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幕：除非我死（1 / 1）
“舒楼主，”清玄上人的双眼眯了起来，看上去似笑非笑：“这是国师府接手的案子，‘闲杂人等’若要去现场，先给老夫一个理由？”
舒红颜看着眼前这目光比老狐狸还要狡黠的智者，一边心里咕哝着：不想我去为啥还特意告诉我这事，一边随口找理由：“那刺客既然能重创怜镜法师，劫走林华衣，定非等闲人物，舒某一同去也好有个照料。”
“舒小姐身担重任，这随便抽身，不怕楼子里罩不住么？”清玄上人不温不火的补了一句。
“林华衣出事，萧纵鹤半痴，这时候出什么事，还真的不至于惊动我嘞。”舒红颜说的轻松，也确是实情，清玄上人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唉——如此——就拜托舒小姐了！我那三个徒儿都有要案负责，而桀骜虽然艺高，却从未出过京城一步，有舒楼主跟着，我可就放心多了。”
——明明是想让我去照顾他那宝贝徒儿，却还拐弯抹角的问一大堆问题，搞的我还以为一个回答不慎就不让我去了！舒红颜没好气的瞥了清玄上人一眼，一声不响的拽着桀骜就即转身。
“舒小姐——你这是何意？”
清玄上人仍是微笑不语，玉玲珑终于忍不住出声相拦。舒红颜闻言也不停顿，只道：“不是要去办案吗？当然是越快越好。”
“可是，大师兄长途跋涉，一般都会带随身僮子照应着，你们就这么……就这么……”
她还没组织好语言，那边舒红颜早已拽着桀骜去的远了：“有我一个就够了。”
舒红颜来国师府本是应约而已，至于接到了完全没想到的任务，却绝对出乎意料。不过，既然桀骜已‘拐’了到手，其余的大可不必计较。她心情甚好，看向桀骜时，后者清冽眼神也正看着她。
“这算什么？黑道大姐头帮忙大内查案？”桀骜难得的调侃起来。他也知道这姓舒的执意做什么，是完全听不进不同意见的，反正她武功奇高，于此行倒是有益无害，也还罢了。
“‘细节’就不要计较了。”舒红颜显然心情大好，笑容明显浮现上来。
——硬要算的话，应该是‘家属’吧？
不过她可不敢明白说出来。桀骜脸皮那么薄，听了一定会赏自己一剑。
她正心情大好，拽着桀骜出门，却见前面突然凭空多了个人影，那人来得好快，似还拖着残影，若舒红颜一个不妨便要迎面撞上。
谁也说不清那人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他突然出现后，二话不说，甩袖就是一阵凛冽掌风！
桀骜在前，尚未来得及反应那人已抬掌劈来，他急切间正要反击，举起的右臂却突然停在半空，涩声道：“师父……”
舒红颜却未听清他说些什么，但见桀骜反应滞了片刻，眼见不能自保，想也不想便挥剑而上，剑光舞处，划过道道艳痕。
谁能以一双肉掌对抗这无坚不摧的旷世神兵！
莫说之前没有，就是舒红颜亲眼见了，都不太会相信！
残艳剑轻吟一声，凄厉绯色陡然盛开，将那人无匹掌力拒在尺许之外，这才看清突然出现的人正是清玄上人。
舒红颜也不禁愣了一愣。清玄上人明明在厅中坐着，怎么会突然拦住自己的去路，还一言不发就动了手？容不得她多想，清玄上人一掌被挫，全身一震，掌风再起时便是以双倍力道反击！
舒红颜终于知道清玄上人是当真的，她余光扫过桀骜，发现桀骜满脸疑惑，手臂仍是平举，却迟疑着不知动手与否，知道他对清玄上人尊敬爱戴，一时半会难以适应，又看清玄上人掌风朗朗，竟要将他两立毙当场一般！
以我剑功，挡下这掌还可办到。
可是，剑风与掌风碰撞之下，却难免会波及桀骜。
桀骜体质羸弱，且无防范，我与清玄上人的功力一旦炸裂，牵连到他，后果不堪设想。
