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二章 天尽水月(1 / 1)
宣阳城,水月阁。
夜深人静之时,月静静爬上了枝头,似一个俏皮的孩儿勾着皎洁的弧形,月光如水泻下,仿佛要看清这夜色里,是谁在独自穿行。一抹白影从水月阁门前飘过,白影一闪忽尔即逝。
水月阁是宣阳城最大的阁楼,占地千亩之多,亭台水月应有尽有,特别是阁内最大的琉璃殿,华丽无比,气势非凡。琉璃殿在水月阁最深处,其前后左右皆是一潭清水,清澈无双,静谧无二。静得就连轻风抚过,也不起一点涟漪。深夜时分月伴星晨,尽在这一潭清水之中,鲜活一般美得异常离奇,让人不禁叹之,故名曰水月。而这琉璃殿就是那犹如青云山般令人闻之色变之地,但不同之处在于人闻青云山尽是因其一千多人命丧于此,对其恐惧至极,而琉璃殿则异。
世人眼中水月阁无疑是人间仙境,阁内隐匿的琉璃殿,自是仙境之中独一无二的仙居。
传言殿中有三件珍宝,一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琉璃剑,此剑在手天下无敌,这琉璃剑外还有那能起死回生的千年雪莲,不但有起死回生之效,还能让人功力大增,至于这第三件却无人知晓。
自建阁以来便无人能踏入,此地有天下名阵七阵三环,故就算是江湖中才智兼具的顶极高手,也不能破了水月阁的第一关桃花阵,尽数被挡于门外。数十年来,无一人能入之其深处琉璃殿,想来这建阁之人也是才智武功极高,这却更让水月阁远近有名,世人却都只能远远观之,尽观其美景于眼中,却亦不能近其身。
夜深人静一人影飘过,想来又是哪位武林高手对琉璃殿中宝物窥视已久,若有旁人在此定会骂此人不知天高地厚闯之,只因这水月阁,若要硬闯定会内力尽失。
阁内仿佛有什么强大力量一般,自古人也只能忘而叹其美得无与伦比,却也只是远望,只因数十年来硬闯阁内的数十位高手,有的内力尽失,有的还未入已被阵挡于阁外。只传有一人可过阁中之桃花阵,却在进阵后桃花阵的连环阵水月尽天的迷离幻境中被迫绕出水月阁。
此人就是现今武林盟主君子夜,也是数十年来可入水月阁且全身而退的第一人。
白影张开双臂,轻轻飞掠于桃花林之上,轻足一点一个回旋便轻松落于阵内,他抬手望天片刻轻轻一笑,一个回旋又掠至空中。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似的,伏身飞掠而来。伸出一手,在早就物色好了的一朵开得甚为妖艳且在深夜之中幽幽泛着微光的桃花上一点,顿时所有在入阵以来不停变幻的桃花林,静谧无声,残瓣满地,落了一地幽香。
白影临空飞转,看来内力极高,白光一闪,飞入林中踏林而去,只留一地桃花……
第二关水月皆天,水月皆离天望处,今生长守唯此时。水月离天处,便是这层层林木之中那一潭尽收天景的清泉。美如墨画,白影临波踏水而过,在那他飞掠至水上之时,水中必有了那抹白色的倒影。平时不起涟漪的一潭清泉,荡开一圈圈波纹,波中有月光闪烁,刺眼至极,又如修罗幻境仿佛要将来人吞噬。想来白影凶多吉少,只听见嗖的一声,接下来便是一片静谧如常。再看那水静谧无声,那殿仿若无人。夜依静,月皎洁。
月下天迹,天边似有似无的有一抹亮光,黑色渐次褪去,露出原有的颜色。时间慢逝但却不见那白影,眼看天色渐亮。
突然吱地一声,琉璃殿的殿门——开了。白影拂过殿上,拂过环绕琉璃殿的水月潭,拂过层层的树林,拂过一圈一圈将这隐匿的桃花林,然后拂至那水月阁的城楼之上便消失不见。
次日又一个震惊于世的消息传出,水月阁七阵三环被破,机关散尽,只余一地桃花。琉璃殿内的三件至宝全都消失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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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兄弟几个听说了吗,昨日水月阁七阵三环被人破了。”
“哦?大哥,你往哪里听来的消息,兄弟还听闻,琉璃殿里的至宝也被拿走。”
“可不是嘛,水月阁现今桃花遍地,如人间仙境呀。”
“大哥,你说真有此人,数十年无人能破的七阵三环,竟也能在一夜之间破之,还拿走武林至宝全身而退?”
