里有几分焦急又有几分激动,做了好准备要会会那方鹊儒,可这路却向没有尽头似的走个没完。刚才的小把戏还留在心上,想起又有些得意,又抿嘴无声笑了。
乾坤默默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他可没有忽略珊珊正襟危坐时眼里闪过的那一丝狡黠。嘴角自然地轻勾,头微微一侧将眼眸收进阴影里,目光落在珊珊的小酒窝上。仿佛有所感觉,珊珊疑惑地转了转眼睛,就对上一道了然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全然没有跑出乾坤大哥的视线,脸上不禁火辣辣的。耳根也烧了起来,连忙装作无事一般别过头去继续看着窗外。乾坤只觉得好笑,惬意地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珊珊偷眼看他假寐,才又放松下来,在窗外一个个倒退的车马人流光影中恍惚着又失了神。
行了半天马车才缓缓停下,小弓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有如甘霖:“二位公子,燕姑娘,千金方到了。”
珊珊兴冲冲地第一个掀了车门帘,突然又回转身,掩嘴对薛鸣小声说道:“薛大哥,下回喝醉了,记得将眼睛眯得细一些,醉酒的人眼眸太清明便唬不得人了。”说完便当先跳下了车。
薛鸣一愣,乾坤已朗声大笑起来,跟在珊珊后头下了车。小弓看得莫名其妙,不过是到了千金方而已,这素来不苟言笑的朗公子朗爷有必要笑得这么高兴么。
回过神来的薛鸣颓丧地下得车去,见珊珊藏在乾坤身后捂嘴偷笑,拽她出来戳了戳她的脑门,委屈地半嗔半怪:“连你也学会欺负我。”
半夜装醉回去,为了逼真,免不了吵吵闹闹的,把睡梦中的珊珊也吵了起来,顺口便喊了珊珊一嗓子,说要吃点汤药解酒气。不想竟是在眼神上露了破绽,结果上午便特地给他弄了这么大一碗黄连汤,还有意叫爱蛮缠的关露给他送去,非逼他喝了不可。
这可不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么。
珊珊索性咧嘴大笑,薛鸣望着乾坤无奈嗟叹:“你果真说的不错,真不能小看了这丫头,还有这样的鬼心眼。”
乾坤大手揉了揉珊珊的脑袋,一脸温柔:“可是准备好了?”
珊珊镇定了心神,点了点头:“嗯,劳烦二位哥哥了,我们走吧。”
是人总难免有点大小病痛,千金方在洛阳极有名气,不但是城中最大的药堂,还有名医方鹊儒坐诊,大下午问诊买药的络绎不绝,门庭熙熙。
许是人太多,他们三人进了堂内也没人来招呼,乾坤身形高大,一目便将堂内坐诊之人瞧了个清楚,低声对珊珊说道:“坐堂看诊的不是方鹊儒。”珊珊点点头,薛鸣已将一个匆匆跑动的小厮拽住。
小厮手里还抱着药包,见了面前衣冠楚楚的贵公子,很自觉地行礼询问:“请问这位公子爷是要问诊还是抓药呀?”
乾坤和薛鸣都将头转向珊珊,小厮也自然地望过来。珊珊微微一笑:“劳烦通传一声,我姓燕,特来拜会方老前辈。”
小厮立即恍悟,原来是方先生一直在等的客人,连忙应道:“方先生早就吩咐下了,姑……啊,几位公子爷请随我到后堂去罢。”显然珊珊这一身大袍不男不女的打扮让人家有了顾忌,想叫姑娘又怕犯了客人的忌讳,最后转了口。
珊珊和乾坤在小厮的手势指引下走了几步,小厮发现还有位客人并未跟来,正欲询问,薛鸣摆手道:“我在外间走走看看,不必照应,他们去就是了。”
小厮心里有些狐疑,药堂子有什么可看的呢,终究事不关己,也不再发问,只将珊珊和乾坤领到僻静的后堂去请他们坐下:“小的去请方先生来,二位少等。”
后堂也是朴实的灰墙和青砖地,只摆设了的简单的桌椅,靠墙处还设了张稍高的长榻,估计是供特殊的病人躺下看诊所用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物事。乾坤缓步走了一会,方鹊儒便出来了,除了去请他的那小厮,后头还跟着个药童模样打扮的人,看起来不过十七、□□的年纪。乾坤目光如炬,立即辨出正是昨日在牡丹园看见的那个。
