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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贰拾陆 予独爱莲(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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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时分,哨岗内的兵士刚刚换过。

一个白影自主帅营帐内无声无息地闪现。小心避开巡逻兵士,白影很快就穿过军营的边界,没入了密林之中。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急掠过一片片林木,白影终于将步伐停在了深林边缘的这一条溪流前。

白影放眼四顾,确认无人后,才偷偷地自怀中掏出一件衣物。是一件普通的内衫,只是下摆某处却沾满了斑斑的血块。

不顾十二月午夜溪水的冰寒,那人直接将手没入水中,开始捶打浣洗弄脏了的衣物。可是那血迹却煞是顽固,无论怎么用力搓洗,却始终不肯和白色的布料一刀两断。

就着冰冷的月光和溪面细碎的银辉,浣衣人呆呆地看着那一块残余下来的、淡淡的褐色污渍,发了一会怔,然后——出乎一直隐身树后的人意料——她突然俯下身,大声地、几乎是倾尽五脏六腑地呕吐起来。她吐得是如此声嘶力竭、精疲力尽,以至于脑腔里强大的压力让她的泪水,如同大雨纷纷扬扬地落下。

不知何时,一只满是怜爱痛惜的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抚着。伸到眼前的,是她所熟悉的带着青木气息的丝绢。

「炻,」莲生好不容易平复,抬眼强笑了一下:「又让你看见我这么狼狈不堪的样子了。」

「……莲,」顾炻深深凝注着那张苍白的、布满泪痕的脸,「生为一个女子的事实,就让你觉得这么不可饶恕吗?你一定要…抗拒到这种程度?」

沉默良久,莲生低唤了一声:「……炻,我好怕。我好怕这具身体,它一天天在改变,我能感觉到。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更害怕这种改变带来的不确定,特别是…对我所要达到之处可能引起的阻碍……所以——」她猛地抬头,迫切地扑向顾炻:「所以,炻你有办法罢?炻你有那种药罢?!你可以帮我罢!」

「……药?」顾炻的眉头紧锁着,她该不会是想……

「对,就是,可以停止每个月月信的药啊!现在正是重要关头,我不能分神啊!」莲生的眼里闪着近乎饥渴的希冀的光。

原来受寒落下的病根…必须小心调理,否则以后可能无法生育。顾炻忍不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强自压抑着内心的震动,顾炻轻声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你知道你现在走的,是怎样的一条路吗?」猛地睁开眼,顾炻紧紧握住莲生的肩膀,「够了,真的够了。你已经失去得够多了。没有人…没有人会因为你做不到而苛责你啊!」

「……」凝视着对方片刻,莲生淡淡一笑,轻轻拂落肩头的那双手。她站起身,背对着他。浸润于南疆融融月色中的伶仃白裳,随着夜风微摆,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风吟月色之中,去往比苍穹还遥远的地方。「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也没有把握这条漫漫的征途,到底会在何处终止,可是我不能停。仿佛一旦停下来,就再也无以为继。所幸,我也并不在意什么彼岸,」她转眸,「因为我的彼岸,永远在下一个目的地。」

经此一役,虽将神秘的狐面男子打退,凤军,却为此折损过半。余下两百人不足,现在的凤军,已经再不能称之为一支军队了。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能在那次异常惨烈的战役中存活下来的,都是菁英中的菁英。

抵抗住悲痛,莲生甚至未待伤完全养好,召集了凤军剩下的战士,再度进行改组重建。在原来队伍结构的基础上,缩小了编制,调整了日后的训练方向。除此以外,还增设了「五使」这个单位,直接听命于公子莲,他们分别是:「琥珀」——谋士胡珀;「琉璃」——星术师苏紫流;「珊瑚」——掌管庞大资金流动的花家兄妹;「玛瑙」——隐卫殷罗;以及后来在北征中加入的「翡翠」裴玉烟。

重组后的这支尖兵,被世人称为——「莲魄」。

决战结束后的两日,殷罗刚回营,就发现莲生正独自在场院中候着他。

冬日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流淌在白衣上,以舒适的姿势倒在躺椅上打盹,少年半阖着眼的表情慵懒惬意。还未及殷罗走近,莲生先睁开了眼睛,朝他笑着招呼道:「回来啦。我正在这里等你呢。」

「殷罗,你还记得我们一起被关在天牢里的情形吗?」

「……嗯。」当时的情形跃然眼前,殷罗素来毫无表情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因为臻英武试的事。」

