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速度太慢了,惭愧额-_-|||
这个天气真把人热崩溃了额.......还老是加班,痛苦-。-站在一侧的薛鸣和朗乾坤微微交换了个眼神,这人就是关润的二叔,忠义堂第一代当家人关问天的亲弟关问清。
关问清似乎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眼下的状况,,关润在他身边低语着什么,背对着众人也瞧不出神色。可一旁的苏行虽然微垂着头,脸色却已是越来越抑制不住的变化,自苏行看见薛鸣递来的那串佛珠起,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苏行和亲弟弟苏立,号称忠义堂的文武双苏,哥哥苏行任忠义堂大掌事,苏立则是忠义堂下大风镖局的总镖头兼副掌事,虽然大风镖局的事务还有他们的拜把子兄弟、忠义堂四掌事陈文生管着,可大风镖局的名声却是总镖头苏立这十几年来亲自跑押镖流血流汗跑出来的,和其他出谋划策管着经营事务的掌事们相较,苏立在忠义堂完全是江湖人刀口子上讨生活搏命的典范,唱颂忠义堂的歌谣里,一句“铮铮铁骨汉”,说的就是忠义堂里以苏立这些人为代表的铁血汉子。
大风镖局接的镖,分明镖和暗镖两种。五日前苏立亲自押的这趟镖,对外说的是某富人给外嫁闺女和外孙添的金银锦帛,而真正保的实则是趟暗镖,武王赵贤为了贺兰州李侯爷五十大寿的贺礼,仅这一来一去的身份就都是不寻常的,那贺礼佛珠更是大有来头,说是武王亲上五台山与禅宗大觉禅师论了七天七夜的禅才求来的。
这趟暗镖,也只有忠义堂掌事以上的人和跟着苏立十七年的杜三知道底细,兰州李侯爷的大寿是在六月,可武王和李侯爷这两头都是得罪不起的,早日安全送到兰州,大家都安生,为保万全,不仅由苏立亲自带上杜三押镖,沿途还做了许多布置。
镖队是五日前从洛阳出发的,五日之后,佛珠竟然又出现在苏行面前。镖师的使命是镖在人在,现在镖回到了原地,押镖的人呢?苏行的火眼金睛早就看得清楚,十辆大车拉了二十六口棺材,其中二十四口大小无甚差异,另外两口稍大,武师抬着似乎吃力一些,说明这后头的两口棺材较那二十四口棺材承重更甚。
二十四,镖队的人数,仅仅五日,镖队就全军覆没,活人成了死人,躺在棺材里被人送回来了。毫无疑问,其中必有苏行的亲兄弟,押镖的总镖头苏立。苏行没有想什么“也许”,他和苏立都没有成家,两兄弟住在一块,每日同进同出,佛珠还是他亲手绑在苏立小腿上的,如果有也许,怎么会是不认识的三个年轻人带着佛珠,拉着棺材出现在他的面前呢?
所以苏行一看见佛珠,就知道自己的亲兄弟已经没了,前头大庭广众下,在没搞清楚来龙去脉前,他这个大掌事的责任要求他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来,看着棺材一个一个抬进厅里,他的心也一直往下沉,越来越确定的事实摆在眼前,他的心情和脸色一样,死灰死灰的。
已经按捺不住。
就在关润和关问清低语时,咚的一声,苏行就跪在黑石地板上。珊珊迷惑,朗乾坤和薛鸣微微诧异。
“行叔。”
“老三,你这是做什么!”
关润和关问清骇得脱口而出。关润弯身就要扶起苏行。
可苏行却执拗地使着力气:“苏行请求当家的和二爷,让属下开棺吧!”
关润也没有慌乱,轻叹了口气:“行叔,是侄儿考虑不周,您赶紧请起来,就由您来主持开棺。”
招规矩,忠义堂下所有人的娶妻生子,红白喜事都是由当家人亲自主持,彰显荣光和一家亲的情谊,关润让关问清开棺,是因为自己这些父辈早年就是拜把子的兄弟,上代当家人关问天死后,父辈里就数关问清最大,由关问清主持开棺,比他来主持合适,他来打下手,尽的是晚辈的孝道,这样既体面又尊崇也合了规矩。
可是,拜把子的兄弟又怎么及得上亲兄弟的血浓于水呢?
