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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房？好久不见了的柴房……
蜻蜓伸出指尖去摸墙壁，后半夜的月光很清亮，透过墙上的窗子照进来，迎面的墙上一片淡淡的白。
蜻蜓的指尖慢慢就摸到了那些个小洞，很小很小的，现在只有尾指才伸得进去一点点，隐约触摸到小洞内干燥剥离的墙泥。
“蜻蜓姐？”叶叶从另一边慢慢走过来，在蜻蜓旁边坐下，“你在干什么？”
蜻蜓注视着那些小洞，慢慢道：“你知道吗，那些小洞都是我抠的，一点一点抠的。”
“抠的？”叶叶有些惊讶地问，“蜻蜓姐为什么要抠这些小洞啊？”
“因为……”蜻蜓笑笑，“我以前常常被关到柴房里来，还很小的时候，又害怕又孤单，就一个劲儿地抠墙壁，时间长了，就抠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洞。”
叶叶疑惑地笑：“蜻蜓姐以前很不听话吗？为什么要被关起来？”
不听话？
蜻蜓顿了一下，手指慢慢从墙上滑落下来。
“叶叶，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你待在一个你很不愿意待的地方时，你会不会很高兴呢？”
“不会……”叶叶摇头，“我会不高兴的。”
“如果你又发现，因为很多原因，你根本无法离开这个地方，你会难过么？”蜻蜓又问。
叶叶毫不迟疑地点头：“我会难过的。”
蜻蜓忽然笑：“难过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开始生气，开始想着发泄，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了解你，都知道你的难过与伤心，于是，他们会骂你，会说你不听话。”
“所以……蜻蜓姐就被关起来了是吗？”叶叶思索了一下道。
蜻蜓点点头，看着叶叶好一会儿，忽然抓过叶叶的手指一口咬下！
“啊！”叶叶痛得大叫起来，“蜻蜓姐很痛！”
“很痛？！”蜻蜓松口，生气道，“你这个小白痴！秦妈妈骂你你不会跟她说实话啊？！端酒菜非要去别人都不想去的房间啊？！人家对你不怀好意你都不知道挣扎反抗啊？！……”
“可是，”叶叶捏着被咬的手指嗫嚅道，“你不是朝我摆手让我不要说吗？”
蜻蜓蓦的红了脸：“那、那端酒菜去五号房呢？！”
叶叶为难道：“别人都不去，他们都求我帮他们去。蜻蜓姐不是让我要多为醉烟楼的其他丫头姐姐帮忙的吗？”
蜻蜓语塞，好久才道：“最后、最后那个呢？！你也是大男人一个，竟然就由着那个神经白绑起你来？！”
“我、我不知道他是坏人……”叶叶委屈道，“我端酒菜进去的时候，他对我笑眯眯的，我心里就很高兴……”
蜻蜓在心里无力地叹气：“傻叶叶，别人对你笑眯眯并不一定就是真的对你好……”
“那蜻蜓姐呢？”叶叶顿了顿，迟疑道，“蜻蜓姐常常笑眯眯的，你也并不是真的对别人好吗？”
“我——”蜻蜓又语塞了，末了才怏怏道，“至少、至少我没想着害人。”
叶叶不说话了，默默看了蜻蜓一会儿，然后抱膝而坐，下巴支在膝盖上。
蜻蜓奇怪了：“叶叶？怎么不吭声了？”
叶叶依旧没说话，只是侧过脸来看她一下，然后又转过脸去。
月光如水般清冷，映得墙下的两人有些凝滞的萧索。
“叶叶？”蜻蜓试探着轻轻推他，“你怎么了？不高兴了？”
叶叶终于侧脸过来，眼眸在月色中如宁静却幽深的黑潭。
“可是蜻蜓姐骗了我，”他的语气有些落寞，“我觉得……很难过。”
蜻蜓怔了怔：“……叶叶……”
她想说，其实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她想说，其实我只是为了捉弄你而已；她想说，其实……其实我已经很后悔了……可是她终究都说不出口，为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在醉烟楼这么多年，她一点一点地在长大，也一点一点地在知晓着，她总以为自己是有些不一样的，可叶叶的话，突然让她意识到，原来自己慢慢的……慢慢的已经和很多她并不喜欢的人一样了……