「哈哈,是呢。那个时候用了一些小伎俩才侥幸胜了你。」莲生兴致一来,道:「殷罗,来来,这次我不耍赖皮,咱们货真价实地比一场!」

「你的伤……」

「不碍事、不碍事。」看见莲生执意起身,兴致又那么高昂,殷罗也不再推拒跟着站起来。

可是当「花见」出鞘在手,少年整个人都变了。被一层暗红色的腥气所环绕,少年抬眼冷冷道:「出刀。」

殷罗一慑,知道无论气势、还是实力,眼前的莲生已绝非臻英当日的少年能比,也不敢大意,从袖中抖出幽蓝色的逆形刃。

然而当两刀相接,殷罗讶异地发现:莲生此时所用的一招一式,竟然和当初一模一样,甚至连角度都没有任何偏差!

就像那时一样,莲生的胸口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空当——殷罗把握住时机,自死角发起了最后一击——疾风裹挟着汹涌斗气,如箭在纷飞的白衣与黑发间穿梭。直面少年惊为天人的瞳眸,殷罗只觉得时间如同凝滞的冰河逐渐缓慢,停止。直到时间解冻、再度开始流逝时,那一把猩红萦流的刀刃,已经直抵于他的喉头。

相同的过程。却是完全相反的结局。

将刀回鞘,莲生背对着殷罗走向那张躺椅坐下。用一种带了倦意的声音,她说:「……从一开始,你来到我身边的目的,就是为了监视我罢?包括前次牛家村的事,也是你报告父皇的罢?」

知道对方会这么说,显然已是掌握了证据,殷罗也不再隐瞒:「是。」

莲生闭了闭眼。虽然明知这已是确凿无疑的事实,可是当被殷罗亲口说出时,她还是感觉到心脏里一闪而过猝然的痛楚。「哈…哈哈……果然如此…最后,即使是我,父皇还是无法完全信任的罢……」

「……那个人,不会信任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啊,是啊。她怎么会忘了呢?父皇不信任最爱的静皇后之子太子哥哥,不信任曾经在北疆与他并肩作战的朱鸾皇叔。最后,他也还是无法信任,曾与他有着三年师徒之情、亲手教养出的她。

绽露一个苦涩的微笑,莲生缓缓道:「殷罗,你要知道,我并没有怪你。你从一开始就对我说过,能让你臣服的,只有『强大的力量』。跟父皇比,我一开始就没有胜算罢。

但是…牛家村一事所牵涉的,不仅仅是你,也不仅仅是我,而是数十、上百条活生生的人命。只有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你!所以,你已经无法继续再…跟随在我身边了。」

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局,殷罗只是静静地俯身拾起断裂的逆刃。

就在转身的那一刻,他突然听见身后人道:「……若是哪日,你重新愿意以『殷罗』的身份重回莲魄,『玛瑙』的位置,永远为你保留着。」

「……那个人,」殷罗突然道:「就是被称为『神使』的那个男子,袖角的黑莲花,是暗军的专属标记。而暗军是专属于皇上的……」他没有说下去。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莲生仍旧坐在原地,没有睁开眼睛。她靠着椅背,任由南疆温暖得恰到好处的日光软软地敷在脸上、身体上,懒懒地不想动弹。她素来最怕这种离别时刻。她也知道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她本以为自己会流泪,可是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很久,很久。

「……结果,班师回朝的时间还是被延误了。」

「莲大人别这么说嘛!除了部分留驻的人马,大部分南征军将士不都已经平安地分批返回了吗?这次南征,可谓是完胜啊!」畅快地将碗中当地苗民们酿的黑糯米酒鲸饮而尽,吴琞不知是因酒醉,还是兴致高昂,满面酡红。

「嗯,话虽如此说,可是没想到那两人…原来这竟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莲生似是有点慨叹。

吴琞知道莲生所说的,是那日追捕大东巴姐弟两人、解救节度使的事。当时三人正在将军崖边上拉拉扯扯,莲生等人赶到时,渺露正欲将服了迷药的战青岚推下悬崖。渺露还预备杀了战青岚后,和朵殉情。

