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1 / 1）

转眼来到四月十。

一年一度的洛阳牡丹花会。

就如玉珺瑶所说的，洛阳城中已是各路人马云集。除了爱花赏花之人，还有附庸风雅之流。其中不乏达官贵人，须知这一年一度的牡丹花会，背后支持之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武王朱谨。

也不乏江湖豪杰前来捧场，只因这牡丹花会明面上的操办人，正是天下第一堂忠义堂。

爱花者，有国色天香牡丹。爱酒者，就是冲操办的忠义堂在三天花会期间用以招待宾客的不醉不归酒。

牡丹花会上还有不得不看的。

美人。

每年遴选的牡丹仙子，不知今年花落谁家。所谓色不醉人人自醉，是以前来观花会的人，心都早已是醉得不轻的了。

自古有爱美人的，自然也有爱俊男的。

珊珊捧着个苹果，躲在乾坤身后咔嚓咔嚓吃得欢，有点得意地想，这个位置不错，不会被众美人的口水喷到。

她的得意乾坤和薛鸣怎么会没发现？早上出门时两人饶有兴味的眼神，到现在还一直往她身上飞呀飞，无非就是取笑她穿的衣裙嘛。若不是被玉姑姑和关月的柔情攻势，还有关露超强魄力的压迫，她又怎么会穿上这啰嗦花哨的衣裙？

不过披上龙袍也不象太子就是了，穿着嫩黄衣裙，梳着丫鬟髻的珊珊，还是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这倒方便了她扮作丫鬟姿态，跟在乾坤和薛鸣身后低眉顺眼地混。连薛鸣也觉得她越来越散漫了，越发大喇喇的全然没有初见时的小心和拘谨。

面前这一大圈人里，除了完全不认识的什么公子哥儿江湖世家子弟，还有一群或秀丽或娇美的千金小姐。真是人以群分，在关月和关露的巨大号召力下，竟引来这么一大群人。奇怪的是，冷淡的乾坤明明没有什么突出之处，怎么也和风流倜傥的薛鸣一样受欢迎呢？

她哪里知道，这些小家碧玉，大家闺秀都还是云英未嫁的闺女，平日深藏于闺阁之中，接触的男子，多是城中门户相当的谦谦公子，生活中难有惊喜。难得今日借着花会之名堂而皇之地出来见世面，俊秀不羁做派奢华的薛鸣和硬朗沉着的朗乾坤又是生人，自然引人好奇。况且关氏姐妹在城中也是很有些名气的，姑娘们之间多少有些手帕交情，有关月和关露的情分在，攀谈交往起来自然就更是顺理成章，不会落人话柄。

这些人情世故，初出茅庐的珊珊当然就想不到了。

“不知朗公子从何处来？”莺莺燕燕羞怯的问。

“北地。”

“莫怪朗公子看起来比洛阳男儿还要魁梧壮实些。”真直接。

将脸埋在苹果之下，珊珊偷笑。现在她是一点都不怕乾坤了。奇怪，这么吵他们不会觉得烦吗？

现在她是一点都不怕我了，乾坤斜眼瞄着身后那个耷拉着的脑袋。

她果然已经不怕你了。薛鸣笑眯眯地看了眼乾坤，对各位娇滴滴的闺秀笑得好不亲切，各个角度都兼顾到了。顺手又塞给珊珊一个大苹果，摇着玉扇悄声戏谑：“珊丫头，再吃你的脸就和苹果一样了。”

珊珊抬眼眨巴两下，又嘎嘣咬了手中苹果一口，口齿不清地道：“不吃我也成不了别的模样。”

薛鸣立即露出遗憾的表情，你可真是有自知之明。一个媚眼就往众闺秀抛去。

乾坤听得清楚，忍不住朗声大笑。一个风流一个硬朗，那些公子哥儿立即被比了下去，众闺秀兴奋得就差尖叫了。

看见珊珊一只手捂住一边耳朵，脸上虽然没有不耐，但她只是吃的态度明摆着就是对这种场面敬谢不敏，乾坤突然兴起，呷了口茶清清嗓子开口道：

“不如朗某给诸位讲将我们北地的新鲜事，博大家一笑如何？”

他旁边的关月立即用柔美崇拜的眼神表示期待，欢腾的姑娘们也都静了下来。薛鸣的脸上分明写着意外和惊讶，今天太阳明明是东边出来的啊？

那些彬彬有礼的公子哥儿立即附和起来。

珊珊刚抬眼，就见乾坤似乎侧头对自己眨了眨眼，嘴角还隐有笑意。微微一愣想再看清楚一些，乾坤已转头去开讲新鲜事了。

“话说我们北地，冬季里冰天雪地，寸草不生，外头什么东西都是光秃秃的。天是冻得人畜根本就没法在外头呆，这夜里更是家家户户都闭门上炕早早歇息，可是有一种神奇的东西，不管夜里多冷，都是一如既往的神出鬼没……”

关月适时递过茶盏，乾坤点头算是谢过，在众目睽睽下还慢条斯理地用碗盖隔了面上的浮起的茶叶，轻呷了一口，吊足了众人胃口才继续说了下去：

“这种神出鬼没的东西，是我们北地里一种最狡猾聪明的狼。”

关露忍不住插话：“狼？狼还有狡猾聪明的说法？狡猾的不是狐狸额么？”

乾坤神秘一笑，摇头道：“关三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北地里猎户聚集，年年都定期清剿狼群，但每次总是收获不丰，全是因为这些狼极其聪明，又极为顽强，不管多恶劣的环境都能下去。这些聪明的畜生每每都与猎户们斗智斗勇，剿而不灭…..”

