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一章 青云出世（1 / 1）
此时正是十七王朝二十三年。
澹台凌天登上王位之后的这二十三年来，举世皆一片繁华，其中最胜自是非五大城莫属。五大城乃是绮天城、宣阳城、落日城、淆暮城、玄冥城，这五大城之中，绮天城，也是王朝世代之都城，富贵无双，繁华无双，安宁无双，平淡无双。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并不是最好的安世之处，因为世上之人皆不喜平淡无奇，皆要那风雨相随云相伴，皆有那心中向往如天倚。
宣阳城内有水月阁，水月之地人间仙境；落日城内初雪楼，乃举世无双；淆暮城内淆暮山庄奇人无数，江湖武林皆有胜名；玄冥城繁华如千年，虽有那玄冥宫人世人皆怪却亦有更多人前往，皆想知这玄冥宫究竟在何处何地，却是百年来无人能知亦无人能晓。
宣阳城与淆暮城交境之处，有着武林之人皆知的碧夜山庄，碧夜山庄之庄主君子夜年轻不凡，是众人心中的君子不假，亦是万人敬仰的武林盟主。碧夜山庄，无数武林侠士如日拜访，君子夜更是人中之龙凤，心怀气度皆是无双。
除却繁华，所有的城中最凄凉最荒芜的乃迷离之城，迷离千日不知身处何处，迷离城是几百年前的帝都，却不知是横生事变落得如今日，听闻城中有着不尽怨气，是三百年前无数迷离之城的人皆疫于城中所至。死因至今也是个世人不敢言论的迷，说是迷倒不如说是世人皆不愿再踏这已被时间所澄清的浑水罢了。
澹台凌天是三百多年来十七个王中最是亲民的王。王朝上下，百姓皆信服于这位王，澹台凌天是他们有始以来最伟大的王，他虽是处于一万人之上的天子，却对平民百姓皆是爱护有加，朝中事物处于极好。
倚露风起天过处，繁华无双待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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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阳城边境数百里，青云山畔。
日落黄昏天边红霞渐渐退去，惜日清冷的山冈在这抹淡彩之下，显得凄美略带微寒。妖异的气息在漫山之中无尽散开，悄无声息，静得分外诡异。
一道白光闪过，顿时刀光剑影，利器相交之声划破了原有的美好静谧，让人不寒而悚。当然在这日落黄昏，霞光漫天云霏散开，清冷冰绝之时的青云山，常人是不会路经此地而不惜性命而闯入的。
三年前，此山还是一座无人问津的无名之山。一天山顶突然绿光弥漫，一抹怪异的气息在山顶四周散开来，光芒忽闪忽现，映得全山华美无章，人间仙境一般极致蛊惑。见此景之人无不叹生来有幸，可观亦可叹之。传言有神物降于此山之中，即日寻宝之人纷至踏来，皆为这异境所惑。
这些人中有神功盖世的武林英豪，有视财如命的达官贵人，有刚入江湖的翩翩少年，有温文尔雅的一介书生，还有那些只为了求得仙人一拜的平民百姓。但凡上山之人皆是好奇所至，可七天之后却传出一个举世震惊令人一阵颤然的消息，入山之人竟无一人归来！却见山上绿光弥漫久之不散，浮云飘至山之顶峰处，皆为绿光所染。
青云所现，此情此景皆令人一阵寒意，故有人称此山为青云山，青云山顶青云所覆，妖异邪气无比。顿时江湖流言四起，一提起青云山，上至百岁高龄老者，下至三岁孩童，皆会闻者色变，浮出脑中的永远是那七天之内失踪未归的一千多人，还有那些山顶之上所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从那之后三年来，青云山便成了一座令人闻之色变的荒山野岭。之后也有心怀好奇之人消然入内，但却只能是有去无回，随着时间流逝久而久之便再无人敢入。可在此时却分明一阵刀光剑影闪烁而来。寒气四溢，白光绿光相交辉映。郁郁葱葱的密林之中有人影闪现，忽高忽低，忽隐忽现。人影似两道，却又好似无数道。
