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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陌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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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进来干什么?”

“我来看她。”

“你滚!”

“我就在这里等着她醒来,跟她解释。”

“闹闹不会原谅你了,何静,我今天才知道你真不配当个男人。”

“我等着她。”

两个倔强的声音,来自不同的方向,却在讨论着我。我下意识的要起来,使尽力气,只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化为叹息。

“闹闹!”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大喊出口,脸颊两侧都喷过来热的鼻息。

我慢慢恢复过来意识,睁了睁眼睛,复又合上。我看到了一个影子,憔悴不堪,却是我现在不想看见的人。

“滚。”我轻轻吐出一个字,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以,火烧火燎的干燥让我难受。

“你给我出来!”清晰温雅嗓音蕴含了无限愤怒,似乎要爆发出来。我惊吓的张开眼睛,看到身穿棕色绒布休闲服的男人背对着我,一只手拽着何静,而何静只是悲哀的看着我,那双眼睛似乎要滴出血一样。

“闹闹,别管他们。你好点了吗?”身旁轻柔的呼唤声把我吸引过去,是月月。

她细致的脸蛋上总是生气勃勃的,两道浓眉老是犯脾气一样拧着。现在的她看起来脸上还有隐隐的心疼,一下子柔和了不少,我弯了弯嘴角,对上那双瞠亮的眼睛:“放心。”

她给我把病床摇起来,递给我一杯温水,看了眼门外:“宁嘉送你进来的时候脸色真不好看,我也吓一跳。幸亏佑佑早回去了,要不还真要闹出事儿来。”

我接过水抿了一口,担心的看看外面,转过头想要跟月月说点什么,突然听见一声巨响,稀里哗啦的金属器皿落地声,伴随着小护士的尖叫声一并传来。

宁嘉怒吼着什么,闷闷的拳头声此起彼伏,看来外面在上演全武行。我马上掀开被子,要下床看看,被月月一把拦住:“别,让他们打。这两个伤害过你的人是活该。你坐月子能下地吗?”

我犹豫起来,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果然,没过多久医院的保安被叫了过来,把这两个人轰走了,我攥紧了杯子,生怕自己忍不住冲出去看看何静。

“其实,那天我们都看到了。”月月帮我掖好被子,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何静跟那个女的分手就在那天。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块儿来,然后那个女的就先告辞了,何静好像心情特别不好,喝多了点。他嘴上没说什么,一进门就找你,看看你没到马上就喝起闷酒。可说也奇怪,那个方艺倒是从头到尾不怎么跟他说话,最后两个人在阳台上说了两句就走了。”

我点点头,有点默然的喝了口水:“他怎么样不关我的事儿。”

“别这么说,我们看着张鹿追出去,这才知道这个丫头有多喜欢他。我对不起你,闹闹,明知道你心软还让你顾及张鹿的心情,害你现在难过。”说起来月月也有些哽咽,她眼眶红着,握紧了我被子底下的左手。

我没顾及她的心情,而且利用何静伤害了她。这句话还是被我咽回去了,瞬时间,眼泪毫无预警的哗然而下。这段时间的委屈,还有心里面的痛苦很长时间没有地方释放,既为了自己,也为了对不起好朋友的嘱托。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张鹿绝望的神情,仇恨的目光看着我,诅咒着我,那两道火焰在何静身后对我燃烧着,要把我化为灰烬。我无法跟月月解释这么复杂的剧情,三言两语已经说不明白了,说出来自己也添堵。一下子哽在心里郁结不顺,更加哭得厉害了。

那句“难过”从别人最里面说出来,最能触及我的心底。抽抽噎噎像个孩子般哭泣着,停不下来的泪水就像开了自来水龙头,我痛恨自己的软弱,也痛恨自己的感情,越是这样,越是感觉锥心。

月月拍抚着我的背,陪着我掉下眼泪,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的难过她一向知道,有些不能跟情人说的话,我们经常晚上偷偷摸摸的分享,大学的时光荏苒,不再年轻充满朝气,却让我们心内滋生出另一种革命情感。那就是相知相惜。

“月月,出院了你给我儿子当干娘。”我擦干了眼泪,咧嘴冲着她。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还当妈了呢。”她拿出纸巾递给我,哭过后的眼睛笑意盈然:“我干妈当定了。”

窗外雷雨刚过,轰鸣声乍然沉寂,月月拉开窗帘,我看到了一片净蓝的天空,还有软绵绵的云彩,漂浮过去的时候无比轻松自在。

接下来的日子,我听说了何静还是没有女朋友,听说了佑佑冲到何静的练车场大骂他一顿,声称要绝交,还听说何静上了报纸,表明他有一个爱人,已经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段时间,我看着骆驼每隔几天就站在我病房门口,替我阻挡那些往来的新闻记者,还有一些风马牛不相关的人。他的出现总是很短暂,沉默着帮我的男人,还是一样的寡言。

