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4 章 安德鲁(1 / 1)
朦胧的月儿亲吻着水面,而水,平如镜。天上月,水中月,相亲相爱地粘在一起,不肯分开。我抱着双臂站在江边,周围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最近整个安澜园静得让人烦闷,果然如了乾隆的意,但这种无澜的安静,似乎更像暴风雨的前奏。
猛然听见背后脚步声,“谁?”
“是我。”
低沉的嗓音,在如水的空气中泛出阵阵涟漪。是他?转身回望,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安慰人的话,我不擅长。他仿佛看出我的窘境,轻扯嘴角,“不用想了,我并不需要。”
我无奈地笑笑,“你不是会困住自己的人,是我多虑了。”
“你有心,我便当言谢。”这句话带着一丝轻快。
“不用客气,我该回去了。”说完,便提脚迈步,与他错身而过。
“能陪我一会儿么?”
我一愣,却还是慢慢转身,吐出一句,“好。”
他缓缓将一根竹笛举到嘴边,音符就这样飘了出来,却是去年中秋我唱的那首《明月千里寄相思》。他怎么还记得这首曲子?在这寂静的夜色里,这曲子很应景,就是有点过于哀伤。也许每个人表达悲痛的方式不太一样,有人痛哭,有人沉默。
“你想家么?”
“什么?”我突然回神,才发现自己沉醉于笛声,肯定是一脸迷蒙的傻样儿。
他转过身,注视着我,“我是问,你会思念双亲么?”
我怔了半晌,“该怎么回答?”
他居然笑笑道,“你怎么想,就怎么答。这个问题让你为难?”
“说不想,那是骗人的。我又能怎样?生与死固然是相隔,但我眼下这样儿,也差不了多少。可能我是父母缘浅的人,从小,我就不太依赖他们。我还有个妹妹,他们在她身上花的时间比较多。”我顿了顿,也不知道他是想听什么。
可能只是需要人倾听,他并没有回应我,似自言自语道,“我记得年幼之时,娘总是说,‘男人天生就是贱骨头。瑜儿,你也将是一个薄情的男人么?’那时候的我并不懂。从云姨进门,我就没见娘笑过,她也从来未曾在我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悲伤。”
“勤奋苦读,是为了得到爹的赞赏;学习为商之道,也是为了得到爹的肯定,这些都是因为要给娘争气。问宜,他很出色,与人为善、谦逊有礼。云姨将他教得很好,从来不与我争。可这是因为他并不需要争,他怎么做爹都会说好,而我必须很用心,不出一点差错……但眼下,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娘走了。”
“你知道么?雨雁死后,我拒不娶亲,娘是宽慰的,她只当我不是薄情之人。”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
“她明白你的。”我肯定地道,“她也会希望你开心。”
“你怎么知道?你说你父母缘浅。”他挑眉问道。
我苦笑,“明知道我不善于安慰人,还要推敲我的话?”
他若有所思道,“所以,谢谢你的聆听。”
“荣幸之至。”我突然想起去年中秋他说过的话,问道,“你为何觉得朱尔给三哥,或是查老二做小是不错的选择?”
他撇撇嘴,“小老婆都受宠不是么?”
我一听,呵呵笑起来,原来他也知道这个理论。他瞟我一眼,让我突然意识到这么笑好像不太合适,于是收声道,“对不起。”
“没事,你笑的时候好看,朱尔以前不爱笑的。”
又提她,能不提她么?不过,好像是我自己挑出这个话题来的。自作孽不可活!我微恼道,“可以回了么?”
他微叹一声,“走吧。”想伸了手来拉我,突然又觉得有点不对,便缩了回去。他可能不知道我看见了这个小动作。一路无话,他送我到院门口,便转身离去。
而我开始失眠了。
如果我不是先与云姨交好,了解她的为人,听了陈瑾瑜这番话,有可能会骂出“狐狸精”之类的恶言来。但她未必就没有她的苦处?得宠意味着树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二夫人绝对不是好惹的类型。只是二夫人太要强的性格,让她自己不肯屈服。而陈世等将封建社会大男子主义思想贯彻执行得很好,他们之间究竟有无爱?谁也不知道。
陈宁潇终于还是如愿地以正室的身份嫁给了查敬远。据说,她竟然趁着乾隆高兴的时候,开口求了圣旨。乾隆自然相当喜欢这种被人当回事儿的成就感,于是,豪迈地指婚,还厚礼相赠。这事儿倒像是陈宁潇干出来的,她是一副什么都不怕的德行。不过,这样查敬远就连退货的念头也不能有了。见到他人逢喜事的爽气劲儿,我就知道这个男人是极懂得情势的人。他也是唯一一个明确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标致的小老婆弄不到手,不要紧,没有必要毁了如此妙的一桩商业联姻机会。后来才知道,查老大是个病秧子,查家的正式继承人只能是查敬远,所以他必须成熟起来,也必须自如地拿捏自己的欲望,不管是对财富,对地位,还是对女人。
如果爱情幻如镜花水月,那婚姻更像是赌博和交易。
这两日总觉得心率超标,眼皮还一跳一跳的。莲心在我眼皮上贴了小纸片,不管用,还是跳。我笑着跟她说,万一出什么事,千万要将我火化了,骨灰撒进钱塘江。小丫头眼眶红红的看着我,小姐胡说什么!我伸手捏捏她的肩膀,抿嘴不语,静静等待着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这日,正拿了刀子在刻木头,老三快步进来,说有要事。我低了头,还在木头上比划着,淡淡应着,“说吧。”
“我今儿在茶楼听说,有个洋人在城里打听什么人,还拿了一幅女子画像。”
突然拿刀的右手一抖,左手食指马上开始渗血,“咝!”我赶紧将手指含进嘴里。
他关切地问,“出血了?”