剑音起伏相交相映，绿光忽闪白光骤起，绿光白光化成一道道旋涡，顿时数道人影卷入其中，剑声人影相交相离，似起似伏似息似灭，似清脆似刺耳，似有声似无形。
东方的那抹殘霞将要褪尽之时，一阵阵剑气袭来， “咚”的一声之后，一排树干齐齐断开来，缓缓坠于地下，但却在要落于地之时，一道绿光突现，断枝在那一阵极浅的绿光之下，集聚一致齐刷刷地向一个白色人影射去。似离弦的箭一般极轻极快，轻到似乎没有在穿梭的过程中发出一点声响，快得让人无法反应，似乎在你看到它之时，它就已经穿入你的身体。
想来那白影凶多吉少之时，却见他当头一个空翻，也如那枝一般极轻极快，却也翻得极高极雅，离地数尺，凌空之后又是数个翩然回首，在空中划出一道极美的白色圆弧，而后轻飘飘地落下，风度翩翩，立于不远处的一株枯干之上，顿时那抹枯枝似乎也活了过来一般，生气盎然。
“哼，你以为就你会飞呀，我也会。”清亮的声音传来，极为美妙动听，似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干净纯洁犹如天籁，婉转极致。但听那话似乎极为不屑，话未落音一道碧绿色的身影慢慢飞于黄昏的半空中，忽的一个转身，落在白影身旁，良久一阵呵呵地笑声于枯干之上传来。
一碧衣少女，看那身形容貌大致十八九岁，年华正好。她坐于一光秃秃的枝干之上，枝干极细，似乎连一个三两岁孩儿坐于其上也会轰然断开，但她极为闲雅不以为然。华丽的碧色长裙至脚腂处，层层青纱更显之神秘妖绕，姿仪翩翩，却见她此时一手掩唇一手持剑呵呵笑着。且看那剑竟如冰晶一般剔透无比，仿佛那就是寒冰所铸，让人惊叹。再看她容颜淡雅，超凡脱俗，一颦一笑间有着某种蛊惑，让人叹之却又无语，只怕那月也羞得掩于云彩之下。
一双明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之人，光华无限，好像融入了所有的夜色而乌黑灵动，摄人心魂，再看之却又觉纯清无比，仿佛玉龙雪山一般冰清玉洁，前所未有的干净。
“哎……与你同倚一树已是我的极大不幸。”一声长叹传来，白影飘然落地，一个转身抬头道，“妖女，告诉我，你还要害人到什么时候？”斯文儒雅却透着丝丝无奈，想来说话之人也是个翩翩公子。
“呵呵……呵呵呵……”一阵轻笑又从树上传来，不以为然又似乎极为天真，“墨哥哥，三年来居然还是只能打个平手，看来你想把我除掉，还得再练三年哦，呵呵，来打扰纯儿的人，哎，这些年来那一千多人，就只有你能留下呢，墨哥哥的剑法好厉害呢，纯儿都叹自愧不如呢。”
“哎……”又是长叹一声，白影摇摇头，“枉我自少闯荡于江湖，从未有敌手，却被你这个小妖怪……哎……只怪我来迟一步，竟不能救人于水火。”
白影无奈地又摇摇头，“若非你害人无数，我又何需三年来日日守于此地，既然今日还不能将你除之，也罢，再过些时日这里就是你葬身之地。”
“哦？我害人无数吗，墨哥哥，你这话说了……我想一下哦，这三年来你每天必说，算下来你已经说了一千零八十六遍了，加上今日那就是一千零八十七遍了呢，呵呵……墨哥哥，你不累但是你也要为纯儿想想啊，纯儿听得心都累了……”说完树上的青影摇摇头笑眯眯地看着树下白影。
“妖女，你别太过自负，我墨离现如今虽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总有一天你会败于我的剑下。”
“呵呵……墨哥哥，纯儿好厉害呢，竟然能让闻名天下的墨哥哥立志要打败纯儿。可是纯儿听到墨哥这番话心都碎了，哎……纯儿单纯可爱，独一无二美丽无双人见人爱呢，墨哥哥，你忍心吗？”一阵咯咯咯地笑声传来。