弹指之间，舒红颜考虑良多。
她主意既定，残艳剑瞬间没入袖中，她挡在桀骜之前，竟以一双肉掌迎了上去。
谁都知道舒楼主擅长写意剑法，残艳在手，傲视寰宇。可她掌法到底如何，却没人知道。这一下弃剑用掌，难道说她的掌法竟比剑法还强么？
当然不是。
舒红颜这一收剑出掌，意在以自己肉身抵挡清玄上人骇若惊涛的绝世掌力，再引向他处，使桀骜避免波及。清玄上人见她如此，这才微笑收掌，吐息之间，方才如滔天巨浪的掌力刹那散的干干净净。
舒红颜真力既出，却撞上了对方软绵绵的散力，难受之极，却也佩服之极：比如一个用剑的高手，能够以气御剑，甚至人剑合一，整个人就如出鞘利剑，不伤人便伤己。那柄剑便是一意孤行勇往直前。即使是天下最一流的剑手，能做到这样已经非常罕见了。而清玄上人的武功比之于剑，却比御剑合一的境界更高了不知多少！一个剑客全力的出的剑，犹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开弓没有回头箭，一个人全力出手，有那种骇人气势的，最多只能是个高手，而如清玄上人这样能够做到收发自如，随心所欲的，就已是个绝世的人物！
由不得舒红颜不服。她的残艳全力出手，定然血流成河。却没有能够收发随心的自信。无论多么美丽的剑法，仍是带来杀戮的凶器。其实，尤以残艳为甚。
清玄上人收了招，垂下眼帘，任他们过去。舒红颜知道他愿意说的一定会说，不愿意说的问了也白问，因此也不多话，依然拽了桀骜便走。
倒是桀骜带些疑色看了看清玄上人。
“舒小姐，你杀气太重，所以老夫不得不试一试你。”清玄上人低着头，老僧入定般肃穆，更像是自顾自的说着。
“你剑法虽奇高，当世少有敌手，但凄厉有余，韧性不够。你沉稳霸气，原为一方之主，然气势太盛，咄咄逼人，终究要饮苦酒。”
“你人惊才绝艳，刀法旖旎动人，本是不世人物，却因杀孽太盛而染上狠厉，之后，剑为凶器，人为霸主，你的剑，从来都是杀人利器，几时是为救人而舞？”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试你的原因！你这样一把凄绝召唤血雨的剑，说要保护一个人，怎能让人轻易相信！”
“不过，老夫终于信了。方才你宁可断臂，也收了利刃以肉掌相迎，为的便是保护桀骜不受残艳剑风的牵累。此去多加小心，老夫没话可说了。”
他说着，舒红颜眼前一花，再看时，哪还有清玄上人的影子，却见远远的闲碧阁中，与玉玲珑相对坐着品茗的那人，不正就是清玄上人么？
舒红颜心中虽惊服，口中却仍不肯坠了一代楼主的威风：“上人闹什么玄虚。”她想了想，也垂下眼帘，声音很低，却非常认真：“或许，我残艳飞舞之时，就如道上传闻那样，似嗜血修罗般的恶鬼，没有砍不了的东西。但，要我用这把剑伤他……”
她眼睛微抬，看着桀骜。桀骜端立如初，并没有回头。可是她知道他一定在心里看着自己。
“除非我死。”
象说着什么古老的誓言般，她低沉着声音郑重的说。
这是她第一次清楚的表明桀骜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可是，舒红颜说出的话，无论多么荒谬，却没有人会置疑。
包括清玄上人。虽然离的远，且是低喃，但他一定听的到。他看见爱徒仍未转身看那人，只倾了倾身子，露出颈部完美的曲线。虽然他未就舒红颜的话发表只言片语的回应，但那微微的前倾在旁人眼里看来就好像是一个优雅的赞许。
这般的默契。明明连一个眼神的交汇也不曾有，偏偏给旁人异常默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