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九章 逝死相随（1 / 1）
一间隐匿的客栈之内，层层房间之中有着一道相当精美华丽的秘室，把这屋外的喧嚣与繁杂全都隔开了一般，清远宁静，竟是心也静了。一个白衣翩翩之人手持一盅清茶静静地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他轻轻把红玉的茶杯在手中转来转去，动作甚是优雅。俊逸的脸上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隐含着什么，让人看不出端倪，更何况是在这再无他人的秘室之中了。
“主人，你可真是让梦离好找。”一白影翩翩闪过，笑靥如花的轻落于墨离面前，正是一妙龄女子。接着，又两白影闪来，皆是一落，皆是那年华正好的清丽女子。
“梦离拜见主人。”
“秋离拜见主人。”
“月离拜见主人。”三道声音同时响起，同时落下。接着齐刷刷三道身影跪下，双手交叉于胸前，做了一个无比奇怪的动作。
若是青纯在此，自是不知其中深意，若是秋无水所见，说不定会大惊失色，原来自己这几年来认识的墨离，竟是……王室的人。
“你们都起来吧，无须多礼。”墨离淡淡一笑。
“主人，你这三年都哪里去啦，是不是找着什么人间仙境，或是世间美人，不然这三年，我们这些人可是找得您好苦呢。”秋离娇笑道。梦离，月离皆点头却未有言语，她们可不如雪离一般，言语多如林间飞鸟。
墨离轻笑，“自是寻着了该寻之处，美人……嗯，也算是美人。”
“当我需要你们之时，自然会让你们找到。”墨离一挑眉道。
“主人，您拿到您的东西了吗？”月离小心问道，语气中甚是关心。
“当然。”墨离点头。
“恭喜主人。”三人齐声道。
“太早了。”墨离径自一笑，“似乎还差一件。”
“还差一件。”三人惊叹。
“嗯，水月阁中有三件至宝不假，那尽是我家中之物，虽连我都不知，那第三件为何物，很早之前我也只知要拿回它们。”墨离看了三人一眼，继续道，“但我入水月阁之后，却发现还少了一件，那件才是最神秘的。”
“主人，会不会这第三件，世上并不存在。”秋离快言快语。
“无心长老也如你这般想过，可我总觉得事出蹊跷，绝不会这般简单。”
“无心长老？”三人又是一惊。
墨离点头，“我见过他了，是他告诉我可以去拿回那些属于我的东西了。不过……那老头行踪不定，亦不知去往何处。”
“主人，他有没有……”
“没有。”墨离飞快打断，似不想再提。
“秋离，怎的不见他们七人？”
“回主人，七云守在淆暮山庄。”秋离恭敬地答道，不忘瞟一眼墨离，她偷偷一笑，他的主人可是这世间最俊美的翩翩公子。七云，乃是夏云、蓝云、释云、剑云、风云、雾云、飒云。七人之中，除夏云、蓝云为女子外，其余五人皆是男子。说起墨离也许有人不知，皆因墨离随性行踪不定，又不喜欢人言，故甚少出现在江湖众人眼中。但若要说到七云，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七云连手，尽是那自视甚高的秋无水也要惊上几分忧心几分。
说到七云，世人皆知南山城的那一战，南山城虽然是名不及五大城的小城，可是那一战七云为了存回被南山城的武林中人强行拿走的兵器，竟在夺回失器之后，一百二十八位武林中人居然功力皆废！话说那一百二十八人之中，不无身手高绝之人，却也难逃此劫，可见其厉害非凡。
淆暮山庄内高手又何止上千，庄主更是江湖中皆有盛名的宇文枫泽，竟也无可挡七云之人，可见其厉害非凡。可是世上之人皆晓七云之厉害，却不知他们出自何方主人是谁，做这些直叫人惊叹的事亦是为何。
墨离把她们的表情尽收眼底，“七云这么快就把淆暮山庄给夺回来了？”
“是，主人，淆暮山庄还等着你去住呢。”秋离不无好笑地说道。
“住倒是不必了，至小我就四海为家，也不习惯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何况那里亦不配让我墨离去住。”这话一出口，连墨离自己都是一惊，青云山那三年算什么。似乎那是为了除妖理所当然，也就不足为惊叹也，可是为何那小妖怪还在自己眼前活泼乱跳的。也罢，自己是伤不了她不假，可是心中却也存着那么一丝侥幸，自己并未看见她亲手伤一人，墨离想着，竟然这么快就把自己以往说要除掉此妖的话给抛到九霄云外。
“秋离、梦离、月离，你们去吧。”墨离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
