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错再错（1 / 1）
我使劲儿揪紧床单，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明明是清醒的意识，却在百般痛苦之中沉沦着，不知道自己到底身体里面还有没有能量支撑到最后。我耳朵里面全是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医生镇定自若的指挥着护士，刚硬冰冷的器械摩擦发出的碰撞声，交杂在空气中形成一股紧张的低气压。
“闹闹，别紧张。我在这里，你醒过来，醒过来。看看我。”好像一声惊雷一般轰响在我耳朵里，我不顾一切的要捕捉声音的来源，慢慢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刺眼的照明灯直射向我，我下意识闭了闭眼睛，想要抬手却没有力气。
“闹闹......”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浓浓的关心，是何静的声音。
我勉强抿了抿嘴，再次睁开眼睛，发现他头戴手术帽，口罩被拉下来一半。一双黑亮的眼睛雾蒙蒙的不真切，其中隐含着的焦急却不容错过。
翘起嘴角，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安慰的对他笑笑。扭过头看了看周围的护士们，一个年轻的小护士突然睁大眼睛看着我，双眼迸发出惊喜:“刘姐，她醒了！”
“喊什么?!”医生喝斥了一声，转回头看我的时候双眼弯了弯，“醒了就好，别再睡下去了。加油，第三波阵痛过了就可以生了。你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所以可能提前生产，不过情况良好应该可以顺产。”他理智的解释着，声音听不太真切，因为隔着口罩，但是我一个字一个字记在心里面了。
“我会在这里陪你。”何静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轻轻柔柔的不像是他的声音。
我忍不住急切地回头看向他此刻的表情，却不小心用力过猛扭动了一根神经，脖子突然疼了一下，我低呼了一声。
“怎么了?!是不是阵痛?”他突然提高三个音调，紧张的攥紧我的手，突然絮叨起来:“医生，你看看，是不是胎位不正，还是有异常状况?母体是不是有不正常情况......”
我白了一眼天花板，很想狠狠地打断他，无奈吐出来的话确是气息微弱:“你给我闭嘴，少咒我。”
旁边那个小护士又嗤嗤的笑起来，还有几声轻笑声伴随着。医生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我想你太太还没到阵痛的阶段，刚才我们说了，一切都很正常。”
我握紧何静的手，斜着眼睛睨他，要他不要发言。看看他紧张的发白的脸，是一个准爸爸的样子。我会心的笑起来，闭上眼睛安静的等待阵痛来临。
一切比我想象的顺利，孩子出生的时候全身上下裹满了粘稠的液体，眼睛闭着，肤色微红，像一只小猴子。医生轻轻的晃了他一下，他立刻大声哭喊着宣告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霸道的声音还真有点儿像何静。
松下一口气，渐渐觉得有点疲惫，我下意识的抬眼搜寻着何静的身影，却只看到四周围护士忙碌的背影，再使劲儿的时候眼前已然是一片黑暗。
“闹闹。”一双憔悴的大眼睛看着我，小心翼翼的却充满了喜悦。
我抬起手臂环住她，安慰的拍拍她的背，听着有些哽咽的哭声:“我有侄女了。”说完还断断续续的掉下眼泪，一直滑落在我脸颊旁边。
“是侄子。”我无奈的纠正她，脸上却情不自禁的漾起笑容。
“放开她吧。”沉稳的男中音夹带着一点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我倏然抬眼，看到骆驼淡青色的下巴，还有一点憔悴的双眼。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孩子在育婴室。”佑佑清亮的嗓音再度拽回我的注意力，夹杂着一丝揶揄的偷笑着:“孩子他爸可是晕过去了呢，现在还没醒。”
我一急，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她重新按下去了，眼瞳中透着不妥协:“你躺着吧，宝宝醒了给你抱过来，何静醒了我们把他架过来。”
这个佑佑，还是这样促狭。我拍拍她的头，眨眨眼睛。
安静的躺在白色的世界里面，眼角却微微湿润了。整个过程何静都陪着我，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在我昏迷的前一刻还强忍着激动的情绪，那时候昏昏噩噩的以为自己快要虚脱，却老是看到一个男人板着一张臭脸，好像就要冲过去把医生架开自己接生一样。
那时候才感觉自己是被爱着的，被一个男人捧在手心里面呵护的。这样可爱的他，让我心里紧紧的揪了一下。
“闹闹。”我看向门口，骆驼提着一袋水果，修长的脊背挺的笔直，斜靠在门栏上，深深的看着我。
“干嘛，没看过孕妇啊。”我故意忽略掉一瞬间的尴尬，笑笑的看向他。
“是啊，没看过你这样的孕妇。快生孩子了还这样不爱惜自己，一个人跑到外面去。”他脸上有过一瞬间的失落，我闪神的时候他立刻换上另一副表情，微带嘲笑的看着我。
我疲倦的撑起来，看着他细心的给我垫上枕头，拿起一把刀削水果，突然间陷入沉默。
“别想太多。”他淡淡的说了一句，没头没尾得让我琢磨不透。
“什么?”我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他侧着脸，长长的睫毛浓密的覆盖住原本的眼神，专注的看着苹果，好像刚才没说过话一样。如果不是真的听见，我还会以为自己耳朵不好用了呢。
“何静醒了。”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依然是那副表情，只不过这次却是清晰有力的语气。
“哦。”我垂下眼睛，心底里有淡淡的失望。醒了怎么不来看我，还是他太虚弱，不应该啊，他身体一向健康......
