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这是违逆天道的事情,也是不可挽回的事情。妖与人有太多太多的不同,这种不同不是寿命和相性那样单纯,而是彻彻底底的种族相斥。就算六道再怎么轮回,也绝不允许这样离经叛道的情感。
天色渐渐发出熹色的光亮来,光线刺眼,床头轻眯了眼的女孩子一点点醒转过来。
她的第一个念头很简单——我怎么睡着了?!什么时候睡着的?电光火石的一瞬过去,她就骤然想到了——对了,我是自告奋勇照顾混蛋花去的,混蛋花怎么样了?!
君辰羽被德福弄走以后,又整整睡了一天,她知道这个人是不喜欢别人乱进自己住的地方的,就主动提出来还是由她来照顾。
结果她猛一抬头,床铺上却是空荡荡的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
被褥上还有他睡过的形状,残存柔和的温度。月宝直起身的时候,一件单衣从肩头掉落下去,蜿蜒在地上,形成一个美好的弧度。
她拾起来看一看,雪白的布料,一定是混蛋花的。这宫里除了他,根本没人天天穿的跟死了爹似的。
……他人呢?
这个念头一闪过脑海,月宝便匆匆站起身来,四顾一下,试探着喊了句:“……君辰羽?”
孤零零的声音回过来,没人应答。
她急急忙忙往外面走去,桌子上摊了水蓝色的一块什么,她也没注意。
正是夜里那块风仙子的手帕。只是不是月宝本人的,是她临时在君辰羽住处翻出来的。
她自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一开抽屉,看到有满满的一扎,便随手拿出来用了。
宫中的小姑娘,见了君辰羽,总是爱塞这些东西。开始他还收了丢掉,后来收的多了,渐渐就懒得扔了。攒个一打隔段时间整理一次,抹布不够用了还能拿出来擦擦桌子,方便得很。
月宝哪里知道,看到了也觉得这帕子质地不错,又这么多,一定不值钱,顺手就给他敷额头用了。
哪里想到,带出了这么多误会。
还让花妖杂七杂八想了一堆。
她继续往外走去,一掀竹帘子,清透有力的晨光满满盈了整个的视线。
端了他作案的老窝
结果君辰羽没见着。月宝一出去,就看见了皇上。
皇上站在那里,脸色有点怪怪的。
他的睫毛很长很漂亮,忽闪忽闪的时候,就好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可爱到不行。
月宝顿时母性大发,不需要过渡就把他当自己儿子看了。
她走过去乐呵呵地伸手摸皇上的头:“这是怎么了?瞧你这小样郁闷的~”
皇上歪歪头,避开她的手。脸转到一边,想了很久。
猛然一抬眼,坚定不移地说:“朕已经下了旨意了。择日就纳你作妃。”
月宝悬在半空的手一僵,脸色有点不大好看。
“你怎么又来啦?谁叫你这么做的?”
皇上本想更理直气壮一点,一对上月宝恶狠狠的视线,又软了下来。可怜兮兮地说一句:“……没,没有人叫朕怎么做过。”
这绝对是皇上撒谎时最典型的表情了,月宝冷笑:“没人?那就是妖了。”
皇上钦佩地看她,那神情分明就是说——你怎么这都知道了啊?
月宝顿时狂晕:“真是妖?”谁?谁敢这么害她?
皇上眨眨眼道:“就是君辰羽……他说,鬼气已经驱逐完了,他也该走了,开始允诺的银钱统统不要,作为交换条件是要朕一定把你娶进后宫。封你作妃。”
起先,月宝是没有反应过来的。只感觉耳边“嗡”地那么一下子,君辰羽叫皇上娶她,这真是她有生以来听到最好笑的故事了。这之后,蓬蓬的怒火就升腾得不可收拾。虽不知道为什么怒了,总之暂时浇不熄。
皇上其实也憋了一肚子火,被月宝呼来喝去的也就算了,自己纳妃的事,居然还变成被君辰羽要挟才能娶到月宝。好,他承认他对月宝蓄谋已久,不过就是觉得不爽,行不行?
月宝越想越气,实在忍无可忍,咬牙低骂了一声:“我XX你个XX。”
“XX你个XX的XX。”
此话一入耳,月宝顿时愣住。仰头四顾到底是什么人接口接的这么快。
方圆十余里除了皇上没有其他人烟。
她很是惊讶。这么一惊呀,居然忘了生气。
“皇上,刚才那个是你骂的?”
皇上愈加不爽:“怎么,就许你骂,不许朕回?”
“……你怎么能骂那样的话啊……”
“废话,朕是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月宝被他此言一提,恍然大悟,觉得很有道理。
“对对,你是皇上,不过刚才我并没有骂你。”
皇上“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件事从哪里开始有什么不对劲,皇上很仔细地分析很仔细地想,还是没有想出来到底是什么。
而那边的月宝,一想到花妖,竟又开始咬牙切齿——“皇上,告诉我,混蛋花跑到哪里去了?”
