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释怀(1 / 1)
有了玉少逸照应,本应辛苦的长徒跋涉真正成为游山玩水。玉少逸对这一路很熟,每日行程都有既定安排,基本上不会错过住宿。
我对陌生人警惕性挺高,也不肯轻易接收陌生人的好意,但玉少逸是个例外。反正我现在一身男装,让世俗礼教见鬼吧!对玉少逸的称呼也从“少逸兄改成少逸哥”。真好,有个哥哥操心,省心不少,而省心不也是我人生的目标之一吗?
路上闷了,说个笑话,猜个迷语,逗大家开心一笑。偶尔也教笑儿唱儿歌。一天,路途无聊玉少逸让笑儿唱歌。笑儿把我偷偷教她的歌拿出来唱——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
老和尚有交待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走过了一村又一寨
小和尚暗思揣
为什么老虎不吃人
模样还挺可爱?
老和尚悄悄告徒弟
这样的老虎最呀最厉害
小和尚吓得赶紧跑
师傅呀!呀呀呀呀坏坏坏
老虎已闯进我的心里来心里来
“笑儿,这歌谁教你的?”
“是阿爹。”
“相公,你怎么教笑儿唱这样的歌,你要知道……”阿洛的炮轰式唠叨开始。我头痛的揉揉太阳穴。
“这是什么歌?”少逸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很郁闷。好好的车厢不坐,我干嘛陪他坐副驾驶位置,还美其名曰观赏风光。
“《女人是老虎》。”嗡声嗡气回答。其实那天我本来教笑儿唱“小白菜,地里黄,三两岁呀没个娘……”唱着觉得不对味改这首了,我的教育大计呀,看来有待改进。
“噢?”
“你?”听到笑声,我想都没想把拳头挥过去,他抬胳膊挡我,马车不知撞到什么震了一下,我身子晃了晃便向一旁倾去,少逸急忙伸手抓我,不想抓住我胸部的衣衫,手停留在我胸部,我呆呆瞪着他,他愣了一下,脸胀得通红,扭过头去。
“相公,我说的你听到了没有……?”阿洛的声音不合时宜插进来。
“听到了。”我气极败坏的喊。
“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我推推少逸。
“什么声音?”少逸大概想什么太入迷,我拍了他两下他才条件反射般地问。
“娘,你醒醒,跟我说话,娘……”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树林传来。
“小孩的哭声?”少逸的表情凝重起来:“小春,好好看着车。”他跳下车向旁边的林子跑去,我对探出头的阿洛说:“都呆在车上,我去看看。”也一溜烟儿跟过去。
一个女子靠在树边,嘴角有几缕已经干枯的血丝,一个小男孩爬在她身边哭。
“怎么回事?”我拉住男孩问。
“救救我娘,救救我娘……”男孩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我的衣服,不停磕头。
“还有呼吸,不过看情况很不好。”少逸看过后,皱起眉头说。
“怎么办?这里哪有大夫?”从没遇到过这情况,我也慌了。
“前面镇上应该有大夫。”少逸抱起那妇人朝林外走。
“走了,别哭了,到前面给你娘找大夫。”我拉起小孩,紧跟在后面。
一下子添了两个人,车厢里面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阿洛,看看有饼给小越吃。”
小越就是刚刚捡的小男孩。从他嘴里知道了事情大概,他叫安越,人们都管她娘叫芸娘,他们从云州到泉州投奔舅舅家,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娘带着他从他舅舅家里连夜逃出来,他们乞讨走到这里,他娘就晕过去。
“你爹呢?”
“我没有爹。”小越气乎乎的说。
到金岭镇先把芸娘送到医馆,大夫看后让准备后事,说已经心力交瘁没得救了。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大夫给芸娘施了针。本来想把芸娘留在医馆方便照顾,可大夫说当大夫的医馆里有了死人,大大的不吉利,说什么也不让住。
到了客栈,掌柜一看有一个快死的人,也不肯让住店,最后掌柜给出个主意,让女眷和病人到不远的三里庵投宿。把阿洛和笑儿安置在客栈,少逸把芸娘、小越和我送到三里庵。
芸娘当天夜里就死了。
第二天,少逸买了棺木把芸娘葬了。
回到客栈,我洗了澡,狠狠睡了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
吃饭时,少逸提议明天早点起来去看云雾山。
“你们一块去吧,我明天哪儿都不去。”我无精打采的说。
“今天有庙会,等一会儿一块去吧。”阿洛说。
“我也去。”笑儿热烈拥护。
“我不去,你带他们去吧。”我一口回绝,心不在焉的扒着饭对阿洛交待:“你领小越一块去给他买两身白衣,以后一个月让他穿白衣,身上的麻衣难看死了,吃完饭就让他换了。”
看着脸色苍白的小越慌乱地跳下凳子拾起掉在地上的筷子,我问:“你愿意当我儿子吗,不是你娘的遗命,我是问你自己愿意不愿意?”
“愿意。”
“你想继续用你原来的姓还是跟我姓蓝?”
“我跟你姓。”回答的毫不犹豫。
“好,你以后就叫蓝悦儿,愉悦的悦,就开心的意思,知道吗?”
