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1 / 1）
牡丹仙子遴选，最后选中的是一个叫妩人的女子。
从牡丹园返回忠义堂的马车上，只有珊珊和关月关露姐妹。
马车里关月默默地侧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清秀的脸上没有什么精神。关露则生着闷气，脸颊还是红的，艳丽的双目里燃着火。习惯了关露的聒噪，对现在车里的静谧珊珊倒觉得十分压抑。尤记得早上乘车去牡丹园时，关露还兴奋得象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关月虽内向，也还是表现出雀跃的。
现在两姐妹这样的状况，好像是因为同来时的另一辆马车没有一同沿来路返回忠义堂，而是驶去了别的方向。
真不知道她们有什么可气恼的。
寂静得有点压抑，只听得到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想了想珊珊终于问：“那温柔乡离忠义堂很远么？薛大哥说晚上就回了吧。”
乾坤大哥也同薛大哥一道去了，有乾坤大哥在，不会让薛大哥胡闹的，而且，薛大哥看起来嬉闹得很，其实却很有分寸。
她不说还好，一说关露就如同点燃的爆竹一样跳了起来，若是马车没有顶，怕早就蹦出去了。
“你这丫头就是从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你可知道那温柔乡是什么地方？只怕薛哥哥去了就回不来了，还有朗大哥……”关露红着眼睛指着珊珊一阵劈头盖脸，开头的气势汹汹到了后来却蔫了，竟难得地绞起衣袖来。
珊珊有些意外，原以为她是生气红了眼睛，怎么现在看到却象是难过呢？再看关月也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眨巴一下眼睛，懵懂地问：“温柔乡不是艺坊么，又不是刀山火海，怎么就回不来？”
一听艺坊两个字，关月脸就红了起来。关露没好气地瞪了珊珊一眼，中气不足地骂道：“你个乡下丫头就是没长大的，你可知道艺坊那里都有些什么妖媚子。你今日又不是没看见那些狐狸妖精贱皮子，个个都不知羞耻的，莺歌燕舞，媚态横生。你看那个什么洛水夫人，妖婆子一个，才那么一露面就把人的魂都勾了去。那妖婆子开的温柔乡，据说整个就是夜夜笙歌的销金窟，男人进去了都舍不得出来，恨不能死在那里的好。那些个风流场所比刀山火海还要厉害，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薛哥哥他们去了，说不准也是魂都没了。”
新选出来的牡丹仙子妩人据说是温柔乡的头牌，遴选结束后，那引人瞩目的洛水夫人便邀了在场的风流人物同去她的温柔乡艺坊庆贺，薛鸣的风流倜傥也是招人的，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在爱凑热闹的薛鸣的强烈要求下，乾坤也被拉了去。
不过在薛鸣那一脸嬉笑的面孔之下，珊珊倒觉得他们两人象是有另外的打算。想到自己曾闻到的奇异香味，或许他们也发现什么奇异的事也不一定。和他们相处下来，他们的身份来历珊珊虽然没有细究，但也隐约知道他们不是寻常的人。
可她还不识情滋味，又怎能体会关月关露两姐妹的女儿情怀？
于是她笑得轻松：“乾坤大哥也说了会尽早回，况且润哥不也是去了么？明日我还要给润哥施诊呢，总不会不回来的。”
关露又瞪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大哥哪里一样？”
关月也幽幽地道：“大哥自然不一样。”
珊珊疑惑了：“哪里又不一样？”
关月的神色突然有些严肃：“大哥是忠义堂的当家人，自然不一样。他的身份不容许，那些风流女子，即便对大哥有所仰慕，也不会如何。”要知道忠义堂三个字，就象征着江湖中的浩然正气，当家人，即便有风流之心，也不能有风流之举，她大哥自幼便受娘的教诲，从不出错。
看珊珊还是半懂不懂的样子，关露也认真说道：“月儿姐姐说得没错，而且大哥的清正众所周之，即便是传闻中那个什么风尘女子，这几年来虽得大哥照拂，也没有人说过大哥一句不清白的话。而且有大伯母在，大哥绝不会犯错在那烟花之地流连。”又无奈的叹气道：“可薛哥哥和朗大哥就不同了，他们从外地来，一个英俊风流一个器宇轩昂，又是见多识广的，那些妖媚子一定会迷恋上的，一来二去……”
说着和关月一样都脸红红的，言语里的无奈浮于面上，仿佛是被抢去了心爱玩具的孩童，说不出的委屈。
与深居灵山不谙世事的珊珊不同，关月和关露姐妹，出身于忠义堂这样的江湖大家，也不同于那些养于闺阁的闭塞女子，江湖市井上的听闻，她们并不是没有接触过。
烟花之地的男女之事，即便她们羞于出口，心里也是明白几分的。听闻那些风流冶艳的女子，都有一身魅人的本事，听闻那温柔乡是一顶一的奢华糜烂，洛阳城中多少风流人物，都终日沉醉在那温柔乡里不愿清醒。男子一入那温柔乡芙蓉帐，岂是一时三刻能出得来的？
两个少女情窦初开，又闻得那句“人不风流枉少年”，并没有觉得自己仰慕的男子去了温柔乡是多么的十恶不赦，对自己喜爱的人既不舍不得责怪，只有在心里自苦哀怨。一个心里牵肠挂肚，一个便将怨气迁怒于那些烟花女子身上。
这些珊珊自然不能明白，她的注意力都停在关露的话上了，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关露正别扭着，看她又发呆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推了她一把怨道：“你既不在乎，为何费我精神和你说那些？“