皇上正忙着想不对头的地方,也没防备,顺口就答了出来:“他说回趟出生的地……”
说到一半,“呃”了一声,显是发现说漏了,一下抿紧了温秀的唇。
“他……他,他也没说他去哪了……”皇上的亡羊补牢根本是无济于事。
“什么地方的水土养育出那个白眼狼的。”月宝现在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用力。
皇上听着一个寒噤。赶忙制止道——
“你你你要干什么?你不会去找他吧……那个村子妖气重的很,现在早都没人住了。对了,妃子,你现在算是半个妃子了。朕……朕择日就纳你进宫,待嫁的女子,是不能……”
月宝似乎没听见,只冷冷斜了皇上一下。
那个眼神,让你知道为什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皇上瞠目结舌。
“我只问你他老窝在哪里,你说那么多做什么?”她的耐力已快到了极限。
“你不能走,朕都下了折子……这宫中里里外外,都知道朕要纳……”
话音未落,便被身后一个俏生生的音色打断。
“花妖的家好像在雁苇村。”
月宝越过皇上朝后看,雪女正笑嘻嘻地站在他身后。
“哦哦,雁苇村……”月宝还是似懂非懂。
“你要去找他就去吧。不就是要找个新娘子嘛,我代你做。”她还是那么笑意浅浅,让人分不清真假。
皇上逃避了一早上,还是被雪女追到,再次万分头疼地回身轻劝:“跟你说了多少次这不能随便……”
雪女嘻嘻地笑:“怎么不能啊?不都是女孩子嘛。我不行,姊姊也可以的。”
皇上解释不清楚,直接趋于崩溃状态,蹲在地上咬自己镶金贴龙的袖口。
“……朕怎么解释你都不明白的……”
“我不明白什么啊?你老说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跟着我呢?”雪女很委屈。
皇上也很委屈,无语地转回头去看她,两个人一对视,雪女竟然哭了起来。
“你说啊,你要什么我就都给你找来。你在天山上说你饿,要吃东西,我没给到你,你生气了是不是?现在我知道了,我能找到很多你能吃的东西,很多很多……”
皇上没来得及反应,月宝竟然也想哭。
后来细细思索了一下,觉得太二百五了,便作罢了。
但嗓子里一直堵了什么似的刺激泪腺,很不舒服。
花妖要什么呢?他到底要什么?
她一点也不知道,连猜都不可能猜到。
他从来都不说,从来都不表现,直到走了他都孤零零的一个人。她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想些什么呢?你倒是说呀,你说出来,我就给你办到,只要你不要突然走,突然想踢开我……
她终是没忍住满满的眼泪。一下掉落下来,视线中的景致凸凹起伏。
皇上被夹在中间,两个女孩子一前一后的哭。就算不慌神,也有些乱了手脚。
“莫名其妙的,你们两个哭什么……”他站起身来,想安慰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笨蛋!”两个人一起骂他。
“好好好,朕笨,朕笨好不好?你们,你们倒是哭什么?不要哭了,喂……”
他还算个皇上不算……为什么说话都没个人听的……
那我就咔嚓了你
关于月宝要去找失踪掉的花妖的事情。群众反应一致非常不认同。
从皇宫到雁苇村,路途不算遥远,但也决不是走两三步路就能到的地步。最重要的是雁苇村现在已经没有人住了,那里妖气泛滥,且都是敌视凡人之极的妖物。不是人烟罕至,而是彻底看不见人。
这样的地方,她怎么能过去?她怎么过得去?
“不能去,你不能去。”蛇精首先发的话,顺带狠狠瞪雪女一眼:“不要听这个孩子胡说八道,她还什么都不懂的。”
月宝看一眼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雪女,再看一眼蛇精,低头观察自己手上的包裹。
“会死的。”蛇精摆摆硕大的脑袋:“我以我这么多年道行跟你保证,你会死的。”
“可是姐姐,找不到花妖的话,我看她也会死的。”雪女在旁边,忍不住小小声提醒。
“你闭嘴。”蛇精又瞪雪女一眼。
雪女扁扁嘴低下头,从眼角偷偷瞥月宝。
三个女人一台戏。只不过现在唱得有点闷。
“我留在这里,就是皇上的妃子了。你应该让我去才是。”月宝仍把眼睛放在包裹上。
蛇精的痛处被她戳了一下,差点气结。
“要去你就去好了!死心眼的女人!”
她气呼呼地游走出门去,一小截尾巴拖在门后面,好久才抽丝般地消失掉:“切,我是脑子病了才管你的闲事!”
雪女紧张地看看月宝,再看看门外,迟疑一下,还是跟出去了。
月宝仍然盯着手上的包裹看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