“不碍事,还有呢?”我捏着手指,轻声道。
“朝廷近几年对外商压制很严苛,人们根本不敢连说话都不敢。结果这个洋人还真是死心眼,还没有走。”
“他住在哪里?”
“除广州十三行的行商,朝廷禁止其他地方的任何人租房子给洋人,听说是住在商船上。”
我想也没有想,脱口而出,“晚上带我去。”
他沉吟着,没有说话。
“怎么?若觉得不妥,那我自己去。也确实不好连累他人,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情。”
他委婉地道,“你知道我不是担心这个,倘若真是跟你有关系的人,你预备要怎么办?跟他们走么?”
我倒是没有想这么远,但这未尝不是好主意,“先探听清楚,我自会权衡比较,再决定。”
他斟酌着道,“也好。那今儿夜里,我们就去,你准备一下。过了戌时,我差陈安来找你。这事儿非同小可,若是被人知道我们私会洋人,还上了他们的商船,那是要有牢狱之灾的。明白么?”
我重重地点头,“明白。”
许是牢狱之灾,许是希望之鸽,谁知道?
“怎么还有官兵把守?”我一身黑衣,猫着腰,跟在陈问宜身后。
他压低嗓门,谨慎道,“来了洋人,官府焦虑是自然的。”
我不再多问,轻脚跟上,陈安也紧随其后。算不得月黑风高,只是静谧的江面有些骇人,远处隐约可见商船的轮廓,夜色下有几分神秘的气氛。如果是和情人幽会,倒是很浪漫。我们避开官兵,顺着一条隐蔽的小道,慢慢接近目标。走近了才发现,上下船的跳板没有收,这样就方便了很多。不仅跳板没收起来,连个看守都没有,这些洋人未免太大意了吧?不过,应该没有人敢冒着被砍的危险接近他们。
“来,小心一点。”老三伸手拉了我踏上船舷。
陈安留在下面望风。
“怎么办?完全不知道方向。”我四处张望,这个船甲板上整理得很干净,只有一些缆绳挽成团堆放,还有四艘小的救生艇,被刷成红白两色相间。
突然有个身着深蓝水手服的彪形大汉出现在我们眼前,瞪着一双蓝绿色的眼珠,活像从森林里跑出来的野巨人,虎背熊腰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粗壮的胳膊毛茸茸一片。他俯视着我们,率先开口,“Woher kommen Sie?”
上帝!他说什么?我居然忘记这个问题,这些洋人可能不会英文。他们有可能说葡萄牙语、西班牙语、荷兰语、法语、意大利语、德语……我可能听不懂。完了!完了!无法交流怎么办?我定了定神,争取不让声音颤抖,也顾不得老三的反应,开口道,“Sir,I am so sorry,I can’t catch you。”
他显然被我的英文能力吓着了,从嘴里挤出一句,“等等。”便转身离开。这句我听懂了,呼……他去干什么?搬救兵?
老三一脸诧异,低声问道,“你为何会说洋文?”
“回去再说这个。”我快速回他,因为我的注意力已经在别处。
一位西装笔挺的绅士顺着船边的栏杆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还跟了刚才那位巨人先生。据我目测,这位先生身高绝对在185以上。上身穿了黑色丝绒短款燕尾服,白色立领绸缎衬衣,还有精致的同色领巾,浅灰色西装裤剪裁十分合体。这一年见多了长袍马褂,这才觉得男人的好体格实在不应该藏起来。
他渐渐走进,我才看清他深邃有致的五官。天!那是怎样一双几乎透明的蓝色眼睛!深如海洋,却又灿若繁星;鼻梁是典型的鹰钩鼻;那双嘴唇,饱满有弹性,泛着健康的光泽;淡金色的头发在黑夜中格外耀眼。略微不完美的地方,就是颧骨稍稍有些高了,但并不影响这位先生的逼人气质。
他礼貌地微微俯身低头,问道,“小姐会说英语?”
