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1 / 1)
十九、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乾元殿是大邑朝皇宫前三殿中最小的宫殿,是专门用来接见番邦使节的宫殿。平时基本都是关闭着的,今天却为了大宛朝的殿王夫妇隆重开启。
大殿上方端坐三人,中间一位,明黄色龙袍加身,尽显帝王威仪。刚毅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心思。
右侧的皇后之位坐着的正是名满天下的皇贵妃,她如花的娇颜始终带着礼貌性的微笑,墨绿色的眼眸一样深邃得不易让人窥探心底。
左边则是当今端妃,也是大宛朝的公主彩珐。她明眸善睐,清净的犹如不带一丝世间的尘埃。开怀的笑容直达眼底,几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喜悦。
“宣大邑朝殿王爷、王妃觐----”海英的声音已不似几年前那样清脆,但是,今天这样的日子,东方君颐说什么也不想让他人来喊这一声传唤。
话音刚落,殿外便走进一对光彩照人的男女。满朝文武无一例外的倒吸一口冷气,无数双眼睛在贵妃与殿王妃之间徘徊。天下见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实在可算是天下奇闻。如果卧于病榻之上的丞相今日也在,不知会有怎样的表情。
南宫千羽在看到皇贵妃的一刹那,如被附身一般,僵在原地。她的心在颤抖,心底有鲜红的液体向外流淌。她想大叫,想哀号:父亲、哥哥,你们竟没有看到吗?那个女子,并不是长老会找人乔装的,那个女子本就是如斯容貌。那个女子,她是我的亲妹妹啊!
西门逸淳感受到她的失态,颔首到她的耳边,轻轻的说道:“夫人,此刻你是方咏絮。南宫千羽的一切与你无关。”
两人如此姿态,坐在大殿之上的东方君颐一览无余。龙袍下的右手紧握成拳,恨不能立刻冲到殿下,照着那张邪魅的面孔狠狠挥下。
见礼已毕,双方客套的寒暄片刻,无非是两国交好的种种话题。南宫千羽的心思完全系在清扇的身上。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用那样陌生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姐姐?那样的清扇是南宫千羽完全陌生的。她想知道为什么,她的内心没有办法平静。
西门逸淳感受到身边人的不安和躁动,将她冰冷的柔荑包裹到自己温暖的手掌之中,借此传递一些温暖给她。
“殿王和王妃旅途辛劳,可先行回去休息。今晚,朕与诸位爱卿在御花园设宴款待殿王与王妃。”东方君颐觉得自己的隐忍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再继续欣赏他们恩爱的情景,保不准就会提剑冲下龙椅。况且,看南宫千羽臃肿的体态,微凸的小腹,分明是有了那男人的孽种。他的贵妃呀!他唯一深爱的女人,此刻正在别人的怀里快乐。东方君颐的眼眸散发出的尽是危险的光芒。
西门逸淳携着南宫千羽步出皇宫,她的力量几乎抽空,东方君颐半抱着她,心疼她的处境。
“那个贵妃,是我的亲妹妹!”南宫千羽的语调带着无法掩盖的哭腔。
西门逸淳将她拥到胸膛,“别慌!我们去找二哥!”
南宫齐侯听到这个消息如遭五雷轰顶,“你确定吗?”她这妹妹不会看错了吧?清扇已经被他送离大邑国境了,此刻应该在大宛朝她的师傅处才对。
“二哥!我与她朝夕相处数个年头怎么可能认错?”南宫千羽苦笑道,“我到希望是我的错。”
南宫齐侯英眉紧蹙,如果是清扇的话怎么可能一丁点的马脚都没漏?面对父亲和兄长,她的反应未免太不合情理。
“或许、、、”久未开口的岳音宁若有所思的道,“清扇如当初的惠儿一般,遭到了长老会的算计。”
“此话怎讲?”三个人殷切的望着岳音宁。
“苗疆的蛊毒千变万化,其中几种是尤其稀有的。惠儿之前所中的离魂降便是一种,这不是一般练蛊的人能够做到的。我之前也说过,据我所知只有寥寥数人。”岳音宁稍一停顿,“而清扇的情况,恐怕是中了惑魂降。”
“惑魂降?”南宫齐侯喃喃的念道。
“没错!”岳音宁神色严肃,“惑魂降所用的蛊三十年出一只,是生长在苗疆充满瘴气的林中,极其稀少。有了这只蛊,再加上一位会使迷魂大法的人。两者相辅,即可使人的记忆遭到控制,迷失自我,受他人控制。”
“那么能使这种降的人有多少?”西门逸淳问道。
“这世上只有两人,我师父和师叔。”岳音宁道,“我师父早已逝世,所以只有师叔一人而已。我们想要解清扇所中之蛊也只有找到他。”
几人经过一番思量,认为这件事长老会决脱不了干系。
“对付长老会的事情由我来办!”南宫齐侯难得如此正式的说话。“宁儿就负责去引出你师叔。”
“二哥,你能对付长老会?别说全部,就连二叔一个你都不见得能全身而退。”南宫千羽拒绝让二哥涉险。
“惠儿,你也太小看我们嫡系的势力了。”南宫齐侯淡笑道,“几百年来,长老会一直蠢蠢欲动。但是却一直和平至今,你知道原因吗?”
