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1 / 1)
这样的题材可能有些沉闷。
我希望每篇文都尝试不同的感觉,写不同类型的人,《珊珊》这篇文,还是写一个女孩子成长过程中的变化,没有太多言情的因素,希望大家不要嫌弃哦。珊珊只觉得这位老者上了年岁,慈祥的面貌让人十分舒服,她虽向来不爱与人热络客套,也不由自主地谦恭道:“晚辈只是随便一说罢了,叫老先生听了见笑。”
不过她也没有象时下女子那样福身行礼,乾坤和薛鸣看在眼里,知道她嘴巴上这样学人客套地说话已是极限,对望着露出了悟笑意,两人也是向老者微微示意表示礼貌而已。
那老者似乎也不介怀,笑眯眯地表明身份:“老朽姓方,城南茶马集千金方便是老朽住地,略懂岐黄之术,喜与晚辈后生结交。小姑娘看来也是我辈中人,老朽唤声小友何如?”
想来是将珊珊说的话都听去了,她说每日以丹皮入药,对方是行医之人,立即就猜到她也懂医。
千金方?珊珊想了想,前不久听关问清提起过这两年关润寻医的过程,千金方的方鹊儒便是其中一位,是洛阳的名医。千金方在洛阳城里也是赫赫有名的,据说连武王有个什么小不适,都要王府里的家奴请方鹊儒去问上一问呢。这位笑容可掬的慈祥老人应该就是方鹊儒吧。
只是这么有名的方鹊儒,不知为何也看不出关润是中了毒呢?
脑门被人弹了一下,揉着发疼的额头抬眼发现乾坤的视线好像停在自己的脑门上,珊珊才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大概是因为她今日着了女装梳了头,乾坤才没用大手揉乱她的头发,不过揉脑袋乱的只是头发而已,弹脑门可是疼的。乾坤大哥对她似乎不像以前那样好了,这么大的劲。
薛鸣咳了一声,这个珊妹子,竟然被乾坤敲过脑门后还堂而皇之地走神!
方老先生依然笑眯眯地,并无不耐。
她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关润大哥的助眠方子就是方老先生您开的,晚辈见过方老先生。哦,我叫燕珊珊。”什么晚辈前辈的她实在说起来觉得拗口极了,最后索性直来直去地说“我”。
她的直率让方鹊儒哈哈大笑:“燕小友真是率性有趣,我也不用那些虚礼了,就用你我而称也十分干脆。关当家的方子确是我半年前所开,我方游历归来,便听说关当家被诊出是中毒,莫非就是燕小友所断?”
原来是去做游医去了。记得关二叔说,洛阳城里的大夫关润都看遍了,自从传出关润中毒的消息,那些大夫也都算有医者仁心,纷纷登门求见,珊珊与他们探讨过耳诊之术,她便是用耳诊之法断定关润是中毒而非得了什么奇疾。
不过当时上门来的却没有方鹊儒。
可这位方老先生也是够直率的,竟然在这里毫不避讳地提起关润中毒的事,连率性的珊珊也觉得意外了。他开的助眠方子里明明有增强食欲的药材,似乎也知道关润的体质正在耗损,以他这么大年纪和名气,又常在外游历,见识广泛,却又不知关润是中毒?那他知不知道关润的脆骨症呢?
转念之间许多疑惑又浮上心头,蓦然惊觉,在忠义堂不过半月,自己心思竟然变得如此多疑,珊珊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彻底回过神来,十分自觉地说道:“此处并非研讨之地,不如我择日到千金方去拜会,再与方老先生详细讨论可好?”