“呃,兄弟,不是我说你,这当想是不可能的,想必那人一定是谋划已久,最少有个二三十载,你想呀,连武林盟主君子夜何等能力,却不能破两阵,那人连武林盟主都称不上,又岂非何等能人,想来也是那想得剑得以号令天下之人,你等着吧,看来江湖又得腥风血雨了。”
“大哥言之有理,兄弟听来真是如读圣贤书呀。大哥,听闻那水月阁乃人间仙境,以前因有七阵三环,故无人能闯,现七阵三环已破,不如大哥陪兄弟去开开眼界如何?”
“哈哈哈……兄弟所言极是,大哥我也想去看看那琉璃殿到底是何等神秘,好,我们这就一同人间仙境走一遭。”
“大哥果真够义气,不过那水月阁现今定是人如丝缕,络绎不绝。你我可要尽早前往。”
“哈哈哈……不愧是我兄弟,性如烈火,就如你大哥我一般,好,走!”
只闻一啪的一声,一个膘壮大汉拍案而起,顿时一桌的酒菜被那一掌震得尽洒那方桌之上,然后两道人影夺门而出,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哎……”只听见一声长叹从那酒之上幽幽传来,“现今的人可真是沉不住气,一有风吹草动就得往里跑,只怕到时……只怕到时被人给吃了。”那说话之人一袭白衣,俨然一个翩翩公子。五官甚是俊美,冷眉似剑面如冠玉。独自坐于楼上一临窗的方桌前,静静地品着那香茗。他摇摇头,伸手抚脸喃喃低语,“谋划已久,二三十载?那我岂不是化成灰了,哎……”又是一声长叹。
他自身上取下一把长剑,剑精美无比幽幽泛着淡紫色的光。再一看竟是剔透晶莹,如那上成的玉石,不,应比玉石更美丽,极致蛊惑,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但剑却自然而然地冒出一丝丝杀气却又让人不敢直视。齐刷刷被剑光一闪吸引而来的四面八方无数目光,因为那一丝杀气都不得不移开。
“老头,你再不出来我可走了。”白衣公子收剑,右手慢慢把玩着一个茶杯悠悠说道。
“墨离,你永远都是这样……”一个苍老的声音此时响起,但见一个白衣老者,悠悠踏上楼来走到窗边,自顾自地坐下斟了一杯茶,细细品了一口抬头半眯着眼望着对面之人,“如何?”
“无心长老你亦是如此,为何不许墨离这般?”
无心长老,传言此人神通广大却来去皆无踪,只喜那如闲云野鹤一般。
墨离一笑,竖起一根手指。
“嗯?”老者惘然。
“还差一件。”墨离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淡淡说道。
“哦?何物?”
“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惹是有人从中拿了一件,定要破得七阵三环才能入内,若是七阵三环被破,那水月阁便能畅通无阻,你……”老者看着墨离说道,极轻极微,但却足以两人听清,话中似乎有片刻犹豫。
“七阵三环完好,是我昨日所破,一阵不差,而且……也没人如我一般懂得破阵之法。”墨离不屑地看着手中的茶杯,轻声道:“琉璃剑与千年雪莲尽入我之手,也许……”
“也许这世上并无那第三件。”老者接道,“无人可入水月阁而不经七阵三环,再者,若有人入之,更不可能只拿走其一。”
墨离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起身看着窗外苍穹,“或者有,或者无,谁知道呢,若有,我还是会找到它的,因为……它本来就是我的。”
“你如今要去往何处?”