南宫千羽摇摇头。
“那是因为我们嫡系有一股隐形的势力,一直压制着他们。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他们肯乖乖的听从嫡系的命令也是为此。否则这天下恐怕早就大乱了。”南宫齐侯道,“如今这股势力刚好尽在你二哥我的手中。”
“怎么会?如果是这样,我们为什么要进宫?”南宫千羽不解,如果事实如此,为什么嫡系的女子要在皇宫里艰难的生活?
南宫齐侯轻轻的揽着妹妹,道,“因为祖训,南宫家嫡系以维持权利的平衡为己任,不得挑起矛盾、发动叛变,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与长老会的同宗兵戎相见,自相残杀。”南宫齐侯认为自己的妹妹有权利知道,“长老会知道在朝堂恐怕斗不过嫡系,便将脑筋动到了后宫。为此,在百年前,我们的先辈找到了用后宫斗争牵制朝堂动荡的方法。但是却牺牲了无数嫡系女子的幸福。”
南宫齐侯的话使大家表情变得沉重,也许,早已不是谁对谁错便可说明的问题。长老会不甘被压制,一直想要复国;而嫡系悲天悯人,拒绝战争的发生,不想天下万民再次遭受水深火热。但是,无辜的却只是那些兰心蕙性的女子,一个一个凋零在宫廷的血雨腥风中,到最后仍不知道自己何苦来这一遭。
“放心吧!二哥会以最少的伤亡来达成这次的目的。”他知道妹妹的心思,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西门逸淳听到南宫家的事情,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个家族为了天下苍生牺牲了那么多,而自己今次却是要窃取军事机密,为皇兄的战争做准备。惭愧啊!皇兄那不知名的怒火究竟是为了什么?
“苍狼!”看来他也要动用皇家的影子系统了,这天下还是太平些好。他所爱的女人做出的牺牲不能白白浪费。“发动所有人员全力调查皇兄。”
“是!”黑衣男子领命离去。
欺君也好,抗旨也罢,他现在只想维护心爱女子背负的使命。
月悄然无息的踩到杨柳的肩头,把淡淡的光辉投射到人间。大地被一片银光笼罩着,慢慢的卸下白日的喧嚣。
一辆精致华丽的车撵一路行至御花园。今夜的御花园在月光的洗礼后也变得异常美奂。竞相争放的百花或肆意的张扬,或含蓄的初露,但是,撵上走下的女子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今晚对于她来说是上战场。
东方君颐与一众妃嫔热络的与他们寒暄,西门逸淳礼貌的笑着一一回应,但是手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南宫千羽的柔荑。
文武百官争相与殿王爷攀谈。东方君颐静坐在一旁凝望着故作镇定的女子,嘴角泛起一抹高深的笑容,低声道:“海英,差不多了。”
南宫千羽如临大敌一般注视着周围的环境,东方君颐的一举一动她都不敢放过。清扇和庄妃也都是她很在意的存在。他们似乎都过于平静了。
“皇上有旨”海英的声音响彻御花园,“吾大邑朝乃礼仪之邦 素与大宛朝友好相交当今端妃亦是大宛之公主今 大宛朝之殿王 不远千里来吾朝建交朕实感欣慰为更加巩固两国之关系趁今日良辰着令本朝皇贵妃与殿王王妃结为异性姊妹至此后两朝世代交好永不开战”
南宫千羽心下暗笑,天下太平如果只是一纸文书便可保证的话,就不必牺牲那么多人了?但是如今自己已是鱼肉之躯,能做的也只是顺其自然。
南宫千羽与南宫清扇并肩而立,这是姐妹俩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相见。心中不禁泛起酸意。“清扇!”以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得见的声音轻轻唤道。
“殿王妃说什么?”南宫清扇的笑容澄澈,一双美目清明如水。
“没什么,只是看到贵妃,使我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南宫千羽终于死心了,眼前的清扇的的确确被人控制了记忆。
“不好了!走水了!”不知道是哪来的一声惊呼,御花园顷刻间乱成一团。
“护驾!”