“主人。”秋离甚为不解。
“我知道，至小你们就跟在我身边并未离开过我，但是这一次我却只想一人，三年来如此以后亦如此，有事的话我自会唤你们。”墨离看着三人，是此令不可叛之意。
“秋离知道。”秋离千般不愿，她不解为何这般险阻主人却亦要一人行动。虽说并不是对主人能力的怀疑，相反的对他有无比的自信与自负，但是好不容易才见着了他现在又要离去，感觉甚为怪异。还没等回过神来，白光一闪墨离早已不见人影，房中只留下纤妍洁白亭亭玉立却又是一脸无奈的三条人影。
*** ***
夜，是无尽的夜。笼罩的是不尽的寒意，寒潭之中倒影着一弯明月，清晰真实。寒潭边上皆是一排排密集的树林，树直入苍天般。树下是一片青草地，草轻轻软软，微风抚过，舞动轻盈如水波。
潭边一抹黑影临水而立，月光从上倾斜而来打落在他肩上，他好像背负着千年的孤寂，冰冷得让人不敢靠近。冰玄抬头看着那弯月，不知在思索什么，亦或是什么也无。无双的眼中是冰冷孤绝，他望着那弯明月。
“宫主，夜已深，请宫主早些歇息。”一个厚实的声音此时响起，来人不过三十右左甚为老成。
此地正是玄冥宫内。
黑影未动分毫，静静道：“冰丰，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是不是可以……
“宫主这几年不是一直都在寻找么，既然是找到了，那自然是可行动。”冰丰恭敬异常。
“嗯。”那黑衣之人转过身，“冰丰，你也去歇息吧。”
“是，宫主圣安，冰丰告退。”冰丰转身离去。
玄冥宫主正是冰玄，此时的冰玄也只单单是冰玄，也仅是冰玄……
冰玄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潭寒水，似笑非笑，那笑带着无比冷意袭来，阴霾寒冷极致，邪魅极致。缓缓伸出一只手，好像要抓住那什么，可是松开手掌里面竟也是空空如也，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
“永恒的生命，永恒么，等了十几年也不差这几天了……”那声音里透着一丝说不出的凉意。冰冷无双，令得这寒潭之水也要不禁成冰。极致的笑意，光华绝世，风姿摄人，唯美却又冰冷至极的画面皆弄得这夜也要醉了。
*** ***
初雪楼前一十三四岁的少年翩然而立，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亭楼眼中尽是好奇无限，似乎在看一件属于自己的珍贵玩物，他此刻正赏着这楼前美景。
“胡闹，”一阵骂喝声响起，往人群之中冲出一人，看似四五十岁，胡子花白，满脸皆是威严，“你个臭小子，还真的跑到这里来了，快点跟我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此人又是大喝一声，拉着那少年的手臂就是一拽。
少年顿时大惊失色，先前那无比的惬意却早已荡然无存，“爹爹，你怎么来了，孩儿孩儿真的有能力，您就相信我这一次吧。”少年的话中尽是讨好之意，死活不肯离去，任是那人千般动作，却尽尽不愿退一步。
“你个臭小子，还不走是不是，我真的要动手把你的武功全废了，免得你在这里丢人现眼。”那人更是生气无比。
少年自知今日难逃一顿臭骂，也不管那么多，就是要上那初雪楼中，他倒是要看看众人皆叹的初雪楼到底是个什么样。再说了，上去了又不会送命，秋无水的为人，顶多是将人“送”下来而已。其实他并不知，这初雪楼的美并不在这临街这亭楼之上，它在阁中深处，虽然很多人都认为这亭楼为初雪楼不假，可是这亦只是初雪楼的二十分之一。阁之深处，亦是最美，亦是美到极致。
“哎，”一声长叹传来，“仲儿，爹爹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武功在你之上的人何其多，却也都被‘请’下楼来，你又何必……哎……年少无知呀。”
少年之父不禁摇头，看来他今日不上去是不会死心的，也罢，秋无水自不会伤他，让他去见识一番吧。