“也罢，再过些时日这里就是你葬身之地。”白影淡淡地看着她说完，一拂袖一转身头也不回翩然离去。背影是毅然决然，对自己有莫大的自信，那句话如一个誓言一般轰然而生，似乎这里本就该是她的葬身之地。
“呵呵呵……墨哥哥，为何纯儿还能存于今日，纯儿还要多谢墨哥哥的不杀之恩啰？”不等他离去背后笑声又传来，摄人极致。
良久，忽然一片白光闪开来，那棵原来两人停于其上的枯树轰然炸开来，残枝四射白光冲天。枯枝在白光之下，化成一条条极细极尖的利箭四处飞散，只听见刷刷无数声响。四散的枯枝有的插落于地，有的插入于四周郁林之中，有的向天迹射去，一时之间枯枝盾入之处，无不火光冲天，化为一片焦黑。
“该死的墨离，居然对我用如此狠毒的招数。”咬牙切齿之声在此时响起，随着那清丽脱俗之声，一抹青影也从天迹飘然而来，慢慢落于远处的一片林木之上。
“呵呵，不过你也太小看我青纯了，要知道我的青泠踏水可是这世上最快的轻功呢，就是你墨离也只能望尘莫及，呵呵。”青影一个转身，青光一闪消失在山林之中，末了还留下一句叹息，“可惜了这么美的一片树，这个死墨离，难道你不知道树也是会痛的么？”呵呵的笑声散开来，弥漫了整个青云山。
山脚白影立于一苍天大树之下，回首望着山顶之山。片刻之后他收回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青纯，总有一日我会为这青云山之上的无亡魂讨回公道的，不会让你这妖女危害人间。”墨离自嘲似的笑了一笑，左手拨剑，一阵剑气闪过，苍天古木轰然倒下，人影却早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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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青脆的笑声划破了青云山原有的宁静，绿影飘来，停在了青云山下的一潭清泉之上，就如那踏波临水而来的仙子一般。青衣如画，面容如水，人影如魅，成就了一幅泼墨的山和水的写意。
一声轻咦响起，青衣踏水而来，飘落于潭边一苍树林中，青衣在一桩倒垂于地的古树旁停住，柳腰一弯素手一伸，手中已抱起毛茸茸的一团，细看之下原来是一只受伤的野兔，纯白柔软，但却有点点血渍，显然伤得不轻。
“可恶的墨离，枉你说要为那些死去的人讨回公道，你可知那些被你剑气所毁的一草一木，还有这受伤的小免儿，它们也是会疼的呢。”她极是怜惜把那缩成一团的毛茸茸白球揽入怀中，摇头叹息，“你好可怜哦，不如纯儿将你带回家罢。”
话音落下，青影已飞掠于那一潭清泉之上，掠过丛丛密林，青云山中只余一青风阵阵。就如朝阳之下的翩翩蝶舞，轻哉悠哉踏林而去，又如那孩童一般，伶俐快活，时而在绿林之中一个翩然转身，若此时有人在此，定以为是看见了人间仙子，踏波倚林而来。
山之极深处是一片碧绿无双的翠竹林，一片翠竹林极为雅致，林中静谧至极，断断续续有琴音传来，琴音似起似伏似高似低极为婉转。竹林深处一间绿竹搭成的小屋，显然极为隐匿，让人不由自主萌生叹意，雅而不漏。令谁也想象不出，这人人闻之色变的青云山中境有此人间仙境，美妙典雅得让人只能远观而叹之，却又只能远叹。
不可近观，深怕近了会扰坏了这里的静谧与安逸。
忽的一青影飞来，如蝶如澈旋身而落。
轻得仿佛化身成蝶，瞬间倚于那竹屋之上，带着呵呵地笑声，在那屋顶之上拂袖而坐。
“兔儿乖哦，等会纯儿便带你去医好这伤，到时候你也可以如纯儿这般活泼乱跳啦，呵呵……”青纯左手轻抚怀中那一团毛茸茸的雪白，右手托腮沉思片刻，“坏墨离，纯儿哪里是妖女了，纯儿明明长得清纯可爱，美不可言，世上独我一个青纯，怎么每一次都叫得那么难听，纯儿明明有名有姓嘛……”青衣少女，眼睛圆溜溜瞪着前方自言自语。
