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缝(1 / 1)
“你再说一次!”一拳毫不留情的朝来人脸上挥去,亓云魄如同负伤的野狼般迸出嗜杀的冷色,一双残眸狠瞪着狄修斯,好似他刚才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罪该碎尸万段。
“当初,我也只是说紫檀花……或许有用。”不躲不避的狄修斯双眼空洞的看向床上的南宫艳,不能救活她,他才是最痛苦的人。紫檀花不是一般的药草,它的效用来得猛烈,一旦服下后一个时辰内没有任何起效的话就说明药不对症。而她,已经服下足足三个时辰了。
“所以,你、该、被、原、谅、吗?”握紧双拳的亓云魄一字一句的质问。他既然自诩神医那就应该在三年之后救活他的兰艳儿,而不是无能的告诉他他已经尽力了。
“啧,做人要讲道理,你别忘了她是为了谁才弄成这样的。”飞鸿云悠哉的晃了进来,不让他跟过来他就会乖乖地听话吗?能让这个男人跳脚的佳人,他怎么可能忍住不来一窥庐山面目呢。好在虽然长时间没有下山,可他还记得到冷魂庄的路,没有丢脸的迷路在大街之上。
“你怎么来了?”狄修斯惊讶的看向门口,这人是惟恐天下不乱是不是啊。
“好歹我们也相濡以沫了三年,我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来受死呢。”他很是风骚的朝他一抛媚眼,说穿了,就是特地来看热闹的。“哎呦喂,被你说得跟个神仙似的女人就是这副死样子啊?”哎,浪费了那上好的紫檀花啊。
“飞鸿云?飞鸿云,你能救她的,对不对?”剑痴在没有归隐山林之前曾是悬壶济世的郎中,上至官府司员,下至平民百姓都是捧金求方,只要他肯出手就定能起死回生。
“拜托,把死人救活已经够笑话的了,你现在要我把那么一个玩意弄活?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直接坐在庙里等人来拜了。”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他只是来观摩一下的,没想过要多待几天。
“飞鸿云!我命令你救活她,你必须救活她,否则你就是她阴间的领路人!”他有办法,他一定有办法的。已经无法正常思考的亓云魄强制性的把他拎到冰玉床前,“我不想杀你,但别逼我动手!”
“喂,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啊。紫檀花都没用你以为我还有什么能耐?麻烦你快点送我一程,别让我等太久。”吊儿郎当的飞鸿云根本不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横竖都是一死了,最起码得死得有气魄点。啧啧啧,那是一张什么脸啊,干巴巴的好象老太婆的裹脚布,亏他还当成是宝贝。
“你冷静一点,如果有办法的话即使是要我的命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可如今,你却是在强人所难。”狄修斯赶紧上前站在两人中间,就怕他一个冲动真能掐死他。
“你别这样,让她安静的走好吗,大哥。”苏七娘走上前抱住颤抖的亓云魄说得哽咽,她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即使他们充满希望的等待了三年,结果还是……
“不,不,不,她答应过我的,她不会离开我,她一定能活过来,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帮我,我只是希望她能活过来啊。”骗人的,全都在骗他,兰艳儿一定能醒过来。
“他们在说什么?姐,她醒不过来了吗?”异常无助的刑缦菱望向身边的离难,微颤的双唇泄露了她的脆弱,“你说过的,只要三年,只要三年她就会醒,你再骗我吗?”那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呀。
“缦菱……”语气一哽的孟离难将她拥进怀里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一个南宫艳牵动了太多的人,包括一直站在门外等待奇迹的严总管,此刻已是老泪纵横。如今任何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冷魂庄失去的是整个希望。
“回答我,离难,我姐她会醒的对不对?她不会抛下我,不会让我一个人的,对不对?”谁来给她一个答案,谁来告诉她这一切只是一场闹剧罢了。“离难,告诉我,她会醒的,她会醒过来的,她怎么能丢下我这个妹妹?”
“缦菱,别这样,她会希望……你这个妹妹坚强。”说不出话的孟离难双唇微抿,抱着抖得厉害的缦菱让他同样心情沉重。
“不……”刑缦菱突然如疯了般争脱开他冲到亓云魄面前捶打着他的前胸,“是你,是你,是你害死她的。你说过你会把她毫发无伤的带回来,可是你骗我,你居然骗了我三年,说她一定会醒,可如今你又骗我。你这个骗子,把我姐还给我,把她还给我……”全是一场骗局,她不会失去唯一的亲人的,绝不会!
