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三章 冰匿孤绝（1 / 1）
片刻间青云山中轻音半笼，音起如风。佛过那山中，佛过那潺潺流水，佛过那微软细草。就连停在青纯身边的毛茸茸一团似乎也显得有些醉了，半眯起粉红如宝石的双眼，眼中迷离。
静，如深夜一般的静，那种静如苍穹中的一抹浮云飘然而来却又惊天动地。静得一丝声音也无，静得仿若一人也无，静得若一切皆停止。
“呵呵呵……”轻笑传出。
“师父，青纯之剑比你如何？”青纯收笛，足下轻点飞掠至那屋顶之上，一拂袖坐下。
“青纯，你看那湛蓝的天境美是不美？”
“美，但却美不过纯儿。”脸上花蕾顷刻绽放。
“只不过它的美却是永恒，而青纯……”他轻轻一笑不再说下去。
“不，师父，你错了，纯儿也是永恒的，此时的纯儿会在师父心中，师父如果把纯儿放在这里那纯儿也是永恒的。”她瞪着那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那远处的天境。
“青纯，这里是不能放别人的，这里只能放你爱的人。”似有丝丝无奈。
“师父，纯儿这里放了很多东西呢，有师父，有那青山绿水，有那碧空万里，有那花香鸟语，还有它。”她指着不远处扒在草地上晒太阳的那一团毛茸茸道。
身旁的人摇摇头，一脸无奈，“放了很多东西么？也包括为师？”他一脸古怪地看着她。
青纯抱着脑袋想了一想，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对，突然一惊道：“我忘了，师父不是东西。”
“呵呵呵……师父，你的脸好扭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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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阳城内一极其繁华的大街之上，一青衣女子与一青衣公子悠悠而行，他们皆以青纱蒙面，女子素手持剑，公子一手执扇，皆是唯美无双，虽看不清其相貌但看他们行走举止，亦可知皆是不凡之人。那样的光华，那样的气息，那样的绝世，任是谁也比不上的。
正是这不凡引得大街上的人都不禁向他们侧目，他们轻幽幽地走着，男子面纱之上的眼眸中皆是平淡，女子眼中尽是欣喜之意，好像要把这世间百态尽收于眼底，并未放过这任何的事物。这样连那青丝都掩不住的气势，这样的女子世间亦仅有这一个吧，这便是那青云山顶被墨离叫成小妖怪的青纯，清纯却又魅惑。青纯身边的翩翩公子自是她那举世无双让天地皆失光华的师父。
“哥……哥哥，姐姐，你们别抢……它好吗，求求你们了。”断断续续传来竟夹着那呜呜的哭泣声。
“臭丫头，你找死。”一阵怒骂。
街角一阵喧闹传来，那是什么……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小女孩手执一串糖人，脏得一块黑一块白的小手紧紧地捏着一那糖人，无论那几个衣着华丽的小男孩与小女孩怎么样的拳打脚踢就是不肯放手。露在衣襟外面的一截小手臂青一块紫一块，任是谁看了也会忍不住去心疼。
可是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却只是瞟了一眼那个角落，脸上有惊有怒，到最后却都化成了一种漠然，那种漠然皆是令人心生寒意。并不是因为他们都冷若冰霜，而是这群衣着华丽的小娃娃，皆是出自不凡的世家之子女，他们既不敢得罪也得罪不起。
当青纯二人身影经过的时候，那些本是同情地看着地上那个哭得甚是伤心的小女孩的人齐刷刷的向此二人看去，尽都由那漠然与无奈变成了惊叹。不知为何那面蒙青纱的二人，虽看不出样貌却依然都能让他人感觉到他们那与众不同的气势，那是一种无形的光华，可摄他人。
那街角……
青纯看着那个发出呜咽着哭声与怨毒的咒骂声的那个落，平淡如秋水，好像对这样的事竟是看得淡了，没有丝毫的动作与表情，那种漠然并不是对于何事的害怕而是对一切都皆为平淡。人生亦不过如此吧，酸、甜、苦、辣。当你把所有的形形□□全都看在眼中，全都自己亲身去经历过之后再是如些这般也就算不上什么了吧。
而那青衣公子却是一笑，笑声中有说不出的魅惑却又说不出的淡然，他玉扇轻启，看着这一幕甚是玩味。“青纯，你看那小女孩比你如何。”语气就如风一般划过耳迹。
青衣女子轻轻笑了，笑声咯咯咯传来，任是那路人也是一惊，这世上竟有这般的笑！如梦如幻，摄人心弦。
“比我么，比我可幸运多了呢。”是呢，如此的她比我可幸运多了呢，至少她还是在这尚有着一片光明的地方，还可以感受到一点点来自人间的温暖吧，至少这路人不是也有许多向她投去那同情的目光么，即使不能为她做什么也还有同情吧。