关露撇撇嘴，一副不信的表情，其他那些公子哥儿，本来就不喜见一干姑娘们对两个生人趋之若鹜，见关露不捧场，也都露出讥笑的神情来。

珊珊本来她就不信乾坤能说出什么厉害的故事来，看了看这个又瞄了瞄那个，觉得还是无趣，索性咔嚓咔嚓的继续啃苹果。薛鸣本是怡然自得地摇着扇子享受美酒，一看珊珊这态度，玉扇一合就往她头上来了那么一下子。

珊珊捂头闷哼一声，怎么连薛大哥也没先前那么温柔呢，还说当她是亲妹子……瞪眼望去正想抱怨，就见薛鸣给她使眼色。可是那是什么意思啊？叫她看乾坤大哥做什么？狐疑地看着薛鸣挤眉弄眼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薛鸣暗叹，孺子真是不可教也，看来乾坤的场子还是得靠他自己撑了。

乾坤轻轻一笑，问关露：“怎么，关三小姐还是不信？”

关露正想回答说是，关月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袖，她只好改了口：“除非朗大哥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乾坤笑笑，对她的不以为然并不放在眼里，点头道：“那我就说说这些狼的聪明之处。”

“在我们北地，农户都喜欢在家中养几头大肥猪已备过年时宰杀吃肉或是卖钱，可是在寒冷的冬天，这些圈养的大肥猪就成了狼过冬打牙祭的目标。北地家家户户都养狗，即使是在冬夜里，狗也是最警觉的。可是那些聪明的狼，偏偏就有那么大的胆子，夜里敢摸上农户家中去偷猪吃。可知道它们是用什么法子，既不惊动忠诚守家的狗，不惊动养猪的人家，又能吃个满足？”

有这么神的事？众人总算来了点兴致，连关露都收敛了怀疑的表情。

乾坤嘴角微勾，不待别人问就接着说了下去：“这些狼在深夜里宛如鬼魅，通常几只一起出没，它们不声不响地摸到猪圈里，冬夜太冷，肥猪也早早挤在一处睡了，也怪那些狼太小心，熟睡的肥猪全然不觉。按理说，这些狼在严冬里难以捕食，早就是饥肠辘辘了，可是看着这些嘴边的肥肉，狡猾的狼并不急躁，它们知道，一旦弄醒了这些睡梦中的猪，轻轻几声哼哼就会惊动农户家中的狗，瞬间就会功败垂成。因而它们知道，耐心才能将这些肥肉吃到嘴里。”

“它们潜进猪圈里，找到肥猪的魄门便伸出长舌头开始舔舐。”

魄门！没听错吧？珊珊顿时呆住，嘴里的苹果也忘记嚼了，狐疑地看向薛鸣，只见他微举玉扇挡着半张俊脸，眼里全是笑意。

“这些狼极能沉住气，左右开弓，既小心又轻柔地舔舐猪的魄门，一舔就是半个时辰以上。魄门本是敏感的地方，熟睡中的肥猪被舔得越来越舒服，魄门逐渐松弛张开，猪的大肠便经过魄门滑出来体外。这时聪明的狼仍不放松，一边继续舔舐猪的魄门，一边以灵巧的爪子将猪肠轻轻牵扯而出，越来越多，沉睡中的肥猪，便在无声的美梦中，哼也不哼一声便一命呜呼。等天明时，农户在猪圈里看到的便是残余的碎骨碎肉和一滩血迹，而吃饱的狼早已不知去向。农户只怪家犬不狗警觉，连猪被吃了都不会吠一吠，却怎么都不会想到，狼竟是以那样匪夷所思的法子，在不动声色中就得了手。”

乾坤淡笑地看着关露：“依关三小姐看，这些狼够不够狡猾，够不够聪明呢？”

关露傻傻地问：“朗大哥，魄门是什么？”

乾坤侧身看向珊珊，但笑不语。薛鸣也是笑意盎然。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珊珊脸上。珊珊又招架不住，抹了抹嘴边沾上的苹果汁液，硬着头皮站起来，一字一字清晰地说：“《素问•五脏别论》有云，魄门亦为五脏使，水谷不得久藏。魄门又称会阴、□□，俗称……□□。”

语毕坐下，看着吃了一半的苹果不知是吃还是不吃的好，水谷不得久藏啊……

一群公子小姐都是满脸的青红交加，窘迫至极，欲远走，却怕见狼狈，更是无礼。关月突然成了最勇敢的人，脸颊虽然红得滴血，还是顽强地站起，声音微微有些战抖但仍有礼地提议道：

“也说了许久的话了，各位不如一起去赏赏花，莫辜负了良辰。”

众人仿佛大松了一口气，自然是异口同声的称好，呼啦啦一大群人相携而去，瞬间走得一个不剩。

薛鸣破功爆笑，指着乾坤笑得上气不接下：“你本事，你厉害！哈哈哈哈——魄门的故事，哈哈哈哈——”

看了瞠目结舌的珊珊一眼，乾坤淡淡一笑：“珊丫头，清静了吧？”

还在震撼中的珊珊不禁想起爷爷说的那句话，外头的人面子里子总是不一样。果然人不可貌相，乾坤大哥竟也有如此“粗俗不堪”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