“缦菱,你冷静一点。”离难冲上去将她固定在怀里,却止不住她绝望的哭声。
“你们全是骗子!早知道你们救不了,我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早在三年前就该杀了你!”他不该三年前抱回已无生息的大姐要她等三年。如今……
“对,对,我该死,我该死啊。”亓云魄任凭她的拳打脚踢,希望能通过痛提醒自己曾犯下的错,“你杀了我,就当成全我,让我去陪她。”没有了南宫艳,他如何能活?三年呵,他居然让兰艳儿孤独了三年啊。
“你去死,你去死啊,你去把我姐换回来,把我姐还给我!”她失去了娘,失去了亲姐姐,好不容易上天赐给她另一个大姐,可这个男人居然没有保护好她,不可原谅啊。
整个寒玉洞沉浸在无比的哀伤之中,谁都不愿相信那曾经直惑人心的脸已成为一种回忆,如今回应他们哀伤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哀戚的哭声也唤不回那道喜欢冷嘲热讽的女音。
“紫檀花全用了?”看不下去的飞鸿云不耐烦的问狄修斯,不就一个女人嘛,值得这一群人哭的跟什么似的么。
“还有一朵,因药效太烈,所以没有全用。”缓缓的从怀里掏出剩下的一朵紫檀花,狄修斯望向床上人的眼充满了自责,他是个狗屁神医。
“用什么做药引的?”
“蛇血。”顺口一答的他突然疑惑的看向飞鸿云,“你有别的办法救她?”
经这么一问所有的人都对他投来期望的眼神,让他有点心虚的不敢回应众人的期望。医术早被他忘得差不多了,他只记得曾用这个方法治好过一个中毒已死的女人,在他还只有八岁的时候。“先说好,这个方法是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救活过一个中毒已死的女人,现在能不能有效我可不担保。”丑话说在前头,吃力不讨好的事他可不做。
“别卖关子了,有什么方法尽管试一试吧。”狄修斯白了他一眼催促他快点。
“你。”他一转身指向刑缦菱,“是处子吧?”
“呃?”哭得正凶的刑缦菱没反映过来打了个嗝。
“还有你,还存着童子之身吧?”不管疑惑的眼神他又看向孟离难问道。救活那个女人是误打误撞,至于这个死了三年的人嘛,他可没把握,反正现在死马当活马医了,医死了也没人知道。
“啊?”他也是一愣,不明就理的与她胸前的缦菱面面相觑,他是来缓解气氛的么,可也不是这种缓法吧。
“好,就你们两个了。”他将狄修斯递过来的紫檀花用内力震成粉末后倒进碗内,又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同样震碎后放入碗中,“奉献点血出来,两人加起来半碗就行了。”哎,浪费了那颗百花丸啊,他是炼来作补颜圣品的,如今竟然用来治个死人。
“这样可以吗?”虽然怀疑,两人还是毫不犹豫的割破手臂滴入鲜血。
“吃不死人!”没好气的白了两人一眼,他将碗递到亓云魄面前,“喏,喂吧。”
不敢有一丝松懈的亓云魄立刻接过那碗药,用竹简一点一滴地送入她干裂的唇中。时间在流逝,可是没有丝毫的起色,躺在冰玉床上的人依旧紧闭双眼不看爱着她的人。
“呃,那个,我去方便一下,没那么快见效的。”感觉不对的飞鸿云退到门边,“她醒了的话再通知我。”话音一落,人影已失。边跑他还边暗自庆幸跑得够快,不然就要到阴间给人开路了。以至于在他今后的生命中只剩下一个字,那就是——逃。
不是他怕死,而是不想见到某人要死不活的样子,扎眼啊。在很久很久以后,他还是不知道冷魂庄所有的人对他进行“通缉”只是为了感谢他救活了他们的女主人,虽然哪只是误打误撞。
“没事的,没事的,你一定能醒,不用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将她搂在怀里,亓云魄说得轻柔,墨色的眼充满了坚决,上天入地,亓云魄必将与南宫艳同在。
“看好他,别让庄主做傻事。”孟离难冲离危一使眼色,戒备着看他每一个动作,绝不让他以死相赴。而他则将刑缦菱抱得更紧,不舍她越发颤抖的身子。
“不,不,不,不会的,一定有用,药一定有用的。”苏七娘望向龙诚寻求肯定的回答,如今的她需要支持,哪怕只是个谎言也好,“他们都会没事的,是不是?”为什么会这样,这些为什么会发生,她失去了夺权的四哥,喜欢跟她斗嘴的南宫艳以及如铁般坚强的大哥,老天怎能将他们全部带走?
“他们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轻拍着她的背,龙诚说着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话,连他都觉得此刻的寒玉洞冷得彻骨,让人没有一丝的气力去坚持。
他们究竟还在等待什么呢?宫里还有一个人在等消息,当他知道后又会如何呢?
