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一幕:腼腆女子(1 / 1)
按舒红颜的意思,是一出国师府,立即取道西郊,直上禹山。桀骜对此默许。舒红颜向有智计,且少有失误,桀骜明白,也就省了份心思。
与舒红颜结伴而行好处甚多。这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不过,这两人走在一起,本都是名人,此时更加引人注目,想要摆脱追踪,却有些难度。
谁敢追踪他们?
若说桀骜做禁军总领几年多,都是追捕罪犯,少有被人盯梢,则舒红颜更是没人愿意招惹。可偏偏他二位走在一起,才出国师府不远,便感到有人跟着。这盯梢的人耐心甚好,无论舒桀二人怎样东拐西绕,仍是不紧不慢,始终保持距离,既跟不丢也露不了馅。
“……”舒红颜终于有些郁郁,忽地停了下来。
她这一停,明显感到后面那人也立即停止移动。
桀骜也早就发觉,只是未明所以,又觉那人似不带什么恶意,因此由得他去。舒红颜却不见得这么好说话,平白被人跟了大半时辰,再有耐性,也终告磨光。
“出来。”舒红颜并不转身,淡淡说道。
这时,她已与桀骜出了城门,从西郊官道转入小路,意在天黑之前赶至禹山。
桀骜以眼角示意,觉得那人不会这样轻易现身,否则跟了大半路就毫无意义。谁知他与舒红颜眼神刚交错一刹,身后那人已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舒楼主和冷泉公子朋友相聚,本来旁人是最好避免打扰,只是,事关敝堂总堂主安危,所以请恕在下失礼了——”
这语气客气之极,反倒让人觉得她跟踪一路是多么劳苦之事,更不忍再见责于她。舒红颜与桀骜听到这清幽雅致的声音,便已知是哪个来了。
舒红颜与桀骜缓缓掉头,果然,独孤紫白衣袖手,恭立一旁。“见过舒楼主,冷泉公子。”
桀骜素知独孤紫之能,若要想京师内少出点乱子,一半还得倚仗这低调的女公子,因此也客气了两句,舒红颜与独孤紫早就相识,许久以来,早已托慕容书羽弄清了他的底细。
——这独孤紫本是林华衣前妻萧红妩带去敛静堂的年轻高手,但萧红妩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她与独孤紫结识以前,林华衣便早就见过还是孩童的独孤紫。相传,独孤紫幼时曾被强人所掳,是林华衣路过出手,又倾敛静堂之力,遍寻名医,虽内伤难医落下病根,但终于救回一命,因此可说独孤紫那时便成了林华衣着力培养的心腹,只是一直瞒着其他人罢了。之后,独孤紫一随萧红妩入敛静堂,林华衣只拨她做了分堂口一名不起眼的弟子,直到萧红妩失踪,独孤紫表现出色,才渐渐提升,由此林华衣行事之仔细可见一斑。
——那时,舒红颜与林华衣并肩杀退纵鹤盟铁弓一部,便留意上了独孤紫。也曾派人说项,想收为己用,却遭到坚定拒绝,不日便听说林华衣提她做了敛静堂的副堂主。舒红颜惊愕之下,立使慕容书羽刨根问底的查这人的来历,才知道独孤紫与林华衣有这样的交情,也就作罢,心中却对林华衣那日在众人面前也装着初识独孤紫的深沉心计而钦佩。林华衣能忍,老谋深算,这一点,舒红颜自愧不如。
不过,之后独孤紫主掌敛静堂时,对自在楼一直十分客气,当时舒红颜已是一楼之主,她只是敛静堂口一名不起眼的小兵,舒红颜一见之下却再三诚邀,她虽然立即回绝舒的邀请,心中却多少对这识重自己才能的女领袖报以感激。何况英雄相惜,舒红颜惊才绝艳,看在独孤紫眼里,就算立场敌对,始终满怀敬意。
尽管这种敬意与对林华衣多少有点不同。
独孤紫本就谦虚客气,再加之一直低头,更显得斯文有礼。难怪人说就算天底下最挑剔的客人如果去独孤紫的家中做客,也难以对主人的礼仪挑出半点毛病。林华衣也曾感叹,敛静堂或许可以没有自己,却绝对不能离开独孤紫。
这样子的独孤紫诚恳的小心翼翼的提出的要求,很少有人会忍心拒绝。