可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在做什么呢，那个时候的自己又经历了什么呢，看了一眼此刻还在一旁若有所思的师父，若不是遇见了他……若不是遇见了他只怕是现在，自己也化成那一缕青烟散落于天涯了，那些心中原有的恨也都一点一点把自己吞噬，到最后也竟都化成了平淡。那样的平淡是对任何事皆看不在眼中的平淡。
一笑了知，正打算起身离去。那阵阵哭声也如那青烟飘然而逝，亦不过是人间冷暖，亦不过是世态炎凉。呜呜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到最后竟成了讨好成了求饶。
“纯儿求求你们，纯儿求求你们别打纯儿了，娘还在家里等着纯儿呢，纯儿把它还给你们好不好……娘知道了一定会哭得很伤心的，那样的话她的病就会更重。”小女娃的声音极细极弱，弱到几乎那转身的两人一点一滴也没有听清，可是却还是听到了。
“娘她要死了，她只想看一眼这个糖人，这是以前爹亲手为她做的呢，呜呜……”尽是悲凉。
“纯儿只要她看一眼，看一眼就好，只要她看一眼纯儿就把它还给你们好吗……？”女孩哭声中竟是悲凉之意，竟引得那路人也不忍再看。
可是那群小孩子又懂得什么离别凄苦，只知道这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偷了自己东西，自己是堂堂的大少爷大小姐怎的任你拿了自己的东西。一脚踢得更重，女孩竟是再也不哭也不叫，轻轻缩在墙角，慢慢缩成一团，却是怎的也不放手……“娘……纯儿想你，纯儿想跟你一起走……”
青纯轻笑，她是比自己好多了吧，如果现在离开了这个世界，亦比得上自己这十几年来所受的苦痛好得多。幸好，幸好自己还有他……看了一眼身边之人，幸好自己还有师父，这黑暗也并非那么可怕了。
青纯怎么也没想到，身边的人竟然一个转身青影一闪，哭哭闹闹中青影拂过，那几个衣着华丽丽的小娃娃全都被那青影一震就那么直直地甩了出去，皆落在那一丈多远处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顿时哭声一片。
“你……你想找死吗，你可知本少爷是……”是……是什么却再也没有了声音。当那个气势逼人的小男孩一脸痛处揉着被摔得快要断掉的小手臂站起来的时候，本想吓一吓眼前这个不实好歹的人，却在看清了那双眼睛的时候，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是一双……寒如千年冰雪的眼眸，那眼中尽是——杀意，肃杀之意！自是出自武林世家，看得太多了府中那些如云的高手，可是却也没见过这般的杀意，这杀意震得其它的那几个小娃娃，也皆是不敢发一言，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慢慢走到街角那个缩成一团的小女娃身边。
轻轻踢了踢脚边之人，他冷漠如冰的声音响起，甚是好听，是他们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却带着无边的寒意，“没死就站起来。”
小女娃好像渐渐有了知觉，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似受控制一般，居然自己站了起来，身上尽是伤痕累累，痛处至极却不知为何，被他这双眼眸所摄竟发不出一点声音。就那么呆呆地抬着头，看着眼前那个比自己不知高了多少的优雅到深有极致的身影。
“你叫纯儿？”淡漠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小女娃点点头，像是一只听话的小狗，“嗯，李纯儿。”
他一声轻笑又瞟了一眼那四周那几个衣着华丽气势嚣张此时却是一动也不敢动的小娃娃，眼神似若冰剑。
“滚。”冰冰凉凉声音落后四周竟无人，几个小娃娃也皆吓得不知跑向何处。
李纯儿还是一动不动，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抬着一头乱蓬蓬头发的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他，他低头对她一笑，亦是冰冰冷冷尽是深意，那个她曾经也这样呢。
“你为何不走。”他转身离去冷冷丢下一句话，“要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才能不被人欺负。”
“你叫什么名字？”稚气的童声轻轻弱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女娃想问却又心生胆怯。
他竟是一怔，她似乎也这样问过他，好像……还不止一次了。他并未回答，向那停在不远处正好奇望着自己一脸不可思议的青纯走去。就那么青光一闪，一瞬间两道人影居然如此消失了，李纯儿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皆以为是幻觉。