语句说得谨慎,这十几岁的姑娘脸上的神情都是不容拒绝的肯定。方鹊儒一愣,转眼又笑道:“很好很好,燕小友的话正合我意,那我就等小友前来再畅谈一番。除了这花王,牡丹园里的美景甚多,不容错过,我就不扰你们赏花了。”殷切地叮嘱珊珊不要忘了约定,方鹊儒才转身离去。
他走时珊珊才注意到,方鹊儒身边还跟着个小厮打扮的人,大概是方鹊儒的药童或是医助。
待方鹊儒走远,乾坤和薛鸣转头来看珊珊,发现她竟满头的汗。薛鸣立即关切地问:“珊妹子,你热么?怕是晒着了,大哥带你到阴凉处去歇息吧。”
见她没有反应,薛鸣正欲提醒,却被乾坤止住,示意他注意珊珊抿得有些发白的嘴唇。薛鸣吃惊地望向乾坤,原来不是晒得出汗,竟是紧张,那个方鹊儒让她紧张到出冷汗么?看着珊珊明显陷入苦思的表情,薛鸣有些不明所以,乾坤轻微摇头的模样,看来也是没瞧出究竟。
这样站着也不是法子,要是真有什么,珊珊现在的异样被人注意了是不好。乾坤沉吟片刻,大手搭上她瘦弱的肩,俯过去低低柔柔地说道:“珊丫头,有什么事回去再与大哥细说,不要一个人苦想不得究竟,好么?”
低沉的声音传到珊珊耳里,莫名地起了安宁的作用,从飘渺纷乱的思绪里拾回神智和心情,对上乾坤大哥关怀鼓励的眼,紧握的拳也渐渐松开,扑闪了一下眼睛。
乾坤微微一笑,伸手揉揉她的脑袋,然后携住她才放松的手,发现她手里也是一片濡湿,有些冰凉冰凉的,不着痕迹地摸出手帕放到她小小的掌心里。珊珊这才又惊觉自己还捏了一手汗,突然一阵羞涩涌上心来,脸颊也红了,十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薛鸣一看乾坤抓住珊珊的手上还塞了个帕子,顿时明白过来,两个大男人见她这样孩子气的羞赧,都轻声笑了出来。
珊珊被笑得发窘,一急就甩了乾坤的手,有些窘迫愤恨地捏着手帕擦起手来,瞪着他们嘴唇鼓鼓的一副抱怨的模样,更显稚气,乾坤忍住笑,瞪着薛鸣粗声命令道:“不许笑了。”
薛鸣捂嘴含糊地应着:“好好,薛大哥不笑了,珊妹子不气不气。”露着一双笑眼,分明就是哄孩童的语气。
珊珊渐渐的脸才不烫了,看着被自己揉得皱巴巴的玄色手帕,倒不好意思还给乾坤,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太孩子气,终于咧嘴嘿嘿一笑。乾坤和薛鸣见状,会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朗大哥,你们在这里——”远远的关月和关露细步赶来,一见他们三人这样亲切欢快的笑做一堆,关月不由一怔。
想到朗大哥平时总是淡淡的有礼,虽不疏远,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界限也是分明的,没想到竟有这么欢畅大笑的时候,好像他们三个是一家人,别人都是外人一般冷淡以对。柔柔的心顿时一丝苦涩一丝黯然。脚步也变得阑珊,神色有些迟疑。
关露不似关月这样内向,看见薛鸣对珊珊那样亲切温柔爱护的姿态,心里不爽快,嘴上立即不满埋怨起来:“臭丫头,你怎么还拖着薛大哥和朗大哥在这里呢?害我和月姐姐好找,牡丹仙子遴选就要开始了,你不看,难道也要耽误薛大哥看么?”