屋顶之上时时传来阵阵轻笑，伴着那幽深起伏的琴音。林中静谧，被这一声声清笑打破，却又仿佛举世脱俗一般，轻风拂过别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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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阵阵而来，楼上楼下皆是一片嘈哗，有人在这嚣哗之地亦能心如止水。如这楼阁一般，世人皆有心，而它却无心；世人皆有意，而它却无意；世人皆有情，而它却无情。它便是这般，静看这天，这日，这人。这般静而独雅，这般出得脱俗。
“墨离，看来三年来你的剑法大有长进呀，三年前你已有所大成，而如今只怕这武林之中也是少有敌手才对。”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这里是一间极为华丽的酒楼，也是宣阳城最繁华之地。楼上一间雅房中一名白衣老者手持一杯清茶淡淡地说道，老者白眉银发却又不失气度，沉稳中带着一丝傲视天下不怒自威，他随意地坐于临窗的位罢上，静静地品着手中香茗，优雅难耐。
“还要多亏了青云山的那个小妖怪，要不是拜她所赐，三年来日日与她刀剑相向，我实难有今日。”墨离一身素白静坐于旁，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浅笑，“可惜我只能与她打个平手，动不了她分毫。”
“哦？”老者惊疑地看了他一眼，又抿了一小口茶，“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几年来你已是少有敌手，想不到今日却有你所不能胜之人出现，实为罕见，墨离，那人何名？”
墨离轻笑似是自嘲，“我一直叫她妖女，却忽视了她叫何名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姓青单名一个纯字。”
“青纯？”老者微微眯起了眼似笑非笑，低头沉思，好似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望着墨离那极是年轻英俊的脸，盯着那双玉脸上的黑色双眸，“她可曾用过什么兵器，比如说刀剑之类……”
墨离想了一想，似觉得今日老者的话太多了，也没多在意，然后点点头，“一把极似千年寒冰铸成的剑，但触手便知那是如透明翡翠玉一般的坚如磐石之物所造，并非寒冰一般遇热则化。”
老者闻言一顿似乎在沉思什么，他轻叹一声道：“墨离，你近来可有见过小九？”
墨离摇头道：“人言玄冥宫乃虚境之地，至今无人能找到它位于何处，玄冥城内何其之大，却亦无人知晓这玄冥宫藏于何地。”
“不过这十几年，我倒是见过他三四次有余，皆是在无意中遇见。”
“你确定他是玄冥宫主？”老者惘然，“想不到他还是不离那个地方，也罢，那里本来就是他的。”
墨离点头，“自是却定，老头你莫忘了，他与我之间亦有牵连，感觉自是不会错的。”
“也许是天意如此，成与不成那也是天意。”
老者慢慢站起身，看向窗外之苍穹，“或许该是时日了，墨离，明日你即可去拿回你的东西，天尽弦剑落无声，水月琉璃待此时。”
墨离亦静静看着窗外那湛蓝，“明日么？终于还是要等到这天。”他慢慢起身向屋外走去，屋空早已空空如也无一人，白发老者早已不知去向。“水月琉璃待此时，水月琉璃……”墨离一边慢慢地迈着步子，一步优雅，一步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