由着关润搀扶着走到一口棺材前,苏行望向站在厅堂一侧的薛鸣,薛鸣点了点头。
苏行微微挣开关润,走到面前那棺材的左侧,稍微弯了上身,双臂一张,一左一右抱住了棺盖,双手五指扣住棺盖边缘,哧的一声整个棺盖带着钉子一起剥了下来,接着众人眼睁睁地就看着棺盖在苏行手里举着四分五裂木片落了一地。
薛鸣遗憾地说道:“实在惭愧,途中的村镇只有这些薄棺。”
苏行只说了一个“谢”字,声音就哽咽了。
关润和关问清都围在棺材边上,三人都无言,棺材里躺着的人面目虽布满血污,却仍清晰得可以分辨,这是苏立。
薛鸣又开头说:“为尽早保持原样送达洛阳,是以未作修饰整理。”
关润肃穆地转过身来,行了个正经的大礼:“兄台考虑得十分周全,忠义堂铭感五内。”薛鸣摆了摆手。
关问清也转身出声:“这究竟是怎的一回事,朋友可否细说。”
珊珊的手一直被朗乾坤牵着,发现薛鸣看了朗乾坤一眼,也抬眼望他。
乾坤沉稳的声音却说:“还有二十五口棺。”
淡淡的语气里透着不容商榷的肯定。这话要是叫没气度的人听了,准会觉得这人狂妄,更何况这可是在天下第一的忠义堂地盘上呢。
好想怕得罪了关问清关二爷,薛鸣连忙补充道:“或许关当家看完再说更合适。”
关问清认真地看了朗乾坤一眼,并没有恼怒,反而对关润说道:“润儿,招呼几位朋友坐,我和你三叔一道开棺。”
这边苏行已经呼哧呼哧地一样照葫芦干上了。
珊珊他们三人被关润招呼坐下,淡淡地看着厅堂里这一幕。关润很安静地站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厅堂里不断响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外头的紫衫汉子们严肃安静地站着,没有人探头探脑。
苏行闷着头开棺材,速度比关问清快得多,身上挂着许多碎裂的木屑,可见他手下并没有减去一分力气。虽然是薄棺,但也不至于太破烂,苏行这手上的劲道,无声地宣泄出他心里的悲痛和愤怒。
相形之下,关问清就斯文得多,衣衫没有一丝凌乱。这么一个注重修饰的人。
棺材还剩几口,就听到吵杂声。
“刀爷您止步啊——”“刀爷!”
“止个屁步,别给俺整这文绉绉的,滚开滚开!”随着粗噶的嗓门嚷嚷着,一个中年红脸大汉直直地冲了进来,边冲边喊着:“奶奶的,谁敢上咱忠义堂闹事,先问过爷爷手里的刀!”
“哎嗨!二哥,当家的——”红脸大汉就穿着个坎肩,粗壮的胳膊□□着,裤子只盖到小腿,陈旧破烂,布鞋前头两个大窟窿,露出大脚趾来,额头胸膛上都是汗,负手抗着把明晃晃的大刀,金光闪闪。
“阿刀,不许胡闹。”关问清将来人喝住。
红脸大汉立即变成了小绵羊,规规矩矩地站好了:“二哥!
