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欲叹还惊（1 / 1）
十四、欲叹还惊
漫天白雪的时令，皇宫迎来了一个清冷的新年。由于太后刚过世，不宜大肆庆祝。所以，也只准备了简单的宴席，没有歌舞、宫乐。
南宫千羽在宴席上备受冷遇，除了德妃几乎没有人理会这位失势的贵妃娘娘。她也乐得清静，拉着蝶衣偷偷的离开。
“小姐！我们这样走掉，会不会再次触怒龙颜？”蝶衣担忧的望着主子。
“蝶衣！”南宫千羽轻叹，“人生最无法预料的就是死亡。而只有死亡才是不分尊卑贵贱的。”
“小姐！”蝶衣看着南宫千羽的神情，竟觉得她变得很不真实。
不知不觉，走到了御花园的凌波湖。南宫千羽找了一款空地，不顾形象的坐在那里，仰望夜空。
“小姐！”蝶衣倍感无力，“地上凉！”
“那你就回去给我取个狐裘过来！”正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天上的繁星簇拥着独一无二的月亮，不知道嫦娥独自在广寒宫居住千年是否也会觉得孤独？神仙、凡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无奈。不经意间，胸口紧缩了一下，幽幽的叹了口气。
“惠儿！”
一声恍如隔世的呼唤由背后传来。南宫千羽暗笑自己的恍惚。
“惠儿！”
这次伴随着温柔的呼唤，一股暖意由肩上传来。
“恪臣！”南宫千羽对上一双怜惜、悔恨、温柔的复杂目光。
“你怎么了？快起来！”朱恪臣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激动！终于又可以近距离靠近她、触摸她了。
“你来啦？”南宫千羽没有动，“坐下来！陪我一起看看夜空！真的太神奇了！”
朱恪臣无奈，他一直都了解她的执拗。席地而坐，侧过头看她的表情。那么恬淡、那么凄然！
“惠儿、、、”忍不住轻唤。
“什么都别说，我们今天还能这样坐在一起。是上天的恩赐，不要打扰它。”
朱恪臣心潮澎湃。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许久，蝶衣取了披风回来，看到两个人的背影。胸口如同压着千斤巨石，时光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她也这样看着他们相依相偎的背影。但是，现在、、、她迈步向前，准备去提醒小姐，却被一个有力的手臂拉了回来。
她吃惊的望着莫凌客，正欲开口。
莫凌客摇摇头，拉着她隐到暗处。
“恪臣！”南宫千羽打破了宁静，“当初你为什么不带我走？”
朱恪臣黯然，“因为有沉重的使命压在身上。”他现在憎恨自己的身世。“你恨我吗？”
“不恨！但是怨过！”南宫千羽淡淡的说，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有些时候错过了片刻就是一生。”
“惠儿，如果有机会改变！你会接受吗？”朱恪臣问得小心翼翼。
“我的心已经葬在这里了。”
“那我们一起把它挖出来！说完小心翼翼的把手附在她冰冷的手上。她在宫中的一切他都了若指掌。当然也知道，她为了皇上做了很大的改变。
南宫千羽轻轻的颤抖着，抽回了自己的手。“这三年，我们已经走得太远！我的心也已经、、、”
“莫非、、、”朱恪臣温润如玉的模样有些扭曲。他还期盼自己的猜测只是多心。
南宫千羽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但是现在也差不多快死了！”东方君颐这一段时间的冷嘲热讽，将她刚刚筑起的爱意一点点的摧毁了。
“我会把它救活！”朱恪臣坚定地说着，似乎下了某种决定。“你等着我！”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南宫千羽缓缓的闭上双眼，两抹晶莹自眼角滑落。天空却在这一刻划过一刻流星。
“小姐、、、不好了、、、小姐、、、”蝶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别慌！怎么了！”南宫千羽正在给玄易缝制新的衣物，她的儿子长得可快呢！
“朱大人、、、他、、、他”