少年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怎么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放开了自己。少年不解的望向他，却见父亲对自己点点头，少年心中自是无比欣喜，“爹爹，孩儿上去了。”耸身一跃，一个飞旋，腾空而起，正好落在那亭栏之上，他得意一笑看着楼下之人，“爹爹，孩儿是不是很厉害？”厉害是果然不假，却见他脸色一变，原来脚跟还未站稳，一个回头引得脚下竟然一滑，就那么往后一个趔趄，身影摇晃，接着便飞身掉落下来。少年大惊，却又惭愧难挡，正当他以为这次一定会摔得不轻的时候，蓦的却有一双手稳稳当当地把他接住了。
“哎，”自己家的儿子有几斤几两那自是知晓得轻轻清清，那人把手中之人往那地上一丢，少年也就重重摔在地上了，不过这摔在地上也比从那亭栏之上摔下来要强上百倍。
“哎哟”一声，那少年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揉了揉被摔得疼得要命的身后，心生埋怨，却又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而感到羞惭，“爹爹你也太……”孩儿掉来来居然都不接住孩儿，难道爹爹想摔死孩儿不成，正当少年怒目而视瞪着两只大眼睛想要跟老爹评评理的时候一声轻笑此时响起。
一声轻笑，可惑人心弦，可让人心旌摇荡不知所以。两人目光皆向那笑声传来的之地——亭楼之上望去，皆是一怔。盈盈少女青衣飞扬，明丽无比风姿绝世，清纯却又魅惑，黯然消魂。
“呵呵……一个小娃娃，还需多练几年再来呢。”青纯拂了拂衣襟，轻声笑道，眼中有着说不尽的嘲意。
“你……你……”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青纯那风姿那双眸所摄。
“呵呵……以你现在的武功，别说上这初雪楼了，就是连我的一根小指头也抵不过呢。”青衣女子竖起一指，纤纤素手纤妍洁白，似那最上等的翡翠白玉，声音魅得可以失人心魂，让人觉得纯洁无比，淡雅无比。
“你……”少年无语。
“仲儿，我们走罢，她说得没错，能出现在这初雪楼上的人自是不简单，这位姑娘更是并非凡人。”那父亲瞟了一眼自家儿子，只能摇摇头。
“哼，你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之后我必能打败你。”少年气急。
“嗯？”青纯一愣，随即又咯咯咯笑起来，“十年之后？十年之后你还如这般不知轻重，怕是早就化成灰了。”一拂那翩然如水的青丝长袖，心中皆是一阵好笑。看了一眼楼下的这对父子，不可叹观的摇了摇头，美目一收，青纯转身欲离去。
“你……我张仲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十年之后！”看着青纯转身，张仲急得就差没能跳起来了。
“哦？张仲么，我记住了，那好，且看十年之后吧。”青纯一笑，拂袖而去。只余楼下呆呆仰望的父子两人，一人气急，一人迷离，一人气的是自己年少自负，如今却被一个女人看不起！一人惘然的是这天下竟有这般少女，真是世间少有，若仙若妖，绝世无双。
青纯自是不知，她这一眼清纯却又魅惑，黯然消魂，却让这个少年至死不忘，这一声声轻笑更是让他一生铭记。
有些人是不能够遇见的，有些人是不能够相交的，若是相遇相交赔上的竟是一生，一生那么漫长也只能是越陷越深，越沉越深……永远，也回不了头。话说几年之后，这张仲自是天下习武之人皆知，对之也尽是赞叹，这些亦都是后话了。只是世人皆不知，青纯一眼有着多少风华，多少惊艳，多少离魂。有时候一个回眸便亦是一生，有时候一次回首便定下一世，这世间亦是这般纷纷层层，这世间亦是这般红尘如惜。
*** ***
一间雅致的房间内秋无水淡淡的品着一杯香茗，清香四溢，只让人神往迷离。窗台之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纯白皎好的百合花，花开得正艳，错落有秩，雅中带着丝丝迷离的气息，皆是存于天地之间的不俗之美。
一缕阳光洒落于窗前，惬意，轻柔。一个女子翩然而至，她轻轻走到窗边那个独坐沉思的男子面前，轻轻跪下，“主人。”
“嗯。”秋无水点头，示意她起来。
“无霜，你都准备好了吗？”秋无水声轻如微风拂过，温柔如柳絮。
“一切皆照主人之意。”无霜恭敬道，抬眸偷看一眼秋无水，眼中溢满满足之情，只要看他一眼，只要能呆在他身边，只要这般，就好。
“嗯，”秋无水点头，“若雨、若晴呢？”
“回主人，若雨、若晴已经去了那个地方。”
“无霜，你们四人跟着我秋无水也有二十年了吧。”秋无水淡淡道。
“回主人，至今日正好二十年。”