佑佑跑到我这里是每天例行公事,抱着我的儿子左看右看,舍不得放下。经常陪着她的还有林磊,这个和何静一样倔强的少年长大了,在我们这些人的变故中学会了独立坚强,一个人的生活中竟然开始游刃有余。他和佑佑经常陪着我一个下午,互相斗嘴,给我取乐。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我换了病房,医院的坐月子中心就在隔壁,这一个月的营养餐让我体态丰腴不少,脸庞也圆润许多。我担心着接下来的演出,担心着“Dancesoul”的合作项目,担心着身边每一个人,强迫自己让何静淡出自己的生活。

“嘭!”香槟开瓶的声音很大,却马上淹没在一片祝福声中。

我出院的大日子,抱着我宝贝儿子,这群家伙又在我的小公寓里面饮酒作乐。

月月唯独没有请张鹿,何飞有默契的不邀请何静,骆驼来了,却一直和其他乐队的朋友聊天。我想见的人,都来了。我忽略掉心底的惆怅,举起酒杯干掉。

“别喝太多。”手里面的杯子被一把夺走,我怒瞪着那只手,耳边却传来一阵轻笑:“还以为自己是无敌铁金刚呢?”

骆驼把我的酒杯放下,伸手接过我儿子,逗弄着他淡淡的胎毛:“抱着儿子狂喝酒,真没看过你这么不仔细的人。怎么一个人照顾儿子?”

我撇撇嘴:“那你替我照顾啊?”我故意反讽他,料想他也不会接受这么艰巨的任务。

“好.。”他抬头挑衅的看我一眼,把孩子放在我怀里:“一言为定。”

我张大嘴,没想到他还真会顺势往下走。

“看看你儿子。”月月凑过来,拨了拨孩子的小衣服,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这孩子真漂亮,长大了肯定有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

我愣了一下,看了看孩子。虽然五官还是很模糊,但是黑色的瞳仁清晰的印着我的影子,一如那双常出现在我梦里的双眼。

“何静天天泡在酒里面,你不让他看他儿子,他已经快疯了。”月月的眼神还带点哀求,接触到我的眼光又马上慌张的移开。

“你这是给他求情?”我的嗓音不自觉地尖锐起来,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有人都看向我们。

“月月!”何飞上前一把抓住她,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带点恳求的神情看着我:“闹闹,我们知道你闹得很僵,但是你去没看到何静那个样子,这辈子没看过他一个男人那么狼狈。”

我垂下眼睛,心底里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明明那种温柔的眼神不会是骗人的,在看到那个方艺的时候,明晃晃的在我眼前闪耀。

“你们两个忘了,他把闹闹害多惨?!”佑佑一个箭步蹿上来,搂住我的肩膀,气愤地看着两个人。

林磊赶快接过我儿子,轻轻摇晃着他,其他人看看不对劲也沉默了,尴尬的左看看右看看。

我拨开佑佑,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酒瓶,晶亮的液体在桌上发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一下子晕染开我的视线。

“你们都闭嘴。”骆驼突然有点恼怒的拉起我,拿起纸巾轻轻擦干我的眼泪,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才发现自己软弱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不愿意去就别去。你身体不好,还是多休息休息。”他淡淡的放开我,别过头拿起大背包,后面的几个人看情况不对也跟着哄乱着出了门。

何飞拖着月月出了大门,还有佑佑,虽然还在生气,看我神色不对还是放弃了夜宿我家的念头,拿着自己的小包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

一个人看着凌乱的客厅,突然有终欲哭无泪的感觉。那个男人,终究还是牵动着我的心啊。

“喂。”我接起电话,手里还举着尿布,一把塞给了林磊,他熟练的接替我的工作。

“我,宁嘉。”那头闷闷的声音传来。

“哦。”我有点讶异,这个男人打电话来干嘛。

“蓝若,在医院。”他的声音我终于听出来不对了,是沙哑的,还有点醉意。

我顿了一下,马上感觉到这是件麻烦的事情,立刻就要挂掉电话,却听见那头一声长长的叹息:“唉,我知道你不想听见我的声音。那天在医院,我真的怕你过得不好,不忍心看你那个样子。现在,蓝若为了这点事情跑到医院找我,路上出了车祸,现在躺在那家医院里面,医生说.....”他的声音有一些哽咽,“她颅内出血过多,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有淡淡的一句话:“那你们保重。”