关问清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接着说点什么,红脸大汉又象无头苍蝇一样在厅堂里窜着咋呼开了:“这是咋整的,五哥!杜老三!这、这是我五哥!”红脸大汉显然是被这么多棺材和死人给吓懵了,窜了几圈啪的一声抱住比他矮小的苏行喊了声“三哥”,又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抱着苏行的腿:“三哥,这不能啊——”孩子一样呜哇大哭起来。
嚎啕之声响彻厅堂,方才追着拦他的几个紫衫大汉,木木地站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片刻间都缓缓跪了下来。
苏行被这个红脸大汉阿刀抱着动弹不得,仰着个脖子望天,一声不吭。悲恸的气息笼罩着这宏伟肃穆的厅堂,沉重的黑色和红色宛如哀逝的生命和流淌的英雄血。
珊珊望向乾坤,仿佛对眼前的情景有着不明的困惑。
乾坤只是握紧她的手没有说话。这个似乎谁都不想说话。
关润从厅堂正座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苏行身边,将呜呜大哭的阿刀拉开,轻声地又清晰地吩咐着:“你们将刀叔扶进去,二掌事和三掌事到了立即请进来。暂且不要惊动后头,外头也不能说半句,着人准备办事的物事。”
跪在地上的几个紫衫汉子立即直起身来,赤红着双目声音哽得低沉答应着,半扶半扛的将阿刀拉走。
关润站在厅堂门口看了一会,才回转身去,歉意地说:“还要劳烦几位朋友多坐一会,等两个人。”
太阳还没下山,光从外面照进来,正好将关润的侧脸照得十分清楚,他瘦削的脸好象带着轻微的笑,似乎是为了表现歉意,又似乎是想将悲恸驱散一些,让客人舒缓一些。而珊珊更惊异地发现,他的眼白竟好像是淡蓝色的。
她的手动了一下,乾坤侧头看她,又顺着她的眼神望向再度走近的关润。
珊珊还想再看清楚些,可惜关润已经从她身边经过,又坐回正座上,满堂的红黑色下,又什么都瞧不清楚了。
关问清和苏行也在对面坐了下来,都是长长的安静。薛鸣不出声地摆弄着手里的茶盏,将一切收入眼底,忠义堂的二代当家关润年仅二十三,可看起来,却是在场几人里最从容的。关问清好像修饰得很好,可是眉间深刻的直缝说明这个人经常聚眉。大掌事苏行,从初见时不卑不亢地大气待客,到如今的极力隐忍,死的是他的亲兄弟,他表现得已经算是很克制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问过一个问题,除了之前曾用眼神询问确认那口苏立的棺材。
关问清从这边看过去,同样也将对面三人看得清楚。摆弄茶盏的薛鸣有着流于表面的轻浮,那个叫朗乾坤的年轻人,身子靠在椅背上,颈项随之后收,除了硬朗的轮廓,神色倒不是很清楚。他握着那个姑娘的手,姑娘面孔还带着青涩,倒似乎是有些心事。
除了姓名,不知他们是什么来路,又是怎么碰上苏立的呢?
等待不算漫长,出现的两个人打断了两边相互打量的暗流。
关润站了起来:“忠义堂下三掌事,不醉不归酒坊总执事曹安,四掌事,大风镖局总执事陈文生。”
曹安一副标准的生意人模样,陈文生却象个文人,叫人一点都没法和镖局联系起来。两人从厅堂门口出现到走近来见礼这一路,都只看了那些棺材一眼,不是漠不关心,更象是勉强压制着不去细看一般。
见过后两人都没有去位上坐下,关润的声音和风细雨的却充满威仪:“三掌事、四掌事,请速速仔细查验。烦劳几位朋友兄台将知道的事情经过叙一叙。”
曹安和陈文生认真地伏身查验棺材里的尸体,薛鸣走了出来,拱了拱手:“在下与友人、舍妹一道,乘着洛川所雇的马车往洛阳来,二日前,行至官道河石镇与十里村段……在十里村落脚后,当晚我又雇车返回原地,遗留的镖车以及黑衣人的尸体已全然不见,连道路也被清理得十分干净。思前想后,我等认为不易惊动官府,在十里村将所有尸体入殓,次日清晨就直接赶来,近日便见到了关当家和诸位,照着苏总镖头生前的嘱托,将佛珠交与关当家。”
薛鸣将遇到镖队的经过十分细致地叙述着,连现场的情形都细说入微,关问清和苏行都站着仔细倾听,疑惑之处还反复与薛鸣确认肯定。关润则靠在椅背上坠入沉思之中。
等薛鸣讲完,四掌事陈文生走到关润面前,正要躬身,关润就摆了摆手:“四掌事请将查验的情况说一说。”
陈文生严肃得一字一顿:“经属下查验,此中二十四人,核实确为我大风镖局镖师,其中有总镖头……大风镖局副执事苏立,年四十三…….经查验,苏总镖头身中刀伤一百二十七处,手查肋间有六处断骨,肺腑有受力损坏之象,因过度失血而亡……”
苏行听到“刀伤一百二十七处”时,身子晃了晃,扶着椅子把手才艰难地坐了下去。
陈文生的记忆力令人惊叹,二十四个镖师,名字,身份年纪,伤处无一疏漏,听得人一阵肃然。等他讲完,曹安已经等着接上了:“另外七人,经属下查验,都是江湖上生面孔,无法道出姓名身份——”
曹安是不醉不归酒坊的总执事,不论人面交往,还是江湖阅历,想必是忠义堂中最厉害的,否则关润怎么会让他和陈文生一道查验?可是连他也道不出这些人的身份来历。
曹安仔细地瞧着薛鸣:“想必几位年轻的小朋友也不知这些人的来历?”