“师父，你为什么要救她。”
“你说呢？”
“我自是不知，我们对这世间之事，不是早就看得淡了吗。”
“因为……”那个声音一顿，“她也有前和你同样的名字呢。”
“你因为这样？”
“嗯。”
“师父，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
“嗯。”
“师父，你到现在还不告诉我！”青纯话中尽是怒意。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哼……”
*** ***
是夜极深极静，无尽的静谧。月光泻下来洒满了竹屋四周，有些细细点点落入屋中，就像那落入凡间的星子，又像那夜中飞舞的萤火虫儿。可是青纯却怎么可睡不着，内心深处的寂寞却是在这夜中被体现得淋漓尽致，虽然说皆不在乎却总是觉得害怕，是发自于内心的怕再如以前失去什么。
望着房间的西侧的方向，那里，那个人，自己只想呆在那个人身边，竟是一刻也不想离开，这也是所谓的信赖么？青纯想也不想随手从那床榻之上拿起一物，轻轻地慢慢地走了过去。走到那扇竹门前又有点不知所以了。此时师父一定是睡了。
“进来。”一个声音在此时响起，似乎与这夜显得极不协调。
青纯心中一喜，看来还没睡呢，小小的心里好像有什么冒了出来，甚是开心。轻手轻脚去推那竹门，十年来这样的动作似乎被自己在这入夜十分做了无数次。吱吖一声，屋内阁一小竹门开启，一个白影飘了进来，那轻轻软软的声音也飘了进来。
“师父，你怎么知道是我？”她的声音轻得就像天上的浮云。
“除了你，还能有谁，”竹林四周都被他布下了迷魂阵，除了她无一人能入其中，其实他亦未睡，不知为何事心中自是觉得放不下，看来都十年了，为何自己还是放不下，放不下眼前之人……他的声音里也带着些许无奈，“又睡不着了？”
“嗯。”青纯理所当然的回答，“当然不只我了，还有那上千的……鬼魂。”轻飘如魂般仿佛能勾走世间一切。
“你什么时候怕过那些了，难道为师还不知你在想什么。”
“纯儿怕，纯儿想……”
“过来。”很是无奈。
白影手里抱着什么，轻轻走过去把手中之物枕于脑下，在床上轻轻躺下，一丝月光从窗口处倾泻而下，如诗如画。从小她就这样，从来都是深夜十分来敲自己的门，理由何止千万，看来她是越来越离不自己了，都怪自己从小对她百般呵护。而自己为何对她的要求从来都是狠不下心下拒绝，纵使自己再冷如冰霜对何事自是不闻不问，可是对她，却是……如若自己离去，她一定会很伤心吧。
“师父，纯儿觉得好怕。”白影侧身而卧，在那一丝微弱的月光下，看着身边光化潋滟令那月也失色的人轻轻道，“纯儿不是怕那上千孤魂，纯儿是怕你……怕你不在纯儿身边。”言语中尽是依赖。
平躺的身影似乎微微一震，勾起了嘴角，想到在这深夜之中，也无人能看到，又觉得无奈。这样的隐匿之处这样的生活何尝不是他想要的，一直伴在她身边就好，只要自己还是她师父那就依然可以照顾她吧，只是……
“只要你还愿意师父在你身边，师父是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那话脱口而出心里却又无端觉得难受起来，“青纯，师父有时候是不是很可怕？”
“不，师父，纯儿觉得无论师父是什么样子纯儿都不怕你。”真的是不怕你，就算你再做了什么事，做了什么吓到了纯儿的事纯儿还是不会怕你的，就算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纯儿依然不怕你。
“青纯真的不怪师父吗，必竟……”师父以后要做的事，还是会伤到你。
“师父。”那白影轻轻靠近，倚在他身边大大打了一个哈欠，“纯儿好困，纯儿要睡了。”话音一落，人已入梦。每一次都是如此，不管自己再深夜难眠，自己再心乱如麻，只要在他身边，静静地呆在他身边，就可以放下那所有的事安安心心地睡一觉直到天亮。若是以后天天如此一定非常地让青纯开心吧。
夜，极静。只余身旁之人轻轻一叹，似乎又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有些事还是放在心底吧，告诉她也许只是会伤害了她，就让她把此刻的自己当成永远的自己既好，若是以后……若是以后的那个自己，她还会这般依赖还会这般不离不弃么？一切皆是天意也，就让他好好看看，这天对他竟公还是不公对他是薄还是不薄……
也罢，青纯，就看这天待你如何待我亦如何？
“是我不好，把你一起带下了这黑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他轻轻抬手，借着月光，为她抚去散落在脸迹的发丝，不要怪我……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