“是的。”我差点变成花痴一个。
“我是安德鲁.伊斯特伍德。请问小姐芳名?”他说英式英语。
此时,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口标准美语,就要成为乡巴佬的标签了,这让我十分沮丧。但,我依然笑面如花地回答,“您可以叫我Juliet,这位是我的兄长。我们冒昧地上船,还请伊斯特伍德先生原谅。”
“叫我Andrew,你们上船有何贵干?”
不打算跟他寒暄,我直奔主题道,“听说先生在打听一个人?”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请跟我进来谈。”
我们随他进入了船舱,竟然是一个布置得十分精致的起居室。漂亮柔美的浅驼色碎花布艺沙发,优雅的中国瓷器,一张超大的原木办公桌,信签墨水整齐摆放着,另有一束清雅的白菊插在玻璃花瓶中,散发着淡淡香气。最令我吃惊的是,那盏古老样式的煤气灯,跟我在布拉格的老城区街道上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时间和空间真是奇妙的东西,我开始有点恍惚了。
“Juliet,你看看这个。”安德鲁递给我一张精致的素描画像。
虽然我想像过他会拿了一张什么样的画,但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画上的女子,眉眼生动,神采飞扬,就像任何一位沉浸在爱河中的女子一样,妩媚在眉梢流淌,喜悦在嘴角跳跃。她很美,跟沉静的小姨有六分相像。当看见右下角的签名,我想我可以肯定了。
“这是我的母亲,请问,您为什么找她?”我平静地开口。
“她现在在哪里?”这位先生答非所问。
“她已经过世很久了。”然后,我说了朱尔被陈家收养的事情。
安德鲁双手抱胸在办公桌和沙发之间大约三米的空间里来回走动,但面色仍然沉稳。
我转头对陈问宜说,“你稍等一会儿。”
安德鲁用修长的右手捏着自己的下巴,说道,“哦,你们请坐。”
“安德鲁,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找她?”我拉了老三坐下。
他耸耸肩,道,“我父亲,也就是你父亲临终前托我,而我答应了。”
“什么?!”我一下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提高嗓门,“你是我哥哥?”
“看起来,是的,亲爱的朱丽叶。”他脸上闪过一丝笑容。
该死的笑容!那我刚才还花痴什么?我强迫自己冷静,“那你能跟我说说‘我们’的父亲吗?”
他浑厚的嗓音,安神功效颇强。
苏格兰,他们来自苏格兰。关于苏格兰,我只能想起威廉•华莱士,那个英格兰人眼中的恶魔,苏格兰人眼中的英雄;还有起伏的绿色山峦、成群的洁白绵羊和满山的粉色石楠花……
“什么?你说什么?”我突然揪住一个不太熟悉的词汇。
“遗产,父亲给你的遗产,如果你存在的话。”他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对了,你为什么会说英文,我是说,不太地道的英文?”
“很早以前有个传教士教的。”我只能乱扯,“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跟你回去?”我对这个问题更感兴趣。
他展露迷人的微笑,“亲爱的,只要你愿意,当然可以。”
“你们还要待多久?”我需要时间考虑这个问题。
“亲爱的,我找到你,任务就算完成了,随时可以离开。我们随后去广州取货,然后回家。”
“OK,安德鲁,我会尽快给你回答。很高兴见到你,亲爱的哥哥。”我现在觉得他是一根漂亮的救命稻草,金子做的。
“我也很高兴,亲爱的。”他伸出双臂。
我知道,他是要给我一个拥抱,便没有迟疑,笑着伸出手臂。他很温暖,身上有淡淡的檀木味道。
“好的,我该回去了。”
“注意安全,我等你的好消息。”
下船的时候,夜更黑,也更静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陈问宜的问题,就听见他说陈安怎么不见了?“他应该不会离开啊?”我四处张望着,应该不会出事吧?脑门上的血管开始突突地蹦。这时突然嗖地从四周包抄上来一群清兵,而陈安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布头。他一见我们,便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呜呜声,结果被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踢了一脚,“老实点!”
“喂!你们半夜三更不睡觉,上这儿来干什么?”大概是为首的小头目站出来,质问着。他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
我望了陈问宜一眼,便伸手去握住他的手,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果然,他的手反握了我的,脸上挂着笑容,不卑不亢,恭敬道,“这位差大哥,我们只是想避开草民的妻子,找个僻静的地方花前月下一番。贱内醋性较大,不许草民纳妾,故只有出此下策。您绑着的这位只是草民的家仆。惊动了大哥,还望大哥海涵。”
我低了头,抿嘴偷笑。
小头目怀疑道,“是么?你们来私会这么简单?”