“青云山。”
“为何?”
为何吗?墨离看了看腰中的剑淡淡一笑,冰冷却有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情绪,“也该是时候收捨那个小妖怪了。”
他神情似有些恍惚,眼前浮现的是个青色身影,飘然而来极致蛊惑,却又似极为单纯。
直到墨离的身影消失在那楼阁之中,老者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一脸苦笑,“真是像我啊,年少轻狂,即算你是武功天下第一,兵器天下第一,但却不知有些东西有些手段却是你倾尽一生也比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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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是笔直纤长,直耸云霄般,如诗如画。此时林间尽充斥着无比的惬意,淡淡清草的香味弥漫让人不禁沉入那片如丝般轻盈水般流澈的宁静之中。天湛蓝如画,云纯白如画,林雅致如画,山间清泉亦是潺潺如画,人竟是那从画中走出一般!
“青纯,你又在这里顽皮了……”青云山间那隐匿的竹屋内琴声不断,似起似伏。突然琴音骤停,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如果说那琴音是像世外之音美妙无比淡雅无双,这个声音就是比世外之音更脱俗极致,让所有的一切都归为平静。
“呵呵呵,师父,你快出来呀,呵呵……”一阵少女的笑声吟吟传来,这一片竹林顿时也因为这么而显更得生气盎然,却也未破坏这一片宁静,仿佛是为这宁静更添了神秘。
吱吖一声那碧绿的竹门轻轻开启,一个身着青衫年轻俊美的翩翩公子手持碧玉扇轻轻踏槛而出。此刻少女的笑声也停住了,四周变得一片静谧美好,仿佛都失去了原有的光华。仿佛那溪水可以停止流淌,仿佛那微风可以停止轻拂,仿佛那浮云可以停止飘动。
一切都只为了这个人。眼眸似镜眉无双,俊颜如玉姿仪呈。他静静地站在碧绿的竹屋前,嘴角轻扬,看着对面的少女。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一刻凝固。这个人仿佛汲取了天地间所有的光华。这个人仿佛只要站着,就能让周围的一切褪去原有的色彩,这个人仿佛生来就是引千万注目的。
“呵呵……”少女的笑声又在这一刻响起,似若给那些褪去的一切都打上了一抹淡彩,“师父,你看……你看……呵呵……”她拂袖掩笑,左手轻轻抬起,指着铺满了碎花的草地上那白色的毛茸茸的一团轻轻道。声音犹如天籁美妙极致。
“咦”青衣少女轻咦一声,慢慢地蹲下身,似乎有点不相信似的盯着那毛茸茸的一团看了许久,抬头一脸古怪地看着站在竹屋前的人,然后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师父,你……呵呵……你也太……你居然连一只小兔儿都不放过呀。”她轻轻笑道,向那青衣男子招招手,“快看快看,它居然……哎。”青纯感叹一声垂下了脑袋,似乎心有不甘,“坏师父,你一出来,它居然就……居然就痴了一般的盯着你,枉我纯儿活泼可爱美不可言,刚才明明它还追着我跑呢,现在倒好了,居然连看都不看纯儿一眼,纯儿比你差了哪里?”