于是她心里也难过起来，一点苦涩在心头缓缓游走，渐渐弥漫了整个身心。
“蜻蜓……？叶叶……？”
也不知过了多久，柴房外传来几声熟悉的轻唤。
蜻蜓愣了愣：“紫烟姐……”
正喃喃着，又听到一个男子淳厚的嗓音：“蜻蜓？”
“罗公子？！”蜻蜓惊得跳了起来，连罗长天也来了！
“叶、叶叶！”蜻蜓手足无措地推叶叶，“快、快看看我的样子是不是很邋遢很难看……？”
叶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没有啊……跟平时差不多……”
“头、头发呢？”蜻蜓又跳了起来，“头发、头发是不是很凌乱？……”
叶叶没有说话，只是惘然地望着蜻蜓有些慌乱的举动：“蜻蜓姐……”
“蜻蜓？叶叶？”紫烟和罗长天的身影出现在了窗口，“你们怎么样了？还好吗？”
蜻蜓慌张地拢拢头发，勉强扯起一个笑：“罗公子，紫烟姐，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你紫烟姐一听说你和叶叶被关起来了，就急着跑过来，连外衣也来不及披一件。”罗长天笑着拥住紫烟略显单薄的身子，“我怕她慌得出事，便也过来看看。”
“哦，”蜻蜓拢发的手慢慢从耳后滑下来，“是这样啊……”
紫烟看着柴房内狼狈的两人，默默叹口气道：“蜻蜓，叶叶，你们都没伤着吧，都饿了吧？”
“还好。”蜻蜓的手不由捂上了小腹，面上却淡淡地笑，转头看向依旧坐在草堆上的叶叶道，“叶叶呢？叶叶饿了么？”
叶叶点点头道：“有一点。”
紫烟笑了一下，从窗口递进一个小纸包：“匆匆忙忙就跑来了，只来得及带上房里的一点点心，你们先暂且吃着，天亮后我让人去买些早点来。”
蜻蜓默默接过纸包，笑了一下：“紫烟姐，让你们费心了。”
“傻丫头怎么说这种话，不过，我看妈妈这回是真气着了，来时我还碰到迷桑去求情，却被妈妈赶了出来。”紫烟怜惜地看她道，“可你们两个，怎么就那么傻呢？”
“也不能这么说，”罗长天沉吟道，“那个白公子行事向来令人不齿，我是蜻蜓的话，我也会如此。”
“可是……”紫烟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叹气，“算了……”
“蜻蜓姐，是不是我们要永远被关在这里了？” 叶叶忽然过来问道。
蜻蜓笑了笑，揭开纸包拿出点心给他：“怎么会，明天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叶叶还是有些疑惑：“你没有骗我？”
“傻叶叶，”蜻蜓微笑道，“如果明天不放我们出去，醉烟楼的活儿不就多得干不完了么？”
罗长天笑了起来：“紫烟，你看你担心什么，没有蜻蜓的话，醉烟楼明天可就开不了门了！”
“你小声一些，”紫烟小心察看了一下四周，这才放心下来，“当心被妈妈听到了。”
“罗公子，紫烟姐，你们还是先走吧，不然真被秦妈妈知道了，她要怪你们的。”蜻蜓顿了顿，又道，“就算罗公子，秦妈妈大概也不愿意你介入进来。”
紫烟想一想，终于点头道：“那我们先走了，你和叶叶好好照顾自己。”
“好的！”蜻蜓微笑道，“有我在呢，怎么能有事？！”
罗长天和紫烟走后，柴房又冷清起来。
后半夜的空气凉得发冷，蜻蜓捂着肚子慢慢靠墙坐下，被踢到的地方正一阵一阵地发痛。
“叶叶，坐过来一些，给姐靠一下吧。”蜻蜓轻轻道。
叶叶顿了一下，终于慢慢走过来挨着坐下。
蜻蜓笑了一笑，轻轻靠头在他的肩上。
“蜻蜓姐，我不喜欢这里，我不想待在这里。”叶叶忽然说道。
“不会的，姐不会让你总待在这里的。”蜻蜓轻轻按了叶叶的手，“明天，明天你就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