老三牵着我,走到那个小头目面前,有礼道,“大哥见笑了,这个,请差爷们喝个酒,兄弟们巡夜辛苦了。”
“这样啊?”这个家伙显然已经动摇,迅速拿了那锭银子,一副痞子腔调,“这里是洋人泊船的地界儿,你们下次找个好点的地方亲热。”
“是,多谢官爷提醒。”
根本就是拿了执照的土匪!就在我们要全身而退的时候,冒出一个声音,证明我的眼皮早先没有白跳。
“什么人?”小头目突然回头,显然,他也听见了。
“官爷,是在下。”陈瑾瑜可能觉得无法躲藏,便索性现身。
我只觉得浑身无力,刚才的鬼话,恐怕这个笨蛋是不会相信的了。因为没有人见过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私会场面。
“你又是什么人?捉奸的应该是个女的吧?”这个笨蛋不傻。
我简直快昏了,沉声道,“你来干什么?”
“莲心说你还没有回去,她担心你。”他声调一如往常,仿佛出来溜花园。
我白了他一眼,从老三手里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你们撒谎!根本就是想私会洋人!来人!给我拿下!”小头目发威的时候颇有气势。
“等等!”我往前站了一步,扬起下巴,“你要怎样才肯放了我们?”
“嘿嘿,小娘子,有点胆色嘛!”他一脸奸笑,“要不,让本大爷爽够了,就放你走?”
陈瑾瑜黑着脸,上前一步,“你有胆再说一遍!”
“你小子想干什么?兄弟们,给我上!”
我绝望地望天,这个家伙怎么转性了,这么沉不住气啊!看来一场混战是不可避免的了。我扫了一眼,基本没有胜算,他们至少有20人,一个小分队。瞬间小分队围住了我们,一阵乒乒乓乓,这哥俩竟然真的跟人打起来了。我赶紧闪到包围圈外,不料却一把被人擒住。小喽啰的严重口臭让我作呕,一阵阵反胃。眼看这两个家伙根本就是疲于应付,东躲西闪的,反正是输,那还不如保留体力,于是高声喊道,“够了!我们就范!”
“听见没有!”我狂喊好几遍,这些人总算停下来了。
小头目一脸兴奋,色迷迷道,“小娘子肯就范了?”
“我呸!你还是赶紧抓我们送官,这样你以后的日子可能不会那么难过。”我得装成腰杆硬挺,说不定能唬到他。
“你什么来头?我的日子好过得很!”他虽然嘴里这么说,显然也开始思考自己的前途。
“放聪明点,自然不会有错。”我连忙给哥俩使眼色。这两人身上恐怕已经伤痕累累了,黑乎乎的,隔着也看不清。
“朱丽叶,发生了什么事?”
闻此声,才知道什么叫做“天要亡我”。我没有回头,冷静道,“安德鲁,我会给你写信,没你的事,你回去吧。”这种时候,他来只会越来越乱。但,所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根本就不应该开口说话。
“你是舌人?”这下小头目更加兴奋了,“这下可发了,抓了一个舌人!”
什么是舌人???他不顾我满脸疑惑,连忙差了人,将我们四个押着,一路跌跌撞撞的。就这样,我们被摸黑送进了州府的监牢。一路上,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想狠狠地揍陈瑾瑜一顿,这个家伙干什么跑来搅局?本来马上就搞定了,现在却被他害死!乾隆闭关锁国的政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以前朱尔的娘之所以没有能跟老伊斯特伍德回到苏格兰,就是因为姚家上下都害怕被官府查。他们宁可牺牲一个妙龄女子的一生,锁住她,直到她精神失常,不能带自己的孩子,甚至失去生命。
我一个人被关在女子监牢,条件还算不错,没有蟑螂、没有老鼠、没有蜘蛛网,没有一丝光线、也没有一点温度……夏夜,居然可以凉得让人瑟瑟发抖。也许这样可以让我更好地思考,此时我异常冷静,思路开始渐渐清晰。
如果能从这里出去,我一定要想办法跟安德鲁去苏格兰。以我有限的世界史知识推测,英国的工业革命似乎就要开始了,并且将席卷整个欧洲。如果能到一个稍微文明一点的地方去,为什么要拒绝?况且还有“父亲”留下的遗产。我能接受他赋予的这个生命,自然也就能接受他赠送的遗产。也许还能做点什么事情,而留在陈家,始终就是被嫁掉。仅此而已!平淡无澜的生活是很不错,但这就意味着我得悠闲完剩下的全部生命。这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吗?想想这一年以来,我做了什么?一年的闲适,足够了。可能我骨子里流淌着好战的血液,不管那个未知的国度,是山花绚烂,还是荆棘丛生,于我来说,都是一片更为广袤的土地。我唯一能肯定的是,那不是一个安澜园所能给予我的,而我甚至一直在期待。
当明确这一点之后,我想起一个人,五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