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秘密（1 / 1）
“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少逸笑着说。
“噢。”我有气无力应着，饿的。
“闭上眼睛等在这里，我数到十你才可以睁眼睛。”
搞什么小孩把戏，我不屑的撇撇嘴，还是乖乖闭上眼睛。
“1，2，3……”
“万岁。”睁开眼，我欢呼一声，跑向树下。地上铺着一块色彩斑斓的毯子，上面放饼、绿豆糕、熟牛肉，还有一壶水。我好象给他提过郊游需要准备的东西，没想到他活学活用。怎么刚才上山我没注意他带这些东西。不过现在没有追究的必要，有吃的还是让我很高兴，否则我真下不了山了。
吃饱渴足，往树边一靠，聆听林子里的鸟鸣，心情渐渐沉淀下来。勾勾手，让少逸坐到旁边，我神秘的说：“为了公平起见，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那天半夜，芸娘醒了。
“小越，小越。”勉强睁开眼睛的芸娘急切呼叫着。
“你儿子在这里。”我把旁边打磕睡的小越推到她跟前。
芸娘抓住儿子的手，好象放下心来。
“这是哪里？”
“这是三里庵，我们在路上遇到你的，把你过带来。你好好养病。”我把她放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
她惊惶失措的模样让我忍不住安慰她：“你别紧张，我和你一样都是女人。否则三里庵的主持怎会让我在此过夜。”
芸娘流着泪说：“谢谢恩人大恩。”
“你最好赶紧把身体养好，你儿子还等着你照顾呢？”
“没，没用的，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芸娘叹息着说：“唯一放不下心，就是他。”
沉默了一会儿，我开口道：“你家住家里，明天我们把你们送回去。”
“不，千万不要。”那个芸娘一把抓住我，仿佛我真要把他儿子送走一样：“求，求，你，千万不要，我们不回家。”芸娘一急，咳嗽不止，血又从嘴角溢出来，我看得心惊，急忙答应她不送。
从她继继续续叙述中，我归纳出她的经历。
十六岁嫁了青梅竹马的邻家大哥后随夫家迁居云州。结婚八年，他相公纳了七房小妾，第七房小妾是半年前进门的，一进门，就宠上了天，后来，因为那小妾要做正妻的位置，迷昏了头的男子就以莫须有的罪名休了发妻。她盛怒之下带儿子回了娘家，父母都不在，家里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开始她哥哥、嫂嫂都很欢迎她，因为她带去了大笔钱财，可她的钱财被哥嫂连骗带哄用完后，居然合计要把她买到京城的花楼去，她无意中偷听到哥嫂的谈话，如晴天霹雳，连夜带着儿子逃出来，一路乞讨至此，天下纵大却无她容身之所，她已无处投奔也无人投奔。我想到现在婚姻关系之中的八年之庠，眼前的女子如此不甘于命运，可她的命运在哪里呢？难道死亡是唯一的结局。
那晚，芸娘死死抓着我不放，我明白她的意思，许诺她：“我会替你照顾你儿子。如果你不放心，现在我就认他当干儿子。”
“叫，叫娘。”芸娘对小越说。
“娘。”小越哭着喊我。我有些为难，当人家亲娘面夺儿子，好象有点不人道。
“现在，她就是你娘。你把她当亲娘，孝敬。叫，叫娘。”芸娘见我没答应，气喘着又逼小越。
“娘。”
“嗯。”我鼻子发酸，急忙应下。
芸娘似放下了一件心事，又昏过去。
这一次她再没有醒来，天明时，我走上前摸摸，芸娘身体冰凉，已经没有呼吸。
“你因为别人的事情不开心？”少逸问。
“什么别人的事情？这件事情让我感到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伤。”
少逸好笑的看着我问：“你悲伤什么？”
头滑了一下靠在少逸肩上，少逸把我的头拉到他腿上靠着，我移了移找个舒服的位置，用手遮住眼睛。
一会儿，手被强制拉开。
“怎么哭了？”少逸慌忙拿巾帕为我试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哭，为芸娘，好象不是，为自己，好象也不是，心里堵得慌，泪就不知不觉流出来。
“别哭了，呆会儿眼睛肿了，别人会我欺负你呢？”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不理他，又用手去遮眼睛，他紧紧按住我的手，在一个认识不久的男子面前这样肆无忌惮流泪怎么说也有点丢脸。
“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哭够了，不服气斗嘴。
“好吧，我牺牲一下，任你欺负。”少逸作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谁要欺负你。”说完，脸一红，怎么觉着像打情骂俏。
“你早知道我们这一趟不是游山玩水吧？”
“我是觉得你们不像游玩，不过也不像逃难，看样子你们也不经常出门，居然敢这么拖家带口上路？”
“这不没事吗？”我叫屈，忽然想到这一路行来，我外出他总让人陪着我，说是怕我在哪里睡着不知道回来，脸不由一红。
“你啊，该说你无知还是傻胆大。”
“这叫英明睿智。”心里虽然认输，嘴巴还是死硬。
“现在可以问吗？”
“这可是我的秘密，你也要拿你的秘密换啊！”
“你相公呢？他过逝了吗？你们到伊城要投奔什么人吗？”
“不，我相公活得好好的，我被相公休了，理由是善妒，不允许相公纳妾。”少逸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点点头示意我继续：“我醒来后在京城的慈云庵，失去记忆。听说那天是我相公成亲的日子，我上吊又被救活，很糟糕吧，我自己都感觉人生如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然后，我便带着笑儿和阿洛离开京城，我告诉自己，不依靠任何人，我也会生活得很幸福。那天在三里庵芸娘的经历触动我的心事，忽然觉得自己也是前途渺茫，天下之大却没有容身之所，所以觉得很沮丧。”
“难为你了。”少逸的指尖滑过我的脸，语气中有深深的怜惜。