“他怎么了？你喝口水慢慢说。”南宫千羽端起旁边的茶杯。
“他起兵造反了。”
“什么？”南宫千羽手里的茶杯滑落，在地上摔出清脆的响声。
“二少爷命人传了消息进来的。据说朱大人的父亲是北越国的兵马大元帅，朱大人从一开始就是来我朝刺探消息的。前几日，北越国的皇帝撕毁了和平条约，正式向大邑朝宣战。”蝶衣把听到的消息重复了一遍。
“那么、、恪臣是回了北越才起兵的吗？”南宫千羽不敢相信。
“不是！这些年北越向我朝输送了数以万计的兵将，都让朱大人隐藏起来了。他们是想要里应外合的打垮大邑。”这是南宫齐侯分析的。
“天真！大邑朝是所有王朝里最兵强马壮的国家。北越的皇帝怎么如此鲁莽？”同样是少年天子，差距竟会是如此之大。“我们去见皇上。”
东方君颐此刻黑着一张俊颜，浑身散发着冰冷彻骨的气息。海英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自己主子。整个宫殿笼罩着暴风雨来临的气息。
“容华娘娘求见！”小太监战战兢兢的来报！
东方君颐冷哼！从来不曾见过她亲自前来求见！朱恪臣的面子真大呢！
“宣！”又冲海英道：“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
偌大的宫殿只有南宫千羽与东方君颐面面相觑。
“似乎也只有朱恪臣才有办法改变你！”东方君颐嘲讽道。
南宫千羽故意忽略酸涩的感觉，道：“臣妾想请缨去议和！”
“不如说是去跟他双宿双飞更有说服力。”
“皇上！臣妾没有这种想法。只是想避免残酷的战争。”南宫千羽诚恳的道。
“哈哈、、、”东方君颐放声大笑，“好个冠冕堂皇的说法。把朕当成三岁的孩子吗？”紧紧的锁住她的容颜，道，“朕最恨背叛！你也好、朱恪臣也好，你们还真是朕最重视的人呢！”
“皇上！”
“不要叫朕！回你的安华宫，乖乖的看着乱臣贼子的下场。”说完不再理会她，也无视她眼底受伤的神情。
战争是残酷的，这一场更是惨烈。朱恪臣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战斗，他有必须要胜利的理由。
大邑朝这次也出动了最精英的军队，由南宫博里挂帅，南宫伊泰为右将军、南宫齐俊为左将军。兵分两路迎战。
几个月下来，双方各有输赢。但是，北越渐渐败下阵来。朱恪臣手下的十万人也变成了最后的两万人。
眼看就要兵败如山倒。
“将军！我们恐怕支持不住了！”一个红脸大汉道，“我们的粮草马上就要没有了。”
“还能坚持多久？”朱恪臣清瘦的脸庞目光深邃。
“最多半个月！”
半个月？朱恪臣紧锁双眉！八月的月光异常明亮，她在宫墙里面也会对着月光沉思吧！到最后，还是不能带走她。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小姐！夜里凉！”蝶衣走到院中，把一件斗篷披在南宫千羽的肩上。
“蝶衣！我第一次想要变成一只可以翱翔的雄鹰！”
“小姐！”蝶衣泪眼朦胧。已经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她都睡不好，现在的小姐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倒。“我去找皇上过来。”
“站住！”南宫千羽喝道。“我不想看到他。”
自从到了这安华宫，看的最多的就是他跟良妃的亲昵姿态。偶尔还要她站在一边服侍。他们幸福的在自己面前讨论未来孩子的名字。
东方君颐常常用冷冷的目光欣赏她的不自在。多少次她都想拂袖而去，但是那就表示她示弱了。南宫千羽不允许自己逃跑，即便心已经被刺得千疮百孔，她依然保持着傲然的身姿。只因为她是南宫千羽。
“你不就寝的话就来伺候良妃用膳吧！”不知何时，东方君颐立在眼前。“奴才都笨手笨脚的，容华你一直都伺候的很好。”
是说我更适合做奴才吗？南宫千羽心上的伤口又一次被割开，但是已经不会痛了。麻木了！
“是！臣妾遵命！”
良妃挺着大肚子坐在餐桌前，娇嗔的道：“皇上，他又踢臣妾！”
“这么好动！一定是个皇儿！”东方君颐笑道。
“皇上说是就是喽！”良妃娇媚可人的回着，还不忘把身子往皇上身上偎去。眼神挑衅的望着立在一旁的南宫千羽。“皇上，臣妾有些累了！”
“容华！你来扶良妃进去。”
