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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府小姐回门，宽敞的厅堂上摆了大宴，红绸灯盏依旧高挂在飞檐下，墨蓝夜色中，一片迷离的嫣红。

云府少爷还没有正室，所以她这个妾室便也入了宴席的一角，静静地立在一旁，看这场她从未见过的豪门盛宴。

可突然就心跳不已，她看到云府的新女婿牵着小姐的手走来，他看小姐时，面上的笑容谦卑柔和，他看众人的眼，却明亮而飞扬。

她忽然笑，原来、原来这便是春风得意少年郎……

她笑得很心酸，她缩了缩身子，厅堂灯火明亮，众人笑得光华灼灼，可她只想隐到阴暗的角落里去。

忽然被人拉住。

她抬头，看到他平静的眼。他扣住她冰冷的指尖，不重，却很紧。

“坐我旁边。”他淡淡道，“不要失礼。”

她的十指无力地瑟缩了一下，随即便被他扣得更紧。她有些为难哀求地看他，他却别开眼，依旧带她入席，面上沉静似水。

于是她苍白的容颜终于暴露在明亮的灯火下，她终于看到云府的新女婿怔了怔，笑容颓然垮下。

她忽然心里平静了，她不但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而且别人欠她更多，她有什么理由不光明正大！

于是她抿起一个淡淡得体的笑，眼光在众人身上柔和地拂过，然后，直直地，深深地，刺在了那个面色有些苍白的人脸上，仿佛要刺到他心里最深的地方。

她看到他站起来敬酒，眼神忽闪，手指发颤，莹色酒液微微溢出，顺着苍白的指尖蜿蜒而下。

众人都大笑起来，有人问：“新姑爷这是怎么啦？酒还未入喉就醉了么！”

众人又笑，他的脸难堪地红起，他依旧敬酒，只是躲躲闪闪，只怕一个不慎便对上了她咄咄的目光。

程鹿……程鹿何曾这样……？

她忽然心软了，她的目光重新柔和，颔首低眉，静静坐在那个面容始终沉静的男子旁边。

他终于松开十指，放她的手在她柔软的缎裙上。

她才发现指节被他扣得发红发烫，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痛，她只是再微微低头，看到自己的泪无声落下，摔在缎裙上刺绣的玉兰花瓣里，好似一颗破碎的露珠。

后来他送她回慕景园，他不语，她亦默然。

他从来只到园子门口便不再入内，往日如此，今日亦同。

他转身要走时，她忽然唤住了他：“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

“为什么？”他回头淡淡道，“你认为我需要知道么？”

她摇摇头，她知道他给她的只是一个名分，她明白他没有多少兴趣知道，而她……她只是忽然很想可以有个人说话。

但是，怎么会是他呢。

“没什么，你回去吧。”她笑了一下，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夜风凉了，要回去了。”

他点点头，转身便走，背影在夜色中冷漠而孑然。

她站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回身时，裙摆碰到园口一株垂头的玉兰，碰出了一阵朦胧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