“要去看看吗?”他放下刀，递给我手里的苹果。
“现在吗?好。”我有些迫不及待要告诉他我们的宝宝现在在育婴室，迫不及待想要告诉他自己现在才发现早就原谅他了。
骆驼细心的为我披上一件大衣，稳稳的扶住我，给我穿上鞋子，才慢慢踱步出去。我有点疑惑他为什么突然让我去看何静，可是现下自己的心情也有点激动，所以管不了许多，揪紧衣领就跟着他冲了出去。
“慢点，他跑不了。”骆驼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淡，却透着关心。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心底还是有歉意的。这辈子注定辜负这个男人，欠债欠了太多，已经无法还清了。
轻轻的推开房门，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扶着骆驼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可两条腿已经开始不听使唤的要软下去了。
“闹闹?”这个唤着我乳名的女孩儿，大方的看着我，眼神却流露出一般人少有的自信。
“闹闹也是你叫的?”我哆嗦了一下，两只眼睛眯了起来，努力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
刚才的那一幕，何静坐在床上，双臂交叠在脑后微笑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儿。他的笑容里充满了温柔，黑水晶般的眼仁里倒映着那个女孩儿恬静柔美的侧面，她在翻着一本杂志，静静的坐在沙发上。
那种眼神，却是对着这个曾经口口声声被他称作“无法给予幸福”的前女友。而我是什么，给他生了孩子的前前女友，一个被现实无情抛弃的女人。我无助的靠着墙壁，心却在猛烈的抖动着，下一秒就要冲出口腔的感觉。
“是我告诉小艺的，别怪她。她只想跟你做个朋友。”何静急急的解释着，看向我旁边的骆驼的时候，脸色大变，煞白的回看我。
只可惜，现在我顾及不了很多事情，满心满脑都是这个男人和眼前这个笑意盈然的女人。
“对不起嘛，何静跟我说过你的事儿，后来你也知道，我们在一起.....”她垂下头，脸上浮现出一朵红云:“反正，我们现在只是好朋友，对吧?”她转头看向何静，调皮的眨眨眼睛。
何静不置可否，歪起一边的嘴角不说话。两个人的眼神有一种静电，旁边的人无法插入。
我抖了一下，转头大步走向自己的病房，脚步却轻飘飘的，颠簸了几下跪坐在走廊。身后何静的呼喊声传来，我只是捂住耳朵，不想听见，也不想看见。
“起来。”骆驼沉重的呼吸声在耳边，他单手把我拎起来，架着我快步走向另一侧的通道。
我听见何静快步跑向我的病房，后面还有一串细碎的脚步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眼泪总是在最莫名其妙的时刻掉下来，就像现在。我一边用手胡乱的抹着，一边哽咽着，脑子里嗡嗡的想着数百种声音，可思维却越来越清晰。
“看到了?”骆驼抬起我的下巴，质疑的眼神有着一丝心疼。
我突然推开他，恨恨瞪着他:“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故意带我去看何静，就是为了让我对他死心是吗?你以为我会跟你在一起，少做梦了。”我一甩头，不理会他做什么反应，一瘸一拐的走向自己的房间，几乎耗尽所有力气。
“怎么了?”身体被抽空之前撞入一具怀抱，我抬头看向来人，是一双熟悉的棕色瞳仁，挺直的鼻梁还有白皙的皮肤。
“带我走开。”我吐出最后一句话，闭上眼睛迎接扑面而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