南宫千羽隐忍着，上前接过良妃。扶着她往内殿走去。在即将走出东方君颐视线的一刹那，良妃的身子猛地向前摔去。南宫千羽竭尽全力想抓住她，但是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倒在地上。
“啊-----”良妃痛呼，“皇上！痛、、、好痛、、、”
东方君颐冲过去，抱住良妃大喊，“宣太医！”
一时间，安华宫乱成一片。南宫千羽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受到凌厉的、带有愤怒的目光。
“南宫容华，你居然故意害我摔倒！好、、、好狠的、、、心啊！”良妃斥责！
南宫千羽立在一旁，含笑看着这一出的闹剧。这皇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主宰的剧情，只是有些拙劣、有些出神入化。没想到，自己也有如同戏子的一天。
太医、稳婆，太监、宫女，匆匆的来去。东方君颐在得以脱身的一霎那，就已经站在了南宫千羽的面前。右手瞬间扬起又落下，结结实实的打在南宫千羽的左颊上。他气氛她脸上不屑的笑容。
五个鲜红的指印触目惊心。
南宫千羽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错愕、凄然、绝望，目光朦胧的望着东方君颐。泪水如绝了堤的潮水涌出眼眶。
东方君颐看着自己的右手，又望了望眼前的南宫千羽。他以为她会痛哭失声、会大喊、或怒骂！但是她都没有，他看到南宫千羽笑了。笑得那么凄凉、悲伤得令他恐惧。她的笑容中蕴含着决绝，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次真的要失去她了。她的眼神告诉他，他践踏了她的人格，她再不会原谅他。
“哈哈哈哈、、、”南宫千羽的笑声变得疯狂。
“不要！惠儿，不要！”东方君颐一把把她拥入怀里，双臂不自觉的加强力度。仿佛要把她揉到身体里。
南宫千羽就仿佛丢了灵魂的木偶，没有任何反应。看着他的目光仿佛是面对一个陌生人。
“太医、太医！快来看看朕的惠儿！”第一次，东方君颐这么歇斯底里。
二皇子的出生、南宫容华的奇异病情一时在后宫不胫而走。也传到了朝野和两军阵前。南宫博怀起表上奏，要求皇上把南宫千羽送回南宫家静养。东方君颐不准，朝堂之上
拔弩张。南宫家的几个将军从阵前上表陈情。朱恪臣甚至递来降表，只要皇上让南宫千羽回南宫府，让他可以再见她一面，他便无条件投降。
东方君颐觉得自己四面楚歌，他不想答应。但是无数将士的生命、天下万民的信赖。他决定妥协。
下朝后，他一个人踱步到安华宫。蝶衣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看到皇上默默地施以一礼。回头看了看如活死人一般的小姐，含泪退了出去。
东方君颐来到南宫千羽的面前，伸出手摸着她仍然有些红肿的左颊。平生第一次挨打吧！明明是爱着的，明明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为什么会还是动手伤害了她？可能只是因为她那深深地不屑，那刺痛了他。轻轻的拥住她纤瘦的身躯，第一次，感受不到她的任何情绪。
“惠儿！朕要怎么做？”东方君颐喃喃的说，“朕接下来该怎么做？”
哀莫大于心死！南宫千羽已经没有任何知觉。她不想理睬任何人，不想开口说话！脖颈处的潮湿也丝毫牵动不起她的情绪。
南宫齐侯的马车在朱雀门外等了很久。当看到妹妹模样时，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看着东方君颐目光陌生又疏离。如果他只是普通的妹夫，此刻一定已经趴在地上哀号了。但是他却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皇上请回吧！惠儿以后我们会照顾。”谦卑的语言却没有恭敬地姿态。
东方君颐知道，他失去了一名忠心耿耿的大将。看着马车绝尘而去，他的心情无比的沉重。她由朱雀门而来，也由朱雀门而去。现在这个皇宫，还有谁是亲近的人？
他只是孤家寡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