“我叫蓝悦儿,愉悦的悦,开心的意思。”
满意的点点头,忽视少逸惊诧的眼光,对笑儿说:“叫哥哥”
“哥哥。”笑儿看看我,看看悦儿,怯声声叫道。
悦儿的嘴巴动了一下,大概是应了吧。
“大声点,以后他就是你的亲哥哥,和哥哥好好相处,知道吗?”我声色俱厉对笑儿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悦儿。
“哥哥。”笑声大声叫道。
“哎。”悦儿脆声声应了。
这才像个孩子,干嘛非板着脸不让人亲近,认亲到此结束。又看了一眼仍呆坐在那儿的悦儿说:“纪念一个人的最好方式是把她放在心里,任何外在形式都不过是形式而已,出门在外要懂得变通,不必死守常理,知道吗?”
“是,娘。”悦儿低着头回答。
绕过悦儿我径自上楼。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不近人情,但出门在外总要彼此迁就,刚才有几拨人进了饭店,看到一身麻衣的悦儿,又都出去了。听说这里的风俗是有办丧事的人家,穿麻衣不能到邻居家去,会给邻居带来霉运。如果不是少逸大把银子堵住掌柜的嘴加上我们住在他店里,估计掌柜早把我们撵走了,但掌柜可怜兮兮盯着我们那哀怨的目光也让人难以忍受。做人嘛,给人方便才会自己方便。
“你下午要干什么?”
“睡觉。”
沾了床睡眠还真来造访,又睡了一下午。可能睡多的缘故,晚上吃饭时头晕沉沉的。
“你要不要出去转一转。”吃了晚饭,少逸担心地看着我问。
“黑灯瞎火转什么转。”
继续回房睡觉。反正少逸和阿洛在,轮不到我操心。我知道这样没完没了的睡觉,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逃避,但现在,我一点也不想让自己清醒。
天刚蒙蒙亮就被阿洛叫起来。
“什么事这么急,一大早把人挖起来?”穿着衣服我不满地嘀咕。
“少逸少爷有事找你。”阿洛帮着还迷迷糊糊的我系着衣服带子。
“干什么?”洗漱完下了楼,对扰我清梦的罪魁祸首表示极度不满意。
“带你去个好地方?”少逸一点没受我情绪的干扰。
“可以不去吗?”
“你说呢?”
“走吧。”率先出了大门,我对避免不了的事情还是很相识的。
“他们不去吗?”打了个哈欠,恋恋不舍得望了望大门。
“笑儿和悦儿起得来吗?你别操心了,阿洛和小春会照顾他们。”
“我有什么不放心。”我不满的嘀咕。
少逸把马拉出来,我还发愣时,已经被他扔上马。
“你,你……”被他圈在怀里,我舌头有点打结,前几天他不知道我是女子,所以一些亲密的举止也互不避嫌,有时候在他肩上靠靠,拽着他的胳膊一同逛街,可那晚在庙里我不已经表明过女子身份了,他怎么还不避嫌。
“你会骑马吗?”一句话把我既将出口的话堵到嘴里。
切,谁怕谁,他不操心名誉受影响,我怕什么?
来到一座山下,少逸跳下马,又把我抱下来。
“你不会是想让我来爬山吧?”我惊呼。
“完全正确。”小人得志的笑脸让人恨不能揍他一顿。
“开什么玩笑?我还没吃早饭,哪里能爬上这么高的山。”我推诿,早知道要爬山,打死我也不出门。
“你现在吃早饭吗?”少逸问。
我摇摇头。我早上起来基本上吃不下去东西,东晃晃西晃晃,大概晃有一个时辰左右我才会记起我的早餐。和他们同住同行这段日子,我基本上没和他们一起吃过早餐。都是带糕点到车上吃的。
“快,再晚就跟不上看日出。”
“你这么早叫我出来就为了看日出。”
“你不会临阵脱逃吧?”
“比比看谁先爬上去,不过你不可以比我先上去啊。”挑衅的冲他笑笑,我抢先跑到前面去。
“快点,不然看不到日出了。”
“没见我还在动?”
“你那速度也只能叫动。”
敢嘲笑我,哼!不过还真累。半途而废又不是我的作风。
“你站住,等着我。”
走到他跟前,两只手拽住他的胳膊,说:“走吧。你拉着我走。”不理他说什么,咬咬牙继续埋头赶路。
到达山顶太阳已升老高了,并且,我个人认为这儿并不是观赏日出的好地点。但一路的气喘吁吁,没有让我感觉疲惫,精神儿反倒好起来。
“其实山并不高嘛!”我大言不惭时完全忘了上山时的狼狈。
玉少逸包容的笑笑。
站在山顶极目远眺,层层叠叠的山,四周一片肃朗,听得见风声,听得见鸟鸣,甚至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我觉得心中溢得满满的,眼界开阔了,所有的活力和动力都回来了。
我想到在现代在黄山看日出时的情景,当太阳慢慢升起,那种光芒万丈的大自然奇景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边一片欢呼声,认识不认识的一大群人像疯子一样大喊大叫,但对着那美景我却感觉冰冷,我在想曾经小秋和他女友也在这里发出过这种欢呼声吧。那时我已经离开公司离开小秋,许诺自己会忘记小秋,那时周围都是人,却没有一个亲密爱人。
那些不属于我的经历和人生与我何干,我只需做好现在的自己,这才是我的人生。
“喂,喂,我是蓝如风,我是快乐的蓝如风,我是勇敢的蓝如风。”
很快,山谷传来回响:“我是蓝如风,我是快乐的蓝如风,我是勇敢的蓝如风。”
迎上一道关切的目光,我笑了,少逸也笑了,他知道我已经释怀,那些负面情绪已经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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