一跺脚却向薛鸣娇嗔:“薛哥哥,人家都找你半天了。”
见珊珊对关露不客气的埋怨不以为意,薛鸣看了看淡笑的乾坤,才对关露说:“牡丹仙子遴选么?那就走吧,去看看是怎样的美人。”说着那股风流嬉笑的气息又浮现在脸上,摇着玉扇一马当先地走在前头。
关露不由一噎,愤愤地跺脚埋怨自己,看薛哥哥这么兴奋,自己真是笨,怎么会想到要薛哥哥去看那些美人?!心里不乐意,就迁怒到别人身上,恨恨地瞪着珊珊。
关月偷偷看了眼乾坤,见他神色如常,可是刚才关露那样说话的时候,她分明注意到,朗大哥的眼神是那样冰冷,朗大哥对珊珊那么爱护,定是不喜欢露露这样无礼吧。连忙挽住关露的手摇了摇示意,又挽住珊珊的手,亲切地说:“珊妹妹,咱们走吧,大哥给咱们安排的好位子呢。”
珊珊也是好奇,笑眯眯地点头由她携手同行。薛鸣在前头笑着招呼,乾坤也闲步走在后面。关月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见人挤人的情形,珊珊对这句话的理解便透彻了。难怪薛大哥这么兴奋,与下面这些拥挤亢奋的人潮相比,薛大哥就算是很含蓄的了。
高高搭起的戏台,朱红的漆木,披红挂绿的梁柱,戏台三侧筑有高阁雅座。正中阁楼雅座上武王正端坐着,身边是武王正是那位世子。左首是关润和关问清。再看看其他阁楼上的无不锦衣华服,想来都是尊贵的身份。戏台正面是围得水泄不通的站立的人群,喧闹都是有些压抑的,吵杂却不高声,极有规矩,好像是忌惮着主位上武王千岁的威严。一高一矮两处,身份差距不言而喻。
书中所描绘的大戏台模样大概也是这般。珊珊没有想到,不过是个牡丹仙子的遴选,竟会有这样的隆重,看这戏台的光景,并不是新筑的,在这牡丹园里应该存在有些时日了,只是红漆新净,布置也是新的。
如此看来,一年一度的牡丹仙子遴选,更象是举办盛典一般了。
不由自主地看看自己身上嫩黄衣裙,再看看乾坤大哥身上的素蓝长袍,未免都过于朴素了,薛大哥还好些,终日摇着他那稀罕的白玉扇子,一身行头也总显贵气,与盛装打扮的关月和关露相得益彰。能坐在高阁之上俯瞰整个牡丹园,恐怕也是托了关月关露的福,该是关润安排的吧。
关露的年轻艳丽脸上都是骄傲,一双丹凤眼里满满的兴奋。连向来羞涩内向的关月的侧脸上也象镀了一层辉煌,清秀的眼眸里波光闪烁,粉脸微红。
突然围观的人群骚动声大了起来,所有人不约而同都往一个方向望去,一些个子矮的,在人群中一跳一跳的蹦跶着,远远一片缤纷彩云飘近,原来却是美人飘起的五彩衣衫。那片彩云越飘越近,原本聒噪的人群突然静了下来,自动自发左右分出一条道来。一阵环佩叮当,伴着女子娇柔的轻笑,数十名着着不同霓裳、婀娜多姿的美人,摇曳着穿过人群,在戏台前次第拾级而上,最后一名紫红衣裳的女子在台上站定时,人群立即欢呼雀跃:
“洛水夫人,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洛水夫人!”
“真是国色天香,百闻不如一见啊!”
只见那一身紫红的女子云髻低垂,面容饱满如月,眉目之间水波潋滟,顾盼生辉,笑起来二分妩媚三分动人,还有五分的贵气。可是她浑身上下,除了头上一朵紫红牡丹压住发髻别无其他珠花修饰,更无珠玉环佩,年纪更是琢磨不透,既有双十年华的娇艳,又有三十女子的柔和婉约,可是那一身从容的气度和看遍浮生百态的眼,却象是年年岁岁中沉淀出来的。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群年轻秀丽动人的美人里,没有说话,眼神四面微微环顾,便像是已经和每个人都说过话一般,她似乎没有将谁看进眼里,可只要你看她一眼,她给你的感觉又似乎是正注视着你,眼里只有你一人。
这样的女子站在台上,其他美人望着她的眼神居然都没有妒忌,只有敬佩和羡慕。
当她的环顾终于停下来时,武王竟然从主位上站起说:
“洛水夫人亲临,今年的牡丹仙子还用选么?”然后朗声大笑,丝毫不掩饰赞赏之意。