我挂掉电话,迫不及待的接过儿子,紧紧地抱住。生命的脆弱往往在不经意间体会到,等到切实感受到了美好,却又昙花一现般消失。我胡思乱想着,拭了拭儿子的嘴角。

“闹闹姐,他叫什么名字想好了吗?”林磊单手拖着腮帮子看我,一脸感兴趣。

“没有,先叫宝宝。”我把儿子举起来,他立刻挥舞着双手高兴的咯咯笑。

“以后不能对不起女孩子啊,否则妈妈就不要你了。”我认真的看着他,宝宝重重的点了下头,小脑袋耷拉着抬不起来,我哑然失笑,这个小祖宗还真懂我啊。

我把孩子放在摇篮里面,心里准备着工作室的事情,计划下个月办一场校园征召会,召集一些会跳舞的学生做临时表演,顺便也可以看看能不能把他们纳入麾下。

“闹闹姐,家里没有蔬菜了,我忘记买了刚才。”林磊抓起一本英文书,挠着头。

我看了看宝宝,对他说:“那我去买,你用功念书,帮我看着宝宝。”说完穿上大衣就出门。

门外还刮着大风,吹得我两只眼睛睁不开,我努力找到一把伞撑开,刚要过马路,看到一个人影静静的矗立在街对角,修长笔挺的站在那里。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拔腿就跑,后面的那个人似乎有感应,马上提步就追。三步两步我就被擒在他怀里,淡淡的胡渣磨蹭着我的头顶,禁锢住我行动。

“我想你。”何静带着一丝任性的话语敲打着我的心,我不想回头,冷静的站在那里让他抱着。

过了一会儿,他生硬的把我转过来面对他。我眼皮撑了一下,不想表现出惊讶,却掩饰不住心里面的慌张。一个多月没见,他瘦了很多,憔悴的不像那个骄傲的男人。原本玩世不恭的眼睛现在只剩下浓烈的失意,青湛的下巴生出许多胡渣,头发凌乱的飘逸着,在风中挥舞。

“我醉了一个月,被宁嘉打醒了。我在意那个男人,他抱着你的照片,他关注你的眼神,我看过他,他比我成熟,比我,比我配得上你......”他语气急促,呼吸粗重起来:“可是我是真心的,我那时候一气之下听了你的话跟方艺在一起,她是一个让男人心动的女孩儿,但是我没办法,没办法幸福。闹闹你明白吗?在医院那天,我看着她的侧面,就想到你,你也是这样静静的看书,我才发现,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是在找你的影子。她没有兄弟姐妹,在车场跟我聊得来而已,那天我又看到骆驼和你的照片,一生气就故意带回来给你看。你原谅我吗?”带着孩子气的乞求,竟然开始撒娇耍赖起来。

我好笑的挪开他的手,冷冰冰的看着他:“何静,你以为你是谁?需要我的时候回来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不需要我的时候就找别人。我不是你的雇佣工任你呼喝,也没必要为你幼稚的行为负责任。”

不等他说完,我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他:“我们从此陌路。”说完撇下他一个人往前走,在大风中踟蹰前进,却没有丝毫犹豫。

木然的上了楼,回到家背抵着门,缓缓的滑了下来,泪流两行。

“怎么了?闹闹姐!”林磊咬着笔杆子跑出来,看我这样立刻紧张的蹲在我面前。

我摇摇头,无语的看着前面,擦干了眼泪,微微笑对他说:“没事,碰到不想见的人了。”

他没有多问,半成熟的脸上充满了温暖,突然调皮的笑笑:“今天晚上就改吃肉饼吧,既然没有蔬菜。我来做饭。”他挽起袖子,兴致高昂的进了厨房。

我窝心的看着他的背影,大声说:“别做成肉酱了,我来帮忙吧。”

说完立刻跑进厨房,跟他开始合作和面粉,他蘸起白色的发酵面粉,跟我玩起面粉大战,我毫不客气的回敬他,结果是两个人灰头土脸的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

“哇.....”宝宝拉警报的哭声立刻让我跟他集体集合在宝宝的床边,他托起床幔,我抱着宝宝,轻声细语的哄着。

小宝贝看着我的脸,睁大眼睛蓄积了泪水,却没有哭声了。林磊凑过来,右手轻点了点小宝贝的鼻尖,惹得他立刻转头看他,再回头看看我,终于,蓄积的泪水喷发而出,哭得更大声了。

我看了看林磊,突然大笑:“看看你的鬼样子。”

他当仁不让的指着我的鼻子:“你才是鬼样子,还不照照镜子,吓自己的儿子呢。”

我马上放下宝贝,冲到卫生间,随后而到的林磊也冲过来并排站着,两个人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原来镜子里面的我们都白惨惨的一张脸,像极了马戏团的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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