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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四娘偷了个空在房里算帐，桌面上摆了一小堆金子，一堆银元宝，一堆碎银，还有一大堆铜子。
口里正念念有声，眼一斜，余光突然瞟到桃木门扇缝隙里的人影。
“是谁？滚进来！”秦四娘有些生气，醉烟楼里竟然有人敢在她算帐的时候偷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倒是处乱不惊地拿过旁边的绸布盖住桌上的金子银子铜子。
蜻蜓的影子在门外怔了怔，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小缝，露出小半个脸来：“秦妈妈，是我啊……”
“蜻蜓？”秦四娘松口气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扑着，“在门口鬼头鬼脑的，心里有鬼？！”
“不是的不是的！”蜻蜓赶紧摆手否认，“我只是……我只是想找叶叶有些事，听说他上您这里来了，所以便来看看……”
“叶叶啊……”秦四娘略一思索，“刚走呢，干活去了。”
“哦，”蜻蜓依旧扒着门扇笑，“秦妈妈让他干什么活去啦……您那么疼他，都舍得啊……”
“他又不是我儿子，什么舍得不舍得的！”秦四娘斜睨她一眼，“那小子刚犯了错，竟敢去打搅马大爷的好事，我不罚罚他说得过去么？！”
“哦……”蜻蜓讪讪笑道，“这、这小傻瓜还真……真大胆，连马大爷的好事也敢打搅……”
“就是！”秦四娘冷哼一声，“我问他，他还支支吾吾，最后才说闲着没事想干些活，好啊，我就让他干啊！”
蜻蜓听得头顶冒汗，秦四娘说得越轻巧，其实她心里是火气越大，不知叶叶现在怎样了……
“秦妈妈，那我去找叶叶了，”蜻蜓赶紧扯起一个笑容道，“就不打搅秦妈妈了……”
“等等！”秦四娘忽然道，“你小丫头可别给我添什么乱子，知道么！”
“哦。”蜻蜓认真应答，快脚就逃离了帐房，赶紧找叶叶去了。
“叶叶？叶叶来过么？”
“没呢！去别的地方找找！”如烟正和刘少爷敬酒，于是瞪了蜻蜓一眼。
“叶叶呢？看到叶叶了吗？”
“去去去！哪里来的丫头！”何员外随手就砸了一块糕饼过来，“别吵着大爷我！”
“叶叶是不是刚来过？”
“啊！”梵烟尖叫起来，“蜻蜓死丫头你干嘛！”
“我没看见我没看见！”蜻蜓赶紧举手遮眼，“你们当没看到我，继续继续……”
……
找了好几间都没见到，不识相的斥骂倒挨了不少，蜻蜓不免有些丧气，可仍是硬着头皮继续一间间找下去。
叶叶……也不知道叶叶现在怎样？明明知道秦妈妈也不会很为难他的，可没亲眼见到他，心里却仍是堵得慌……
蜻蜓想得头痛，眼睛也没看路，在扶梯边突然一脚踏空，眼看就要摔下去了，幸好旁边突然伸过一只手拉住了她。
“谢谢……”蜻蜓抬头道谢时还是有些后怕，“谢谢你……呃，叶叶！”
“恩。”叶叶好像反应有些冷淡，“蜻蜓姐小心一些。”
“哎，叶叶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久！”蜻蜓有些不满地嘟囔起来，“为了找你我可是挨了不少骂呢！”
叶叶也没笑，静默一会儿后，忽然道：“蜻蜓姐，刚才你让我做的事，不是有意的对吧？”
“呃——那个呀……”蜻蜓突然语塞，“那个、那个……”
“是有意的？”叶叶又问。
蜻蜓窘得红了脸，末了怏怏瞪眼道：“哎，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又没少块肉，这么不经玩？！”
话一出口，蜻蜓便有些后悔，于是躲闪着不敢看叶叶的眼。
叶叶一直喊她姐，她也总以为叶叶比她小，可现在面对面站着，她突然意识到叶叶原来高她许多，更主要的是，不说话的叶叶，无端端让她分外心虚。
“我知道了。”叶叶垂头，淡淡道，“可是，我不喜欢你这样。”
他说完转身便走，蜻蜓一时愣了，心里突然百味交集，不知该恼他，还是该气自己。
回小屋时，蜻蜓不自觉地探了眼往叶叶的屋里瞅：这个小白痴，后来都没看到，肯定一早就回来呼呼大睡了！
月光清凉凉地照进屋内，床榻上却是被衾完好，没有往常那个睡相不好的人的踪迹。
还没回来？蜻蜓心里不免有些嘀咕，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哪里去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蜻蜓心里无端焦急起来：那个叶叶，那个傻瓜白痴叶叶，该不会因为闹别扭就离“楼”出走了吧？！
终于放心不下，蜻蜓想了想，还是快步朝前庭走去，醉烟楼的灯火，只有在前庭还是有些明亮的。
一路找过来，终于只剩下一楼的散房，不是固定的姑娘的居所，而是给一些醉酒或太吵闹的客人歇息的房间。
“叶叶？”蜻蜓小声唤着，一面偷偷凑近了门缝看。
“蜻蜓你做什么？”一个丫头过来拍她的肩，“被秦妈妈知道要骂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蜻蜓忙笑道，“你还在忙啊，我只是找叶叶，你看到他了吗？”
“叶叶？没有啊。”那个丫头想了想，又道，“好像……刚刚才看到他端了酒进五号房了。”
“五号房？”蜻蜓疑惑道，“这么晚了还喝酒？五号房是谁啊？”
那丫头笑了：“我哪知道？适才我都在楼上伺候着呢！”
“我知道了，谢谢了。”蜻蜓匆匆道谢，快步便朝五号房走去。那间房在扶梯底下，有些隐蔽，先前是用来存放被褥的，后来因为生意好房间不够用，便移用做了散房。
只是五号房的房门关得极严密，推不开，蜻蜓眼眯得再细，也无法看到里面的人，细细听，又好似没有动静。
蜻蜓弯得腰酸背痛，眼也眯得酸了，想想叶叶也并不一定便在这个房间里，于是又走了出来。
难道叶叶真的离“楼”出走？
蜻蜓想得有些生气，只是开个玩笑，虽然过火了些，那个小白痴也不用出走吧！那么傻，万一在外面被人骗了怎么办？！长得似模似样，脑袋却跟不上，路上随便哪个人就能把他骗倒！
前面走来两个最后收拾的丫头，小声地说着什么。
“你知道么，那个白公子又来啦！听说躲在五号房。”
“白公子？那个……脑子有毛病的？”
“什么脑子有毛病啊？他是那方面不正常，好男色！”
“好男色来我们这里干什么？要去也要去相公馆啊！”
“嫌相公馆的小倌不好呗！”
“相公馆的小倌再不好也是小倌，我们这里可都是姑娘！所以说他脑子也有毛病！”
“我倒是听人家说，他老婆是天天守在相公馆门口等着截他的，他可能就怕了，躲到我们这里来了吧！”
“恶——那种人，想想都恶心！”
“也是，幸好我们这里没男子，不然可就惨了！”
……
蜻蜓脑中突然一个激灵，转身便朝原路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