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一（1 / 1）
此后的几天我总是愿意往老葛家里跑，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唱片，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对他所产生的强烈兴趣。老葛是龙舌兰的调音，每天晚上九点出门上班。我一般八点到他家，挑几张CD蹭他点烟抽，然后他上班我回隔壁。他说我是个怪胎，没事跟陌生人套近乎。那么他又何尝不是呢，我哪一次去他赶过我？他下面条不还给我留一份？尽管我根本不甩他的烂厨艺。
老葛让我认识了收音机头，小红梅，莎黛，绿洲，碎瓜，平克弗洛伊德，涅磐，性□□，冲撞，帕蒂史密斯，雷蒙斯，快乐分裂，极地双子星，许巍，郑钧，超级市场，等等等等。他对CD很爱惜，上面的塑料皮他都不舍得扔。后来我知道，他的唱片从不随意借人，但因为我同样的爱惜他从没阻止过我乱拿CD的行为。我跟着他的音乐他的烟味窝在他的沙发里，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带领我的同类。
后来发展成老葛去上班我就窝他家里听歌写作业，写累了就翻他的书看。在他家里我叼着烟看完了麦田守望者和在路上，至于亨利米勒和波德莱尔我倒是不怎么感兴趣。有时候我忘了回家直接睡他床上，先开始他赶过我几回，最后看我实在脸皮厚，也就随便我怎么样了。
林峰知道老葛住在我隔壁，也知道我天天过去老葛家里一赖就是一晚上。因为他家就正对着我们两的破平房，我的一切行动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倒是从来没问过我，只是我发现老葛经常在七点多的时候就门也不锁跑出家门。
一星期之后我发现老葛去学校接林峰，然后我们三人行一起回家。是林峰先去招惹老葛，林峰去酒吧找老葛喝酒。老葛不让他喝他偏喝，两个人吵了很大一架。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混到一块去了，天天都看见老葛叼着烟蹲学校门口等他。
渐渐的我被疏远了。我不想当他们的电灯泡，所以连带着老葛家里我也尽量少去。但是不可避免的我还是会去借几张唱片，因为老葛总不锁门，所以有几回倒是撞见他们两个的热吻场面。
谁也没在意，谁也不觉得尴尬。我进去了看见他们两个像蛇一样缠在床上衣服裤子撩了半截吻在一块儿，他们两个回头看一眼是哪个王八蛋进来不长眼的坏人好事。然后我撇了脸继续找我的CD，他们两个继续在床上你啃我我啃你。挑完了唱片我自己走人，他们两个继续。
我心里好像没有任何难过的感觉，反而觉得舒了很大一口气。因为我终于跟林峰结束了那种不明不白的关系，他也跟老葛成了一对，我就继续自由的过我的孤独日子。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五月份的第二个星期六，因为邻近中考我基本上除了上学回家去老葛家卷CD就哪都不去。五月的傍晚气温正好，被补课的数理化折腾得头昏脑胀直觉性要去找唱片听。我没想那么多，连家都没回直接冲进老葛的破房子。进去之后看见林峰躺在床上老葛坐在一边摸着林峰的头发抽烟。这种场面我早已见怪不怪，所以皮笑肉不笑的跟老葛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往碟架子跟前蹲。就在我往过走的时候我看到了床单上的血，还有林峰隔着毯子微微颤抖的身体。
林峰的脸转过去没有看我，老葛已经掀开毯子下床找衣服穿。
老葛没穿衣服，床上有□□的粘稠味道。
“你滚”。我听见林峰眼睛朝着窗户跟我说。我回头看了看老葛，老葛没有看我。
我知道自己应该马上滚蛋，但是我的脚像钉了钉子一样立在原地。我听见老葛穿衣服的唏嗦声，然后是打火机和有些凌乱的脚步声。最后是大门发出的砰咚声，老葛脸也没洗直接走出大门。
林峰的身体还在发抖，透过盖在他身上的墨绿色毯子。毯子周围照样卷着老葛的衣服裤子，乱七八糟的，像个垃圾场。
林峰掀开毯子坐起来揪住我的衣服领子，伸手狠狠扇了我一巴掌。我看到他□□的身体上，有被另一个人啃咬亲吻与进入的痕迹。
他又躺下去把身体缩起来，闭上眼睛静静哭出来。他面朝着我把自己缩成一团，他的身体还在流血。
我俯下身体帮他把毯子盖好，过去把老葛的暖水瓶拎过来。外间有一个老葛自制的玻璃浴室，很简易只能站得下一个人。照林峰现在这个样子估计是站不起来了，所以我只能给他把热水烧上，找了个大一点的洗衣盆把暖水瓶里的水倒进去兑上凉水，再把毛巾浸进去端到床旁边。
我把毯子掀开一点，把他身体的其它部分还盖着免得着凉。我帮他清理了血和□□，然后端着盆子去换水。我换了条毛巾把水兑得暖一点帮他擦洗身体，他的背上全都是唾液和汗水的味道。我把他的身体翻过去，他的脖子是被啃咬过的，泛着情潮般的红色。
他已经不哭了，静静的任我摆布。他眼睛睁着盯着我看，我知道他什么都看不见。
帮他洗好了我把毯子还给他盖好，过去把盆里的水倒了毛巾洗好还挂上，然后站在洗手间给自己点了根烟。
我迟疑了十秒钟，最终还是迈着重若铅块的双腿回到他的身边。我脱了鞋子掀开毯子躺到他的身边，“睡吧，”我对他说。他光着身体看着我，他的眼睛里没有亮光一片灰暗。
“你想不想上我？”
“不想。”
“…………你一直讨厌我。”
“不是。”
“老葛没有强迫我，是我自愿的。”
“嗯。”
“………………你为什么都不难过？”
“……………………”
“我很难过，难过得想死。章鱼。”
“……………………”
“章鱼。”
我没有回答他。我伸出手紧紧抱住他。
他睡过去了，我翻出唱片来听。Wish you were here，我听着平静如同哭泣般的声音。他睡着，一直一直睡着，我伸出手来抚摸他的额头。
我没有能力进入他的身体，他对我来说太过炽亮。他是我的光，而我只是一片晦暗的影。我无法侵犯他的领地，也无法让自己接近他成为他。我爱他，但是我没办法让这种爱成为现实。我不想让自己的自私与阴暗侵蚀他，我不想让自己污染他。
我情愿让他被别人进入，也好过由我来亲自伤害。
让他□□，让他流汗，让他出血。
让他绝望哭泣，
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