“保护大宛来使!”
“娘娘、、、”
“快、、保护皇上。”
、、、、、、
南宫千羽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已经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有些熟悉、有些疏离,她愕然对上一双炯炯的双目,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朕的皇贵妃离宫太久了,都不知道如何与朕沟通了是么?”东方君颐笑得邪肆。
“皇上!”南宫千羽力持镇定,道:“您认错人了,妾身是殿王妃,您的贵妃还在御花园。请您放我下来。”
“哈哈哈哈、、、、”东方君颐放声大笑,“这个时候还能如此应对自如,真不愧是朕的皇贵妃。惠儿,马上你就会哑口无言了。”
东方君颐抱着南宫千羽,一路来到蟠龙宫。将她安置在软榻上,起身拿过厚厚的信函。交给不知所措的南宫千羽。
警戒的望着眼前胸有成竹的男子,南宫千羽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他手中的信函。一件件的拆开,越看脸色越苍白,到最后,连拿住纸张的力气都不复存在,任由它飘落在地。
“怎么样?精彩吗?”东方君颐看着她的失措,开口问道。
“怎么会?”南宫千羽绝不敢相信。
“怎么不会?”东方君颐莞尔,“你是不相信大宛如今大兵压境,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妹妹是大宛朝皇帝西门逸方的心上人?又或者,你不敢相信南宫家长老会竟会做出投敌叛国的事情?”
南宫千羽哪一个也不想相信。
南宫清扇被送出大邑朝是为了不让她卷进这是是非非。但是,她偏偏在大宛朝的境内邂逅了西门逸方。那时她才多大呀?十二、三岁,怎么就夺走了西门逸方的心呢?况且,她还是为了西门逸方大婚才躲回南宫府,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多年年,那么多年,自己竟不知道妹妹背负着沉重的感情枷锁。真是个不称职的姐姐。如今,西门逸方大兵压境,无非就是为了要回自己心爱的女子。
“怎么样?如果不想战火纷飞,那么朕就要交出南宫清扇。”东方君颐状似苦恼着道:“可是,如果让天下人知道朕这样屈服邻国而交出妃子,岂不大损皇家威仪?可是不交出去的话,战争就没有办法避免。”他知道,眼前的女子聪慧到足以领悟他意思。
南宫千羽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我知道了,我才是大邑朝的皇贵妃。”
“这就对了,我就说我的惠儿是天下最识大体的女子嘛!”东方君颐轻轻的揽她入怀。双唇印在她的额头上。
“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东方君颐打断她的话,“放心,南宫家长老院的几位老人家年龄太大,糊涂了,才会做出挑拨两朝关系的事情。他们暗地里与北越国勾结,协助朱恪臣造反的事情,纯属个人行为,与南宫家上下无关,不会株连九族的。朕只要他们几个老家伙的命就好了。”
南宫千羽知道,这场战争的赢家就只有东方君颐而已。
大宛朝的大军撤退了,南宫家的长老会一夜之间被瓦解掉了,这里面有一半的功劳是南宫齐侯的。南宫博怀深受打击,病情日益加重,丞相之职也如同虚设。朝中的权利终于掌握在了皇帝一个人的手中。宫里的娘娘有一批被秘密处死,其中就有倾国倾城的庄妃。据说处决庄妃的那一天,漫天黄沙,狂风哀号,似乎在为绝代红颜的凋零悲鸣。庄妃死前只说了一曲话:“下一世绝不生为女儿身!”
至此,南宫家长老会的时代画下了句点。南宫千羽又住回了承露宫,在她生下孩子之前,是没有可能离开承露宫半步的。
这情景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她怀着如玉、玄易时的情景。但是此刻的心境却更加凄惨、苍凉。那片梅林依旧,两株海棠依旧。只有她和身边的人已不是当时的而已。命运这东西真是很会折磨人啊!
拿起久未弹唱的七弦琴,轻轻调试,一首《虞美人》忧伤婉转,虽不同缘由,却相同的心境: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东方君颐站在门外的脚步变得沉重,她是在怀念那个男人吧?惠儿,你就死心吧!这一生谁也别想再从我身边夺走你,即使让我化身魔鬼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