洛水夫人广袖一挥,嫣然一笑,微微拧身一福,又是另一番风情:“妾身拜见武王千岁大驾。武王千岁这么说,洛水便知自己犯错了,确实不该以这薄柳之姿揽着这流逝的年华跑出来吓人。妾身只是担心这些娇滴滴的姑娘们闹得慌,又怕我这小女儿不懂规矩,才走的这一趟。”指若兰花,点了点身边一个绿衣姑娘。那姑娘微低着头,相貌瞧不真切,只让人觉得清丽得有些孱弱,一副我见尤怜的娇态,在艳丽的美人堆里,清淡得如同幽兰。约摸就是洛水夫人口中的小女儿。
人们的目光都自然地落在这绿衣姑娘身上,些微的惋惜,这幽兰怎么好来竞选牡丹呢?绿衣姑娘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两步,头更低了。
似乎察觉到众人对绿衣姑娘的注目以及那姑娘的不适,洛水夫人又露出一个众生颠倒的笑,广袖一扬正好将绿衣姑娘挡在身后,又说:“现在事情也办好了,还请武王千岁就饶了妾身,放妾身回去绣花。”众人的注意力瞬间又被她吸引了去。
不卑不亢的一番说辞,没有半点的认错之意,反倒有一番娇嗔饱含于其中。台上台下寂静无声。
武王哈哈大笑,指着落水夫人笑骂似地道:“你倒是说得巧,你既来了,本王若赶你回去绣花,只怕这花会和遴选都没人看了,众人都要挤去你那温柔乡看你绣花去。本王哪里还有面子?你就不要撒泼卖乖,赶紧上来坐着,好叫大家能称心如意地看看这回的牡丹仙子遴选,正好也离那些姑娘们远些,别给人家增加压力。”
洛水夫人咯咯笑着,对一众美人叮嘱道:“你们也听见了,不是我舍弃了你们,实在是武王千岁给逼的,都好好表现表现,让大家看得高兴了,武王千岁心情好了便能放我与你们一道回去。”
在一众美人的笑声中,洛水夫人毫不扭捏地穿过戏台,顺着楼梯款款生姿地走上高阁,和一干贵人们打过招呼,就在武王身后坐下。
关露几不可闻地低哼了一声:“艺坊之人也敢上来坐,真不要脸。”
一阵锣鼓齐鸣,将她的嘟哝掩了下去,有人出来说了几句台面话,随即便丝竹礼乐声声,台上的美人们齐齐舞了起来。
欢歌笑语正好让关露有机会向珊珊等人解释,原来这牡丹仙子遴选,是洛阳城中众多艺坊选出优秀的女子来参加的,当选者有丰厚的奖励回报,也将平日里隐晦奢靡的娱乐借牡丹花会之机带到光面上来,满足一下大众的意淫心理,图个乐子罢了。
话又说回来,正经人家怎么会让自己的闺女出来抛头露面供人品评呢?难怪关露一脸的愤愤不平和嫌弃,关月的小脸又红成那样。
薛鸣玉扇遮面,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正中阁楼上诸人,那落水夫人巧笑倩兮,正与武王说话,周围的一个也没落下,就连左边的关润也似与她相熟。
轻轻地笑问身边的乾坤:“这花会是不是挺有意思?”
乾坤侧头看向珊珊,似乎将问题抛给她。
珊珊闻言,愣愣地望向那个落水夫人,仿佛还沉浸在惊叹中:“那人美得真是奇怪。”
关露立即不满地瞪她:“有什么奇怪的,一副皮囊,要不是大伯母足不出户,敢叫这洛阳城里那些有眼无珠的都知道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人,月儿姐姐你说是不是?”关月脸红红的一笑,说的是她的亲娘,那自然是最美的。
关露突然撇嘴生气地道:“那些低贱之人还不能和大伯母比呢,她们怎么配?!”哼哼的埋怨自己说错了话打错了比方。
珊珊没有说话,远远地盯着那洛水夫人又是一阵瞧。
下面戏台上衣袂飘飘,一众娇儿袅袅婷婷,衣袖和裙裾翻滚起浮动的暗香。一阵清风拂来,珊珊突然一惊,小心地将头探出雕栏之外,仔细地吸气。
其他几人以为她是为了看得真切一些,关露还笑她乡下人就是没见识过世面。身边的乾坤怕她不小心跌了,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她也不理会,呆愣了片刻才收了回来,面露遗憾地摇了摇头。
风过无痕,可方才闻到的那抹异香,应该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