青纯小嘴一嘟,两眼放光地盯着眼前之人,“你说,你到底对它做了什么?”那模样就好似一个小媳妇在审问自己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她坐在那一片干干净净的草地之上,身上的青纱散落在四周,仿佛那些青草地上的点点紫色碎花都是为了她而盛开,美得不可言寓。
草地上白茸茸的一团抬着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两只粉红色的圆圆的眼睛,就像两颗会发光的小宝石一般,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那个从竹屋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青衫公子轻轻一笑,慢慢走下来,他一步一顿甚为优雅。他走到青纯面前,玉扇轻拍她的额角,“又顽皮了,让为师想想,该罚你什么呢。”
“呵呵……”笑声又传来,若清谷幽兰馨香四溢,“师父,纯儿乖着呢,纯儿再也不顽皮了。”青纯笑着伸手拉住那只伸过来要将她拉起的手指修长的左手,缓缓站了起来。
小孩子一般的捥住那只胳膊,指着地上那毛茸茸一团道,“师父你看呢,它好像……”她乌溜溜的眼珠一转,似恍然大悟般轻轻凑近那张俊美无双的玉脸,“爱上你了。”话音刚落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极为开心,就像是报复到了想捉弄的人,掺杂着少许得意。“哦,原来这只小兔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变的呀……”她把那只胳膊捥得更紧了,些许得意地看着身边的人盈盈笑道。
青衫公子摇了摇头,拂开左手臂上捥得死死的白纤小手,微微弯腰,慢慢靠近那张如玉似雪的小脸。慢慢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脸色也变得亦加寒冷,如天山上的千年寒冰让人心底发凉。
“青纯,你知道什么是爱吗?”寒冰一般冰冷刺骨。
“师父,你生气了吗?”青纯后退了一步,小嘴嘟得更高了,“纯儿不过是开玩笑嘛,纯儿不喜欢这样的师父……”她双手缠着腰间的碧绿色纱带,一圈一圈卷起又放下,实像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任是谁看了也极为不忍。
“让为师想想,你今日又戏弄为师,为师要罚你什么呢。”声音轻得就像一缕春风拂过的微澜,可是却冰冷如冬雪。
“师父,纯儿知错了。”她轻轻一抬眼,一瞟眼前之人,那张放大的脸此刻冷到极致却又是无比好看,这一定是青纯这一生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而这个人正是她的师父,可是……师父么,青纯轻轻皱眉,脸上有喜有悲。喜的是自己有这么一个仿若天上神仙一般优雅无比俊美无双天下无二的师父,悲的是十年来却还不知道师父叫姓何名何,从小到大死缠烂打了无数次,换来的都是他一张如冰似剑的脸。
或者说称他师父,青纯心里是极为不愿意的。眼前之人并非比她大多少,还记得初遇他之时他亦一张稚气未脱的俊脸,但却执意要以为师相称,那时候他也不过一个俊朗少年,为何没有天真烂漫。他似乎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呢,青纯轻轻地笑了起来,仿佛眼前人并非在生气而是在笑着望向她。
“青纯,就罚你与为师同奏一曲《天尽水月》,让为师试试这几年来你功力比先前如何。”冰雪初融,他嘴角轻轻扬起,划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他从怀中拿出什么轻轻一抛,青纯轻身跃起接住了,一个煽然旋转轻轻落下,如天女散花般轻盈美好。
原来是一只纯白的翡翠短笛,极浅极雅。
青衫之人一个转身轻踏入小屋,再踏出来之时他手持一古琴,琴极为普通却又普通得超凡脱俗,此人就算是一根青竹在手都能与玉笛媲美。他一手持琴在离屋之后飘飘然一跃,便飞上了竹屋顶上,一个转身轻轻坐下,琴于膝间,素手一抬便有些许音符飞出,如九天梵音美妙极致。
青纯已在那一片淡紫的草地之上漫坐,手指抚笛轻放于樱唇之上。四目相对,眼眸都如一潭清泉极清极亮。素手轻轻拨动,琴声流转,美妙不绝。纤指轻轻起伏,笛音袅袅,细而不腻。弦拨动更快,指跳动更快,眼中尽是杀气连绵不绝。
那琴音如剑,快而不息。
那笛音如剑,轻而不漫。
剑剑相交,剑剑相克,剑剑相离。剑如风般轻扬,剑如水般清明,剑如丝般细柔,剑气过处,竹林疾风扫过,阵阵波动,似惊涛骇浪,似天崩地裂。
高山流水,惟妙惟肖,那轻音起伏,那丝竹悦耳。
剑过留风,风过不羁,那剑气非凡,那剑如风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