“呃,咚!”一声巨响,众人回过神看向被光圈弹出十几米远的亓云魄,然后又看向躺在冰玉床上的人。只见一道刺目的金色光束将南宫艳裹在光圈之中,让人无法靠近,而且那光束再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亮。
“兰艳儿。”大吼一声的亓云魄连忙站起来就要冲回床前却被龙诚和离危同时拽住,“放开我,放开我!”那是要带走他的兰艳儿的,一定是要把她带回她来的地方,不行,他不允许,谁都不能将她带走,除非踩过他的尸体。
“我说放开我,听到了没有!”他越挣扎,两人就将他困得越紧誓死不让他受到伤害,直到那道光束闪亮的终让人不得不闭上双眼……
“如此欢迎我的历劫归来吗?”那他们则是很好的木偶演员,只是那灼亮的泪珠刺得她胸口微疼。
安静得可怕的洞中突然响起令人熟悉的清冷声音,来不及思考的几人顿时愣住维持先前的动作看向声音的来源,立于冰玉床前的南宫艳犹如脱胎换骨般的笑看着他们,绝美的容颜恢复以往因漾着一丝笑意而更显亮丽,那露在外面的蛇型伤疤将也变得可爱起来,像是刻意画上去的彩绘欢庆着再活一次。
“看你们的表情好像很遗憾我没死成。”呆滞是她能在他们脸上找到的唯一表情,个个眼也不眨的望着她,好似下一秒她就会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还是没有回音?“不来确认一下我是不是真的吗?”一群傻子。
仍然没有人移动脚步,而亓云魄则征征地站在离她七步之遥的地方盯着她,双唇微颤,不敢置信的眸子将她上下大量了个遍,却始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打破这个假像,他会再也见不到心系的人儿。
笨!“真令人伤心,早知道你们如此不欢迎我就不回来了,希望牛头马面还没走远,能将我再……”带回去。
她没有机会把话说完,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旋风般的席卷而来将她整个人搂进怀中,力道大的似乎想将她的腰骨捏碎。可是,这种拥抱竟让她怀念得想要落泪,只有借此才能确认她已回到牵挂的人身边,就在他怀里啊。
“真的是你吗,兰艳儿?”粗嘎的嗓音压抑了太多的哽咽,亓云魄越加用力的搂紧怀中的人已证实自己拥住的不是幻象,“你回来了,对不对?”他的兰艳儿没有骗他,只要等足三年,她就会成为他的妻呵。
“是的,我回来了。”泪已滑下脸庞,南宫艳同样紧紧的环住他的腰安抚他的疑虑。
“是的,是的,你回来了,你没有让我白等三年。”多熟悉的兰花香味,就萦绕在他鼻间。
“三年?”柳眉一挑,南宫艳在心底骂了句脏话,她怎么会忘了仙界一天,人间千年的呢?那个死老头居然都没知会她一声。“我应三年之约,来做你的新娘啊。”她已归来并且不会再离开,今生的她只能待在这个男人的身边了。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答应我的事你一定会做到,你回来了是不是?”轻轻地松开她,亓云魄贪恋的看着眼前如幽兰绽放的美丽容颜,宽厚的大掌小心翼翼的摩挲着他所熟悉的轮廓似是仍不相信眼前发生的都是真实的。“真的是你,对不对,兰艳儿?”如果是梦,他愿在梦中死去,只要他的梦里有她。
“这样,你安心了吗?”踮起脚尖在他干烈的唇上轻轻一点,南宫艳问得狡黠,这个男人,真的是爱惨了她。
傻傻地一愣,他直直地望进带笑的眸深处,徐久徐久之后,他双手捧起她的脸圣洁地如同对待一件艺术品似的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很轻很轻,然后才慢慢的用唇仔细勾勒着她的脸部轮廓,从额头到眼睑最后才颤抖地吻住那两片唇瓣。
就在南宫艳要取笑他太龟毛的时候,猛然间她的喉中滑过一丝苦涩,“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你哭起来真的很丑。”他的样子害她也想跟着一起哭,南宫艳掀唇一笑将他眼中的泪吻去,“请相信你的眼睛,我是真的回来了,从此以后除了你的身边我哪也不会去。”她说得极其认真,她是已经死过两次的人了,想通了以前想不通的东西,没有必要再挣扎,既然爱了,她会全力以赴将这份爱守护下去。
“你要说话算数,就算要走,不论去哪都要带着我。”重新将她搂进怀里,他才开始慢慢放松紧绷的弦体会那份喜悦。“我们立刻成亲。”
他和他的兰艳儿重缝了。
“是。”她微笑着点点头,“那就要劳烦严总管费心了,千万别把鼻涕滴到我的嫁衣上。”她是越来越喜欢那有点别扭的老头了。
门外传来几个人相撞的声音以及一个人细小的呻吟声,估计是全躲在屋外看热闹的人已摔成了一团。
这个地方,让她感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