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屈服(1 / 1)
邵宸看见那家人手上的汉玉九龙佩之时,心下一惊,便知事情不好。她暗悔自己这回又小觑了那庾管家,他连文犀在外头着人举荐宏儿考太学一事,都能尽知其详,何况在这耳目众多的王府呢?
想必宏儿拿那玉佩进出西院的时候,早有人报与了这庾管家了。只见那庾管家听得家人叫嚷,慢慢地踱了过去,把那玉佩接了过来,看了半日才说:“我恍惚记得这东西是三殿下家常佩挂的,只也记不真了,来人哪!往畅心阁唤一个三殿下贴身的仆妇来认一认,别是白冤枉了这孩子。”邵宸见得那庾管家装腔作势成如此,心下直是怒气汹涌,梗着脖子大声说:“不必认了,这的确是三殿下的玉佩,正是他赠与宏儿的。”庾管家不动声色地说:“哦?你说这是三殿下赐与宏儿的?若是这样,那还得着西院管事查一查记录才好。照理,主子赏了人东西,都该有个记录的。”说着便吩咐人唤西院管事过来,一时那管事嬷嬷便带着册录过来了,庾管家接过来细细翻看了一番,盯着邵宸说:“可这记录上一个字儿也没写啊!”邵宸说:“这我却不知道,但这玉佩确是三殿下赠与的,因是私相授受,不曾记录也未可知。”那里邵宏也抢话说:“没错,就是文……就是三殿下借给我进出西院用的,以后还是要还给他的。”庾管家忙止了邵宏的话头说:“慢着,慢着。这一个说是三殿下赠送的,一个说是借用的,明对面儿的话都有出入,可见是扯谎。”邵宸忙说:“管家大人,这原是我讲错了,宏儿说的是,是三殿下借给他出入用的,只说什么时候宏儿不用了再还与他。”庾管家淡淡说道:“宸儿啊,这只是你一面之词,欲知真伪却须与三殿下当面对质。可是偏偏这三殿下眼下还不在家,这可怎么办呢?”说着突然厉声呵道:“焉知不是你们一时银钱短缺便偷了三殿下的东西。哼哼,这里众人都知晓,当初你们投奔我来正是因短缺银钱。我听得这宏儿近些时候可是时常出入畅心阁哪,管事嬷嬷,是也不是?”那管事嬷嬷见问到她,忙点头:“这一阵小公子原是来得勤谨。”庾管家点头:“因为缺银钱,所以乍见了这贵重东西难保手脚不稳啊。”邵宏那边大声嚷道:“你血口喷人。”庾管家也不答话,继续说:“怪道你们这一清早急急忙忙地要走呢。”邵宸听得这样的言语简直愤恨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只能颤抖着声音说:“管家,你,你好卑鄙!”庾管家听了这话摇头:“我卑鄙?我当你们是亲戚,才在自己府邸这么招呼着你们,金奴银婢地伺候着你们,你们倒好,作起贼赃来了,哎,让我这管家的老脸竟是也没处搁置了,以后在这些家人面前可还怎么说嘴呢?”停了停又说:“所以这事,我便更不能包庇了,否则倒成我监守自盗了。也罢,宸儿,这么着,既这玉佩是在宏儿身上搜刮到的,我就当做你不晓得,你要离开,还是只管离开。不过嘛……这宏儿少不得就要留下来问问了。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说着挥手吩咐了两个彪壮的仆佣拖走邵宏,那邵宏究竟也不曾经过什么事的,见得这样的阵势直是吓得大声哭叫起来,邵宸也急得一头哭一头喊:“宏儿,宏儿!”那庾管家这时间方抬头望望天说:“不早了,我也该赶着上前厅去了。”又欠身对那西院管事嬷嬷说:“难为你跑一趟,请回,请回。”又转脸吩咐门首几个家人:“若邵小姐要走,别为难她,让她走就是。”说着便摇摇地去了。
邵宸拎着包袱,失神地一步一步重又往管家的府邸走去。事到如今,她也混乱了,更是束手无策了,周围却没有任何一个可相与商量的人,一个也没有,只能靠她自己这个17岁的年轻女子在感情与现实之间作出抉择,而任何一个抉择都会有剜心割骨的疼痛。
终于等得管家点卯回来了,那庾管家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没事人似地说:“哦,宸儿来了,屋里坐。”邵宸一径跟到管家的正屋,双膝跪地:“管家大人,你会把宏儿怎么样?”庾管家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朝律法,杀人者偿命,致人伤残者、抢劫、偷盗者按罪论处。这所谓按罪论处么,左不过是濞刑,黥刑罢了,实在也没有什么了不得。”邵宸泣道:“请管家大人开恩,宏儿的确是冤枉的。若管家大人不信,可等得三殿下回来对质就清楚了。”庾管家笑道:“这怕是等不得了。家下这么些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做事是否公允呢。所以我明日便会将宏儿送与这京城府尹去,接下来么自有府尹大人定夺,我却无权置喙了。”邵宸拭着泪痕,直直地挺着身子,胸口激烈地起伏着,过了半晌她终究是语带抽泣地问:“那管家大人究竟怎样才肯饶了宏儿?”其实这句话她不用问也是知晓答案的,可是她已经不能不妥协了,科考之事或还有商量余地,便真到了无可逆转的情形,在她决定离开王府的时候,潜意识中其实已经有些狠下心肠不管邵宏的前程了。
可是这件事则不同,且不说凿凿的
“罪证”放在那儿,况又是这气势熏天的南安王府送来的案件,那府尹能轻易饶过宏儿么?
一个差错就是万劫不复。不行,不可以,她的爹娘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如果另一个儿子又成了残疾,成了罪人,他们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如果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让宏儿一生都背负着羞辱与伤痛,那她又情何以堪呢?
罢了,认了罢,认了罢!果然那庾管家说:“宸儿啊,我说的话你可都肯听么?”邵宸点头应道:“一切……但凭管家大人做主。”庾管家朗声笑道:“这才是好孩子。早这么着,可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么?”说着叹了口气又说:“可见得你们这些年轻孩子,非得吃点苦头才肯回头啊。好了,既这么样,这些时候你就好好在我这府邸里休养着,好好准备着月底进东院做你的庶妃娘娘去罢。哈哈!”邵宸手撑了撑地,又问:“那,那宏儿,你什么时候肯放了他?”庾管家笑道:“宸儿,你放心。宏儿我是不会亏待了他的,回头我就着人把一应书本送给他去,他照旧可以念书写字,一点儿也不误了他的太学考试。至于放人么,呵呵,等你给世子殿下侍了寝,我即刻放-人。”说着径出门去了,邵宸无力地闭上双眼,泪,汩汩地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