“嗯，”秋无水轻笑，“是啊，你们六岁起就跟在我身边，我与你们一起习武一起学诗做画，一起守护着这初雪楼，如今也是时候了。”
无霜闻言惊谔，双眸之中却又是深情默默，“无论何事，无霜绝不弃主人。”
“无霜不弃秋无水，苍天要弃秋无水呀……”秋无水话中那说不出的悲凉之意绵绵而来。
无霜顿时大惊，心中尽是疑惑，不知为何一向凡事皆不入心的主人竟会这般。她“扑通”一声跪下，望着秋无水道：“主人，无霜自小跟随主人，主人在哪里无霜便在哪里，若是主人有何事无霜定逝死相随。”
秋无水一愣，心中一阵暖流流过，自己从小就看淡人事间炎凉，何事皆不入心，可如今却知还有人愿逝死相随，心中自是感动非常。此时又一道丽影飘来，皆跪于秋无水前，轻声道：“圣雪亦是随无霜姐姐，逝死跟随主人。”那声音如磐石一般，坚定不移。
“你们……”秋无水淡淡一笑，心中是无比的畅意，也罢，“哎，无霜，圣雪。”
秋无水轻抚起两人，无尽的温柔，“我知你们从小跟随无水，你们心中想的什么，我又岂会不知。”秋无水亦是有着深深无奈，她们对他用情太深，而他……
无霜、圣雪闻言皆双颊红云一片，相视一眼，羞涩地低下头去，再也不敢看秋无水一眼。
“你们对无水情深意重，无水岂会乎视之，自是无事不入心，但……”他温柔的笑，百花齐放。
“但，对你们自是一直放在心上。”话音落下，无霜、圣雪至是又惊又喜欢，惊的是从未想过主人可以倾心以对，喜欢的是本以为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却可以得到……
“主人，”无霜喜笑颜开，“不止是无霜跟圣雪，还有那若雨、若晴两个丫头对主人您也是……”
秋无水点头，“无水知道。”
秋无水转念一想，又道：“今后可不必以主人相称，既然你们深知我心，唤无水也无妨。”
温柔如丝雨，无霜、圣雪心中自是感动异常，皆又是执意不改口。
“主人便是主人，十几年来如此，无霜习惯了。”圣雪皆是同意的点点头。只要心中明了便是，何外乎一个称呼。
秋无水岂能不知她们对自己早情根深种，心中感动不假，这四人至小相随不离不弃，虽然自己从未想过这儿女之事，亦不会对任何女子动心，但是对此四人却是心如一潭秋水，温柔如惜。再者秋无水并不是看重身份的人，有的人就是再高贵他也会避之不见，有的人就是再卑微他也会视如知已。而她们，亦是他的知已。此时此刻秋无水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放下了，却又似乎有什么东西拿起了就再也放不下，此生若还能……那必是绝不负她们。
“呵呵……”一声轻笑让秋无水三人如梦初醒。青纯踏门而入，眼神怪异得看着圣雪直看得她满脸通红不已。
“呵呵，害羞了害羞了，圣雪姐姐也会害羞呢。”青纯大笑出声，玩味非常。
“青……青纯……”圣雪不知说什么的好。
“青纯妹妹也是常人，若是以后遇到自己喜欢之人，自然亦会如此。”无霜笑道。
青纯若有所思地看着秋无水，心中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眼中尽是调笑之意。
“秋无水，看来你真是艳福不浅呢，竟惹得这么多美人儿对你倾心不已……”青纯一笑。
“那是无水之幸。”秋无水泰然处之。
“这个就是爱？可以让人以生相许之。”青纯若有所思，“师父一直曾说我还不懂世间情爱，可……我明明也可对他逝死相随。”青纯眼神渐渐暗淡下去，伤意渐起，“可是……他却没有给我相随的机会。”
秋无水看着此时的青纯，淡淡地摇摇头，看来她亦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拨，心中只能愿她今生好运，能寻得她心中的那个人。人皆言红颜薄命，不知绝世如青纯又能如何？心伤自是神伤，若是她找不到师父定会难以笑颜吧。
“青纯不必难过，有缘自会相见。”是啊，有缘自会相见，秋无水笑道。
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是情。高山流水，琴音伴，笛声荡，亦是情。风过无痕，眼相望，心愁怅，皆是情。人生情爱如此，不过生世相伴，不过白头相谐，不过蓦然回首，不过誓死不弃。此等情爱，世间能做到又有几人？不离不弃，生死相随。皆是心之所向，皆是情比海深，意比金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