珊珊立即醒起问道：“方才你说，润哥与什么、什么风尘女子相熟？”
关露奇怪地问：“你关心这个做什么？”又突然恍然大悟大叫：“莫非你喜欢大哥？！”
连关月也惊讶了，目不转睛地望着珊珊。
珊珊不明所以，一脸的迷糊。
关露已上下将她打量开了：“你若是喜欢我们大哥也不是不行，你们灵山也算是有些分量，只是你这懵懵懂懂的，大哥可是当家人，做当家主母你可不够斤两。”
就算如何愚钝，就算对男女之间的情感丝毫不通，这下珊珊也听得明白了。居然拿她和关润配对呢，真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无比坦然地笑道：“我离山到洛阳来，不过是爷爷要我来为了润哥的治病，完成这事以后，我就要回灵山去的，没有其他的打算。润哥中毒约有两年，我一直查不出这毒的来由，或许能从润哥平日的行为中找出一些门道，了解润哥平素都与什么人来往，也有一些帮助。”
关露尤有不信，与关月面面相觑，又审视起珊珊来。
要知道人总是这样，自己遇到苦闷不得解的事，总希望看到别人和自己一样，仿佛有了同病相怜的人，自己心里便好受一些。是以感同身受，往往不如两肋插刀同仇敌忾。关露一心怨着那些风尘女子引了薛鸣去，性子高傲的她，更怨自己为之想念不甘。突然以为珊珊是喜欢了关润，而关润也与薛鸣一样，现在就在那温柔乡中，更有甚者，看起来关润比薛鸣更不可得。受苦中的姑娘看到可能比自己更苦的人，心里便不那么苦了。
可惜珊珊并不承认。可惜关露她的以为错了。
看见珊珊一脸的恬静坦然，没有扭捏羞涩，也没有被人说中心事的慌张。不只关露失落，连关月也有些说不出的遗憾。小女儿的心态一番辗转，一时又是无话。
珊珊见她们姐妹又不吭声了，自己的问题还没得到回答，看她们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知想到什么事，外界的人心思这么繁杂难以窥之，不由懊恼，如何才能诱她们说出来呢？关月比关露内向，似乎不如关露知道的多。可是关露对自己并不亲近，有时还不大理财，现在看起来心情又不大好。
挠了挠头，想起柔情似水的玉姑姑那温言细语的样子，又想起关露平日总是甜腻的向薛大哥撒娇，珊珊在心里酝酿了半天，深吸了口气决定一试。
小心地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关露的手，却将关露吓了一跳。接着就见她眨巴着诚恳的圆眼睛，可怜地祈求道：“露姐姐，我技艺还不到家，润哥中的什么毒，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心里是慌得很，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线索，说不定都是能救命的，好姐姐，你就和我说一说那人好么？”
平时她见了关露要么装聋作哑，对关露的讽刺也是充耳不闻，或是能避就避，从来就没这么低眉顺眼殷勤的时候。这一说起好话来，关露也是意外得很，平时娇蛮跋扈也不好再对她使出来了。
听她说得严重，又关系到关润的性命，关露只好开口说了：
“其实我和月姐姐也只是听说，大哥几年前曾救过一个小姑娘，现在是温柔乡的清倌人，大哥每旬总要去看她一次，具体的也不知怎样。这事大伯母也是有听闻的，大伯母都不说什么，我们做妹妹的如何好问，怕对你也没什么作用。”
珊珊虽有些失望，无名无姓确实难搞明白，但总算有些门道了，至少知道是与那温柔乡里的人有些关系，不然今日看见这么多美人，自己又没多少把握，那要查到猴年马月去了。
连忙感激地道：“这样已经算不错了，我再想别的法子，谢谢露姐姐了。”
看见关露讷讷的样子，珊珊松了口气。
她从小在山里和亲人间相处都是直来直去的，离开灵山后最亲近的便是朗乾坤和薛鸣，两人如同兄长一般对她照顾体贴，她保持着率性而为的习惯，两人也对她纵容忍让。虽然她渐渐机灵了一些，但是觉得难为不好面对的人和事，还是能躲便躲能避就避，从来没想过用什么迂回的法子去主动对待别人做些什么事。
此番对关露的示弱作态，虽然达到了目的，看起来也是实用的办法，可她还是觉得不太习惯。
正计较着关露提供的信息，好像听到谁又在说什么，抬眼看了看，见姐妹俩都望着自己，才发现自己又习惯性地走神了。
不过这回关露也没有生气，关月拧眉询问：“如果找不出中毒的根源，就真的没法救治大哥么？”
珊珊微微一怔，看见关月关露姐妹脸上的关切，勉强笑道：“我会想别的办法。”
关月和关露立即欢欣地跳了起来，仿佛刚才从来没有沮丧过：“你真有办法么？”
珊珊嘻嘻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表面如此，心里却是无比的忧虑。如果她的判断没错，关润所中之毒该是奇毒秘药魅嗅。
魅嗅，她只在山里书库中的《岐黄异记》上看到过，如果不是在关润的香包里发现那片紫连衣，她根本不敢相信魅嗅之毒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而魅嗅之奇，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
她更不明白的是，魅嗅本是无解之毒，为什么会有人用在关润身上呢？魅嗅是□□，通过呼吸长期吸入才会中毒，下毒之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使关润中毒长达两年，如果是要关润的命，那为何不用更犀利的毒呢？反倒是用了这么阴柔的法子使关润饱受煎熬，目的究竟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