方鹊儒见了珊珊表现得格外的欢喜热络,远远地就招手唤着:“哎呀燕小友,老夫总算将你等来了。”不过才过了一日,却大有如隔三秋的架势。
珊珊微笑地礼貌地作了揖:“今日晚辈正是特地来请教先生的。”
方鹊儒站定才注意到她的打扮,幸好是经常在外游历,并非食古不化之人,只是失笑调侃:“燕小友这身装扮倒更显得生性不拘,这位是?”目光落在乾坤身上。
珊珊看了看乾坤,笑眯眯地介绍:“晚辈毕竟是女子,在洛阳人生地不熟的,有兄长伴着出门也方便一些。”
乾坤淡淡地微笑颔首,只由着他们打量。人看你,你看人。
方鹊儒呵呵笑着招呼他们坐下,唤了茶来。不待他发问,珊珊就先出言道:“晚辈今日来拜会先生,实是因为在给关当家治疗时遇到了困境,特地来请先生指教的。”说着从随身的花布包里掏出一沓纸来,径自走到桌前铺展开。
见她言之切切,方鹊儒也立起身来,一见铺开的竟是人体经络图,顿时来了兴致,仔细地垂头端详起来。他身后的那位药童也凑过来,专注之态竟不亚于方鹊儒。
方鹊儒越看越是起劲,反复将六张图纸看来看去,时而低叹,时而沉吟,时而啧啧有声,时而皱眉,最后终于出声询问:“这可是经脉走针之图?燕小友能否为老夫解说一二?”
珊珊连忙应了,取了其中一张,手指慢慢顺着图画一边游动指点一边慢慢地说着:“先生请看这太阴肺经图。”娓娓地将经脉循行次序说了一遍,针走穴位,各入几分都细细点出,方鹊儒渐渐听得入境,不时提出疑问,问答之间,一个听得眉飞色舞,一个讲得神采奕奕,越象是交往已久的同道。那药童虽未出言参与,但也是连连点头,低垂的眼里时而掠过精光,偶尔象是不经意地看珊珊几眼,都被乾坤看在眼里。
珊珊将六张图都讲解了一遍,方鹊儒早唤了笔墨来,在图上做了一些题记。珊珊看了大为惊喜道:“方先生果然高明,晚辈的困惑都让先生看破了,得先生指点,晚辈不枉此行。”
方鹊儒抚须沉吟许久,看了身边的药童一眼,迟疑地问:“燕小友是打算依这图上所绘,为关当家施针疗么?依燕小友的判断,关当家毒入体内已是两年之久,只是施针恐怕……”
珊珊摇头神秘一笑,自信满满地道“方先生的顾虑晚辈明白,不过晚辈还有一个杀手锏。先生恐怕已听闻我的来历,这套六脉走针之法,辅以我们家的独门心法,不怕没有成效。晚辈很有信心,短期内定能将关当家体表之毒祛除,内里的沉疴和腑脏心脉的毒素,晚辈还在研究,有方先生的帮助,晚辈全力以赴也是不怕的。”
方鹊儒闻言双目大睁,似乎是被她的大话震住了,身后的药童更是脸色大变。珊珊却笑意盈盈,丝毫没有惭愧的样子。
好半天方鹊儒次回过神来,但仍是神色复杂地说道:“初生之犊不怕虎,燕小友一番豪言壮语,实在令老夫佩服,佩服……”
珊珊莞尔笑道:“晚辈也算是江湖中人,不过是仗着胆气和关当家的信任罢了。江湖中人早将生死当作家常便饭,行事不羁,便少了许多顾虑和羁绊。方老先生非江湖众人,恐怕正是因为心怀仁慈,所以当初只当关当家是患了什么奇疾,并未与中毒联系起来吧?”
这一番话说得既豪气又很是理所当然。特意加重了奇疾二字的语音。
方鹊儒忽有感悟一般望向珊珊,目光一闪,接着是片刻的恍惚,方摇头叹道:“正如小友所言,或许老夫是年岁大了,思虑太多,行医难免保守,不似小友这般大胆纯粹。不过老夫也深知量力而行的道理,虽未诊出关当家的奇疾怪毒,但也不敢贸然乱下断语,怕的就是不能为关当家解忧,反而因他的信任而害了他的性命。但求无功,不敢求有过也。”
话既说得坦白,也是入情入理,他已年近七旬,在一个年轻后生面前这样坦诚,已是极其难得。尤其是后面那几句,说者有心,听者有意,珊珊眨了眨眼,仿佛大为感动。
那药童一双灰色的眸子在一老一少间逡巡着,象是想看出什么异样来。方鹊儒一边低声叹气,珊珊又连说了些应景的客套话,倒再没有提及太多关于关润中毒的事情,只是简单说了些用药的打算,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这样又坐着聊了许久,珊珊起身告辞,作势要去收桌上的图纸。
乾坤眼睛余光之处,正好看见那药童给方鹊儒使了个眼色。方鹊儒犹豫了一会,试探地向珊珊问道:“今日小友所绘之六脉走针图,实在是令老夫叹为观止大有启发,不知小友能否将此图赠与老夫演习一二?”