“舒楼主和冷泉公子是要去禹山查案的吧?在下对总堂主的下落一直忧心,请允我相随,可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丝天下第一堂副堂主代总堂主的气势,但就是让人难以回绝。桀骜本着禹山空禅寺已被官方戒严,闲杂人等一律禁止出入的原则,刚想开口,便见独孤紫慢慢抬起的眼神里满是忧伤。
那样好看的一双眼。
桀骜硬下心来的一番话就愣是卡在咽喉处没说的出去。
的确很少有人会拒绝这样的独孤紫。
舒红颜见桀骜没了立场,心知要赶这人回她的明王殿,只得靠自己,想到这里,脸便直往下拉,独孤紫察言观色,还未等她开口,便轻声道:“纵鹤盟最近在漕运甚得便利,远超自在楼和敝堂。我们只有在盐路合作,才能扳回一城,这个计划咱们商议了很久,都有合作的诚意,最终还需总堂主拍板,在下还是做不了主。所以总堂主一日不在,于我们都无好处。舒楼主,这件案子若要用人,敝堂可尽绵薄之力。”
“你跟着罢!”舒红颜思虑片刻,终于点头。
独孤紫拱手谢过,紧上前几步,与舒红颜并肩而行。
桀骜以前只是听过此人大名,但远不如舒红颜接触的多,如今见她只是低着头轻声说几句客气话,便淡淡将局面扳向己方,尤其是能让相当固执的舒红颜也改了主意,心下不由一凛,知道她是个与外表完全不符的难缠角色,心中只想,林华衣一个已是不世枭雄,若得独孤紫助力,更是如鱼得水,舒小姐领导的自在楼竟短短时间能与之平分秋色,也难怪蔡京当她是眼中钉了。
一时无话。三人就这样一路走着,正午时分在路旁稍事休息,又接着赶路,又过了一个来时辰,便到了禹山地界。
此时正值春末,草长莺飞,山中林木郁郁葱葱,生机盎然。谁又想的到这里刚刚发生过几近灭门的惨案!
“进山后第一个岔口右转,延着溪流上行七八里,就是空禅寺。”
桀骜稍倦,直了直身子,指着方向。“听师弟说,怜镜法师一直在这里坐镇,因此宵小之辈不敢乱来,自从空禅寺被血洗后,治安每况愈下,匪盗丛生。就连前几日在这里驻守的公门中人也被袭击过,咱们还是注意点。”
舒红颜和独孤紫听了这话,不禁同时微微一笑。
她二人不就是黑道老大中的老大,在这两人面前乱来,岂非和在祖师爷前卖弄一样。
桀骜见二女笑的奇异,心中稍一思索已是了然,也不再说什么,只道:“那些人不见得认识你二位,万一胡乱动手,我倒替他们担心起来。”
“你可是朝廷中人。”舒红颜见他一入禹山地界,想是忆起血案,眉头一直攒着,颇不开心,因此忍不住的转移话题。
桀骜不由联想这舒大楼主和一干杂鱼动手的情形,再也严肃不起来:“他们要是找上我,兴许还好些……”
此时三人已入了山道,正说着话,便听树林子里几声尖锐呼哨,接着悉悉桫桫的钻出十几个赤膊大汉将他们包围起来。他们手中执着长刀,满身横肉,这架势若不做匪徒,倒也可惜。
其中一个还踏前几步,尖刀就指在舒红颜的太阳穴边三分处。
这时领头模样的吆喝起来:“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
几百年没听过的黑话,从他嘴里还喊的有模有样。桀骜的头开始痛了。“手下留情。”
舒红颜眉毛一挑:“怎的,你不拘捕他们吗?”
桀骜笑道:“我师兄弟只办移交到刑部的案子,若天牢里关的都是这号人物,那刑部可要头痛的很了。”
舒红颜正待说什么,那头领吆喝完黑话,瞪着眼睛道:“听见了没?爷叫你们交出钱财,还废什么话!”
桀骜几乎要忘记捕快立场,开始同情这些拦路抢劫的了,“放倒了回头送到附近衙门便是,别伤人命。”
舒红颜叹气道:“我一出手,轻重可拿捏不好。”
的确,她的残艳剑斩金断铁,无坚不摧,随便给划上一两下,都不是轻伤。
独孤紫看她踌躇,微笑道:“我来。”
说完,她就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