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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上山时，是雨后的晴朗天气，秋后的阳光也猛烈，不消时，便将山上的土晒得干而厚实。

山上绿荫浓重，行在林间山道中，耳边尽是风过处树叶沙沙的细响。

他边走边告诉她，今天先去看一个老朋友，多时不见了，也不知近况怎样。

她只是点头，在云府过了太久的悠闲时日，走在这里的山上时，竟然微微有些吃力。

他看她小喘气的模样，不由笑：“回去我教你骑马，这样上山就不累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小声道：“我已经骑过马了。”

“那是我带你骑。”他淡淡笑道，“你自己骑，怕还是要惊慌的罢。”

“不会。”她好似有些不服气，重重道，“我已经骑过一次了，我不会再怕的。”

他笑笑，未置可否，依旧朝上走。

他走得慢了下来，在陡峭的岩坡边就停下，伸手携扶她一把。

大概是半山多高的地方，她看到了他指给她的小屋，在一片茂密的松林深处，屋外有一圈矮矮的青绿篱墙。

快到小屋了，她远远看到有个身影背对着他们，听到响动后转过身来，竟然是个大腹便便的女子。

“小景。”他忽然便牵住她的手，微笑朝那女子走去。

那女子顿了顿，脸上似乎有一闪而过的迷茫，可她随即便笑靥如花，慢慢也上前来，柔声唤道：“云大哥。”

她不由微有怅意。他笑得柔和澹然，而小景……小景的名字又是如此熟悉。

可她还是微笑起来，淡淡地，看着面前名叫小景的女子。

下山时，他一直慢慢走着，她倒是时快时慢的，不知不觉一回头，发现自己走出了好远，不由尴尬地顿在原地等他，或是回过神来，才看到自己被远远拉在后面，而他则停在前面淡淡笑着看她，又一阵尴尬。

只是一路上，她都在想，想什么呢，她却说不上来，只觉得纷繁错杂。

她想到适才在山上，他和小景的夫君穆彦坐在院里的树阴下喝茶，两个男子皆是眉目谦朗，笑容温和澹然。秋日的阳光透过渐渐稀疏的梧桐叶子，一点一点光芒在他们乌黑的发间游曳，金黄明亮。

她和小景坐在屋内的窗台下，她看看窗外的他，然后拿起小景放在桌上的绣样来看。

小景的绣样和她从前做的都不同，小景做的是小孩子的衣裳，然后在上面绣上色彩鲜亮的花鸟，朴拙却可爱。

她看着不由微笑：“真有趣。”

“你也可以绣的呀。”小景在她旁边笑，“你和云大哥的孩子，应该会很漂亮。”

她微微红了脸，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嗫嚅着“恩”了一声。

小景以为她害羞，也不再说她，好似想到了什么，忽然捋起她的袖子来看，却轻轻“咦”了一声。

她以为自己的手腕上有什么，看了看，却没发现异常。

“镯子呢？”小景定定看她，“云大哥的镯子呢？”

镯子？她疑惑了一下：“什么镯子？”

“你不知道吗？云大哥没有给你？他的那串玉珠镯子？”小景的脸色微微沉下，语气似乎有些凝重了。

她知道那串镯子，可是，那是要给她的么？

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她想说没有，可话到了嘴边，却突然改口：“……没有，我怕弄丢了，放在家里。”

小景的脸色和缓下来，她听到她叹了口气，然后缓缓说道：“既然给了你，你就戴起来吧，多难得。”

她不知该如何，另一只手不由轻轻抚上了手腕，她感到了轻微的刺痛。

“想什么了？”他忽然轻轻问道，“走得太累了么？”

她回过神来抬头，他停下看她，眼里有淡淡的关切。

她想问他镯子的事，她想问他小景的话的意思。

可她终究没有问出口，当初他因为那串镯子而答应娶她，可见镯子在他心里的重要。可是自那以后，她没有再见过镯子，可见镯子于她，终是没有关系。

既然没关系的，为什么还要多问。

于是她摇摇头，淡淡笑了笑：“没什么，我们继续走。”

天色有些沉沉地暗下，山道上行人渐少，秋风卷起一些凋零的叶，自她垂下的手边萧瑟掠过。

她忽然侧头看他：“明天，明天去大相国寺吧。”

他愣住，而后微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