薛鸣摆出认真的模样摇头道:“在下等不过是江湖后生晚辈,自然也是不知这些歹徒的来历。”
曹安眼里精光一闪,抬起手来:“可我这些大风镖局的弟兄嘴里含的东西,曹某竟然也不认得。”
他手心上托着几个细小的黑色丸子。
薛鸣微微一笑,扭头回望珊珊:“这是我妹子弄的东西,老实说,我这个兄长也是不认得的。”
珊珊慢慢站了起来,走到曹安面前,从他手上捏起一个黑色丸子,手指轻轻捻了一下,黑色丸子变成一根细细的线状:“这些人身上血口太多,血腥味极浓,尸身不作处理极易腐败,我用的是我们灵山的鲜草,有保鲜去异味的功效。”
曹安惊异地打量着珊珊,这个外表寻常青涩的笑姑娘,竟然是从灵山来的。包括关润在内的其他几人也同样惊异,关问清却有点激动地走了过来:“你就是灵山来的人?”
珊珊点了点头:“我爷爷要我来找一个叫玉珺瑶的人,她应该是——”似乎对江湖上的称呼有点不习惯,她看了看关润,才接着说:“我爷爷说,她是关当家的母亲。”
关问清带着难掩的欣喜连连点头,对她直呼玉珺瑶的婚前闺名不以为意:“正是正是,你要见的人正是我的大嫂,润儿的母亲!”见关润好像要问什么,关问清摆了摆手道:“润儿,这事回头二叔再和你细说,你先处理眼下的事罢。也好也好,是自家人,大家放心说话。”
关问清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和自家人一说,气氛顿时有点怪异,关问清想了想,又轻轻叹了口气,回座上坐下,再度摆了摆手。
曹安将手上的黑色丸子交给陈文生,又拾起脚下两把大刀问薛鸣:“这些刀,都是在现场带回的?”
薛鸣点了点头:“正是,一样的大刀五十五口,双刀六对。”
曹安重复了一句:“一样的大刀。”
薛鸣又点点头:“是一样的大刀,刀身连接刀柄五分处上都刻着三个字,刀铺子。”
关问清和苏行、陈文生三人都霍地站起脱口而出:“什么?”
关润也站了起来。
刀铺子,忠义堂的刀铺子。
刀铺子打的刀,是天下最好的刀。二十几年前,忠义堂第一代当家关问天,用的就是刀铺子打的刀,成就了天下第一断肠刀的威名。从此,除了天下第一的忠义堂,天下已无刀。
忠义堂的人大部分都使刀,他们的刀,每一把都是忠义堂的刀铺子自己打出来的,大风镖局的镖师,都是忠义堂的武师,练的是忠义堂的刀法,他们的刀,更是刀铺子特地打造的。刀铺子的刀匠,和大风镖局的镖师,是打死不离的亲兄弟,有同样的英雄血,睡同样的铺盖,喝同样的烧酒。所以阿刀哭得那样伤心淋漓。
可是二十四个镖师,应该只有二十四把大刀。
这里却有五十五把,难怪要一口大棺材装着抬来,难怪抬棺的人会觉得吃力。
这多出来的三十一把大刀又是什么人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