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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忽然便过得飞快，她还在怔怔发愣，初五便到了眼前。

娘给她梳头，如墨青丝在娘不再青春的指间绕转，渐渐绾成一个漆黑柔亮的髻。

“娘怨我吗？”她低声道，“女儿不是正室。”

娘往髻上簪珠花：“你好好过，娘就不怨了。”

“好好过？……”她看着镜子里的新嫁娘，笑了一下，轻轻点头，“我会好好过的。我怎么能不好好过呢……”

娘的手指停了一下，好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拿起了红盖头。

盖头缓缓遮下，她轻轻道：“娘，你自己保重了。”

后来她出了院门，坐上了云府来的花轿，耳边是喜庆的喇叭唢呐，还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

她悄悄撩起盖头，也撩起花轿上的轿帘。

她探头，看到了街边屋檐下一长串红光摇曳的红绸灯盏，那么红，那么红，红得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可她知道，那红绸灯盏是从小院子一直蜿蜒到云府。

红绸灯串的两边，一个是她的娘，一个是她未来的夫君。

她对一边有深深的怀念，而对另一边，忽然有未知的恐慌。

幸好，恐慌在他取下她的红盖头后便消失了。

她看着他脱下了大红喜服，然后换上一袭便服。

“我给你安排了住处，是偏院的小厢房，很安静。”他整了衣襟和袖摆，淡淡道，“我说过只给你名分的。”

她沉默地笑，轻轻点头，心里忽然安定。

其实除了偏院的小厢房，还有一个照顾她日常起居的小丫鬟，是个才十四岁的小孩子，话不多，却很伶俐，于是她很喜欢。

偏院叫慕景园，花木葱茏但不繁密，鸟雀活泼却不吵闹，日光浅浅流泻在园子里，淡淡的温和明亮。

她是做不来主子的人，于是常常和小丫鬟一起动手整理。

厢房后种一丛青葱的瘦竹，仿佛几个博识的瘦书生；靠近厢房门口开上一大株芭蕉，舒卷着肥大的叶子，好似一个慵懒的贵妇；园里的石子甬道边长满了丛丛簇簇的葱兰，大片大片喜人的绿中点点娴静的白，沉静，幽深，却又美好。

她从此深居浅出，在慕景园照料她葱茏的花木，或是拿了很多绣样忙碌。她绣花，从前是为了生计，而现在，只是一种宁静度日的方式。

她还在厢房前后种上了大片染草，涌着一蓬蓬绿色或蓝色的浪涛，在盛夏的阳光下饱满得仿佛要涨出翠绿或靛蓝的汁液。

更多的时候，她坐在园里一架陈年的秋千上，头靠着粗大的吊绳，足尖点地，然后轻轻地摇。

那时，日光如水般轻轻流泻，温柔得只让她感觉尘世舒宁，岁月沉静安好，让她都快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但她终究没有忘，只是同坐一席，她便牢牢地想起了所有应该记住的事，她定定地看着云府的新女婿，仿佛要看到他的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