“没什么。”我笑道：“现在我已经释怀了，不再妄自菲薄。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我可是要见彩虹的人哟。”
少逸被我夸张的表情逗笑了：“很坚强的女子，那么，蓝如风小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目前打算到伊城定居。其它以后再想。”
“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少逸的表情缓和，随意的问。
“一觉睡到自然醒，不用做家务就有饭吃，不用赚钱就能丰衣足食，少操心，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我露出向往的神情：“你知道吗，以前，我一直很想静下心写故事，但总是忙，总觉得时间不够，现在到了穷途末路，反而感觉海阔天空，其实我完全可以按自己喜欢的方式自由自在的生活。这样想起来时，我有时候还忍不住想感谢我的前相公？”
“感谢他放你自由？”少逸忍着笑问我。
“是。”嘴巴划出大大的弧度：“失忆后我见过他几次，的确是个风流人物，这样的人拴在我身边太可惜了。他放我自由，我也还他自由。不过很可惜，他刚挣脱了我这个樊笼，又被新的婚姻捆绑住了，他真是不幸。”我大声笑起来。
“我敢说，你是第一个被夫家休后还这么兴高采烈的女子。”
“奇女子！佩服我吧！”
“佩服！不过我更佩服你相公。”
“他有什么好佩服的？”我不满的说。
“佩服他有勇气休了你啊！”
“敢嘲笑我。”抬手，那一巴掌终没下来，他抓住我的手，眼睛中有深沉的情绪，我看不懂，却想到一个词——“暧昧”。
“放弃你是他这辈子最愚蠢的行为，若是我可舍不得。”
“没准这是他这辈子最英明果断的决定呢！”我抽回手，不自然地笑笑。
“你怎么可以这么无动于衷谈论你相公呢？”少逸低下头探究地盯着我的脸。
“我失忆了嘛。”我无辜地回答。
少逸大声笑起来：“好，好，失忆了。以后你就按自己的方式快乐生活，我保证，在伊城没有人敢欺负你。”
“你保证？”
“当然，你是我玉少逸要保的人。在伊城，你想横着走都行。”
“横着走，我成螃蟹了？你什么身份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很大气地拍拍他说：“多谢了，记得以后要罩着我。现在讲讲你的秘密吧。”
“我没有什么秘密。玉家在伊城算是大户人家，我爹我娘关系很好，我弟兄三人，我大哥在京都作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不常回家，他已成亲，我有一个两岁的小侄儿。下面还有个妹妹叫少泠，明年出嫁，对象是京城御前侍卫岳清平。我是家中老二，因为生意做得还不错，偶尔也做点好事救济别人，因此，伊城上下都还会卖我个面子。”
“你成亲了吗？”
“没有。”
“为什么？”
“也许从商的缘故，欢场女子，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见过不少，却从来不曾入过我眼，我又太挑剔不肯将就。”
“那么你看上什么样的女子了，我帮你物色。到时候我把她发展成闺中密友，可以继续压迫你。”
“找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子勉强凑和一下吧。”
“自己娶不到老婆拿我开涮。”我装模作样的掩面叹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好懊恼啊。”
是不是我一路的举动太过惊世骇俗，他才敢说出这近乎表白的试探，我们相识还不足一个月啊，我肯定他对我没有恶意，但我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那么让他这样心甘情愿的照料我们的原因是什么？我阖上眼，掩饰住眸子中所有的情绪。
“你还会回去吗？我是说你还会回你相公身边吗？”
“不会。”睁开眼，给他一记你很笨的轻蔑眼光。
“如果你相公来找你呢？”他问得慎重。
“他不可能来找我。”
“如果他来找你，你会跟他回去吗？”
“不会。”回答得太利索了，看他好象不信的样子，我解释说：“他已经不是我相公了，从他抛下休书那一刻，我们就恩断义绝了。他的存在现在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之间也不可能再有交集。有些错误一旦犯了就没有回头的机会，尤其是感情方面，爱一个人如果做不到一心一意，我宁可舍弃，我不会和任何人分享一个相公，更不会原谅一个曾背叛我的人。”
“你一个人可能会遇到很多困难，比如漫骂嘲讽，甚至更严重，你准备好面对了吗？”少逸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切，把气氛弄得这么凝重干吗？是我被休你紧张什么劲儿？眼珠一转，决定把他拖下水，我正意凛然的说：“无论遇到什么或遭遇什么，我都会让自己开心的生活，哭也一世笑也一世，我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再者，谁说我一个人，我还有阿洛，笑儿，悦儿，再不济不是还有你，我怎么会是一个人？”
“是啊，你还有我，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他誓约般对我说。
“好，我记住了。”过了一会儿我神秘兮兮的问：“我还有一个秘密你要不要听？”
“说吧。”
“秘密嘛就是秘密，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我跳起来就跑。
“蓝如风，你敢戏弄我。”
也许是心里的话终于吐了出来，也许是眼前的景色太过迷人。总之下山时，我又是心无旁鹜，开心快乐的蓝如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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