珊珊放缓了手势,又将图纸都摊开来仔细看了一遍,尤其关注方鹊儒的那些题记,象是用心默记一般,过了会才将图纸放下,轻轻卷起递给方鹊儒,笑言:“方老先生不吝指点,晚辈权当礼尚往来,已将先生提点之处都记下了,这图就赠与先生吧,他日晚辈还要来讨教呢,到时先生可不要藏私才好。”
方鹊儒松了口气,大笑着连声说好。
方鹊儒和药童一直热情地将他们送出千金方的大门。直到上了马车,珊珊也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不由的脊背发紧。
车帘放下启动之后,她才完全松懈下来,露出自如的笑容。这一趟也算收获颇丰。至少是明确地知道,方鹊儒早已看出关润患有先天的脆骨奇疾,但是他也深谙其中的厉害,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至于为何未看出关润是中毒,应该就是象他所说的,年岁大了,思虑太多吧。
看她先前紧张小心,现在才出了口大气的样子,乾坤疼惜地揉了揉她头发,赞赏道:“方才你表现得极好。”
珊珊闻言又兴奋起来,象得了大人夸奖的孩子一样得意,仍有些忐忑地问:“真的?”
虽然那图是她昨晚就认真画下的,一番说辞神态也在乾坤和薛鸣面前练了不知多少遍,但她还未曾这样处心积虑地去设计别人,始终还是十分的不安,生怕露了破绽。
乾坤微笑地点头肯定,珊珊顿时欢喜得小脸通红,却也没忘记向二位兄长道谢。她提出要去千金方时,并没有说出具体的意图,只要求乾坤和薛鸣帮她细心留神,他们也不问,只是一味地配合她,若没有乾坤在一旁为她壮胆,她恐怕早就泄气了。
乾坤轻笑摇头:“主要还是靠你自己,我们哪懂什么岐黄之术,更说不上什么六脉走针的高深了。”
看见乾坤眼里明显的赞扬之意,珊珊高兴得竟不知将手放哪了,只是紧紧地捏着拳傻笑。乾坤和薛鸣看了,好笑地直摇头,说她是机灵聪敏了许多,但是心性还是入孩童一样简单干净,一点肯定赞赏就这样欢欣雀跃了。
兴奋过后,珊珊才想起还未问薛大哥有何收获。
薛鸣嗔怪道:“小样儿,都高兴半天了,现在才想起大哥来!”珊珊又是一阵脸红,直把两人又逗得笑了一通。
“你们进去后,我便在附近逛了一圈。据说方鹊儒独子前几年丧了,原是儿媳带着小孙子侍奉在跟前,一年前儿媳带着孙子搬回乡下去了。”薛鸣淡淡地说。
珊珊仔细地听完,方才的笑容全不见了,只余下深深的叹息。她故意在图纸上留了几处缺漏,就是要试探方鹊儒的道行。这六脉走针本是她与五堂哥一道研究出来的,再无他人知晓,但方鹊儒在与她探讨后仍能点出门道来,可见并非浪得虚名。这样的水平怎么会诊不出关润是中毒呢?
于是才以话去探他,问他是否羁绊太多,方鹊儒说的年岁大了思虑太多,此番经薛鸣的印证,便明白他定是受制于人,才无力为关润诊治。
乾坤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却不能揉去她眼中的忧伤。
幽静的后堂内,那药童灰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阴狠,将方鹊儒手中的图纸抢入手中,逼问道:“那丫头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这法子真能救得了关家小子的性命?”
方鹊儒颓败地倒于椅内,无力地摇头:“你也听得真切的,那姑娘确实有些本事,况且又说有独门手法辅助,老夫哪敢断言?”
药童沉默了一会,才哼声威胁道:“你莫要欺瞒了我。”
方鹊儒凄凉一笑,哀告道:“老夫身为医者,见人有难不予施救已是罔顾人命,只因受了你们的要挟,哪敢欺瞒?”
药童冷笑:“别人的性命自然比不上你家小孙的性命,你记得便是,无关的就不必惦记了。这图我先带走了,你做得不错,就歇着吧。”
方鹊儒沉默不语,由得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