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促膝(1 / 1)
亲们,不好意思,文停了两年,大概都以为我弃坑了吧?~哎哟,只是因为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了,呵呵,不过主要还是自己懒啊,嘻嘻!~我向党组织发誓,我会在这个月内把文更完。~不然,连男主女主都不肯放过我啦,毕竟女主还在牢里待着呐!:)车马辚辚,文稷回返的时候,已是日上中天。远远的,正门上“敕造南安王府”六个大字逆着光,直刺得人睁不开眼来。
文稷扶着孥儿的手臂,有些吃力地下得车来,从东角门缓缓进府。点卯前厅旁几排下人的房舍前,有三两处花篱。花篱上,簇簇拥拥着白色,紫红色的木槿花,被盛午的熏风,吹溅起一地腻粉琼妆,四下里弥散着盛极而衰的气息。
青莲已急急忙忙迎了过来,神色有些紧张:“大哥,庶嫂的事如何了?皇上他,他……”
文稷仰起头,天气好得竟有些黯淡,像蒙着一层灰黄的金泥帷帐,躁热无边。他的眼底亦渐渐热起来,眼前渐渐模糊起来,文稷强绷着脸:“青莲,大哥累了,肩头又疼得很,想歇一会子,你……先回去罢!”说罢,便穿过垂花门,径往东院去了。
脚下,浅浅的身影,被斑驳成孑然而绝望碎片,散乱在袍袖间。
文稷好容易走到居所门前,定步喘了口气,才要跨步进去,一道沉重的身影赫然挡在面前,却是文翥。
文稷再细瞧时,才发觉一向不苟言笑的文翥,涕泪零落,纤柔的五官纠结扭曲成一团。文稷从未见过二弟伤心到这步田地,便是前些儿时候为藿兰的缘故往自己这里乞命也不曾这般。
文稷让了文翥进屋,文翥也不坐下,只立在一旁泣不成声。文稷挥退两边仆佣。折腾了一上午,一时神怠力倦,心力交瘁,撑不住,便坐倒在窗前一张凉簟上。
廊腰缦回,檐牙高筑,绮窗深静,花影横斜。
半日悄悄没声,文稷抿了口茶,强打精神问道:“二弟这是何故?”文翥抬起头,双目憔悴而痴怔,几近扑到文稷面前,抖索着手捧出半幅铜镜:“大哥,你,你,你可曾见过这个?”文稷掌心亦是一颤,指尖生硬而冰冷,接过铜镜,忽就忆起去岁的那个情意邈远的冬夜:窗外雨雪霏霏,房中他与她却是蝉鬓鬅鬙云满衣,那样缱绻,那样欢好。不想只短短数月,已是——高唐梦断。文稷骤然笑出声来:“果然是你拿了去,果然是你们拿了去。”敛了笑容,文稷眸色冰寒飘渺:“孤自然认得,这是宸儿赠与孤的物件。”
文翥既释然又绝望地滑坐在地上,心瞬间又一次绞痛起来,仿佛昨夜黑暗与寂静中一次又一次漫无边际的惊恸,痛极了。纵是已到了夏日时候,梨木雕花的地板上依旧有些凉气,寒津津的凝在腰腿间,渐次像冰棱子般,锥骨锥心的尖痛。“妹妹,果然是我的妹妹,我的亲妹妹。”“我做了什么了?上天为何要这般捉弄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文稷的双眸顿时紧紧攫住文翥:“你说什么?”文翥慢慢捧出另半幅铜镜,文稷猛站起身,夺手拽了过来,将两面镜子拼在一起,果然——天衣无缝。他又将两面镜子反转过来,亦是一样的做工,一样的生辰年庚与题字。文稷立即便记起去岁重阳西山踏秋,邵宸说起的孪生哥哥的事,心头是说不出的极难置信:“二弟,你是如何知道这些儿事的?这半幅镜子果真一直是你的么?你,果真如府中流言传的那般,不是王妃的儿子、不是孤的二弟麽?你,果真是宸儿口中失散多年的兄长麽?”文翥心绪阑珊,断断续续讲了昨夜独孤大人说的那些话。文稷沉思良久,才轻轻点头:“既是独孤大人说的,可见是不错。”说着凝看了文翥一会子,又叹道:“细瞧去,你们果真是生得极像极像的。天底下,果真有这样巧合的事。”说着,又蓦然掣住额头,失意凄怆:“原来不论是胡苜也好,还是,还是你们兄妹骨肉分离,一切竟因孤的母妃而起,孤没想到一切都是因孤的母妃而起……”
文翥郁郁地站起身,走到窗前,静静伫立,听着不远的树上,蝉撕声裂肺的鸣叫,一阵近一阵远,一声低一声响地传来。略远些,几株新移植的紫薇,纷纷开了一树,如痴如醉,如烟如霞,极是绚烂动人。不知何处院阁,繁笙脆管隐约可闻,从空荡荡的午后传进黄昏,直至最后一抹霞色湮没进深邃的黑夜。又是黑夜,黑夜,总是这样多,这样多。
文稷渐渐坐不住,躺下身,有些朦胧地半卧在凉簟上,神思惆怅、沮丧而恍惚,早间皇帝与贤妃的言语,方才文翥的言语,交叠累积在脑仁中,像要涨裂开来。肩头今儿不知怎的,疼了又疼。他本是疲惫到极致了,却终究辗转反侧,没有睡去,直到房中一片漆黑。
夜凄迷,愁无尽,麝烟微微。文翥梦呓般的声音低低传来,仿佛江南的残月落花。“大哥,求你带我往内廷去一趟……”文稷摇摇头:“皇上圣旨,教你闭门思过。自然出不得府,进不得宫的……何况,何况,有贤妃与猗兰郡君里应外合,宸儿这回怕是……凶多吉少......孤本将她逐到舂米巷,想是掩人耳目,让她就小杖躲大杖的,可终究是白费心思了......早间在皇上面前孤连辩解的余地也没有,她弟弟亦被逐黜出太学,孤明日正盘算着接他进府邸先住下,这般她也能放心些,孤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你本就有重罪在身,只因这身份才勉强捡了一命,何必又白撞进去,多一人被牵连……且到了这步田地,认了兄妹只怕更教她伤心了。”说着,拽过一条丝被盖住脸,静静掩起所有辛酸悲凉:“宸儿,一心一意只想好好活着,偏是不能够。也就这两日,便要,便要依律典刑,孤……救不得她,再救不得她了……”
积郁了一整日的失落与哀痛,终于在这一刻,在汹涌的黑暗中,荡到了极处,倾泻而出,洇透了丝被,洇透了记忆。
他本薄情,他偏温情。
文翥破碎地太息:“我,一心一意也想好好活着,可我偏是不只想好好活着。”迟疑着,他摸索着捉住文稷的手,又慢慢松开,凌乱地说:“大哥,我想我能够救她……我想救她。让我想想,我该救她的,我一定能救她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外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