然而最让人震惊的一刻,还是出现在朵抱着战青岚的腿,一直哭喊着「九耶、九耶」的时候。当时不但莲生,甚至连萧欺雪本人的表情,说是被五雷轰顶也不夸张。

「没错!十七年前,我姐姐自从听说九耶被抓去炼蛊了以后,神智就开始时而不清。」渺露指着萧欺雪切齿道:「就是你!是你害得朵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当年我好不容易把你这碍眼的人除掉,本以为…却没料到朵一见到这姓战的,就把他当成了你!我怎么能…我怎么能让十七年前的旧事重演!」说罢,就欲对战青岚下毒手——

「休想!」莲生和萧欺雪几乎是同时出手,然而虽然救下了战青岚,却无法阻止渺露自绝的行为——他纵身跳下了深不见底的将军崖。

「……还记得当日初遇朵时,她唱的那首古调吗?」莲生回忆道:「当我听到铁修说那是东巴教流传下来的殉情调时,就突然产生一种想法——或许那个时候的朵,是在向我们求救也说不定。看见她面对萧欺雪的异状,我就猜想是不是渺露用药控制了她的神智,却没想到……咳,真是世事难料啊。」

「就算她的病治好了,又能怎么样呢?有时候,忘记了说不定也是件好事。」话锋一转,吴琞忽又哈哈大笑起来:「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莲大人偏要说这么扫兴的事,是不是应该自浮三大白?」

「喔喔!」「就是就是!」「莲大人,喝!」同桌的其余将领也撺掇起来。

莲生笑而不语,径直将眼前斟满的三大碗酒饮尽——谁叫今天是三喜临门的大好日子呢?一,是南民们为了庆祝「废止活祭」等几大政措颁布、特地邀请公子莲及一干南征将领参加的庆功宴;二,今日也是东巴教传统的三月鲜花节,远近蛮蚩各部族都赶来此处庆祝春天的到来,从天未亮就开始歌舞祭典,煞是热闹;三就是,今日还将为一对新人举行盛大的婚礼,至于新娘和新郎倌儿么……自然就是东巴教前圣女朵和节度使战青岚了。

「喔!萧兄,你来啦!」

听见吴琞的招呼,莲生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去——身着传统苗族蜡染鸦青色布料、缝制而成的斜襟紧身上衣,男子的腰际及小臂处均装饰着水貂皮精心制成的锁扣,别处心裁的设计使得修长紧绷的肌肉及微带古铜色的皮肤若隐若现,更加惹人垂涎。脚蹬黑麋皮长靴,原本随性的长发也以相同色系的额绳、发绳束起,露出高傲饱满的额头及剑眉下灼灼的双目。不仅是因这身裁剪格外合身而彰显出的高挑矫健,更加引人注目的恐怕还是男子从脖颈侧,越过锁骨,一直蔓延到胸膛沟壑处的纹身。

那是一只蝴蝶,沾了青棘草、黄桔梗等等榨出的各色草汁,以极细的笔尖描了,勾勒出说不出的邪魅妖冶,栩栩如生地栖落在男子的颈间。这亦是东巴教参与重大祭典时的盛装传统,只不过相较而言,蝴蝶的纹样更受姑娘们的青睐。然而此刻文于萧欺雪身上的这只蝴蝶却一点也不见得突兀,妩媚的笔锋中透露出特有的强劲,与男子狂放落拓的气质交相辉映。

直到萧欺雪走到身前、用他那双流光的眼睛含了意味不明的笑意与情愫,盯着她看了半晌,莲生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有那么好看吗?至于看呆了。」萧欺雪连声音里都充满了愉悦。

「好看。」莲生的干脆承认,倒是出乎他的意料。「那蝴蝶的纹样,真的…真的很适合你。」

「知道为何偏偏选这个纹样么?」不等莲生回应,他径自道:「你们汉人制词牌名曰『蝶恋花』,而宋又有周敦颐道:『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万千花海,予独爱莲……」

他并没有说下去,因为淡淡的胭脂红,已从少年细腻的皮肤之下渗了出来。

「这样,好么?」

站在人群最外围,看着在众人的簇拥和欢呼中走来的朵和战青岚,莲生轻轻地问身边的萧欺雪。

「如果,你是说报仇,我只能说这样一个女人杀了也没多大意思。」他道:「如果,你是说成亲,我则只能说那个男人是真的爱她的。」

「……可是,她喊的是『九耶』罢。」男子凝视朵的目光的确深情而宠溺。

「那又如何?我是萧欺雪,不是九耶。」他的视线没有在女子那甜蜜的笑靥上停留多久,转眼定定地看着莲生,「你可以说我无情,因为对于你以外的其他人,死活我都懒管。」

等她发觉到时,自己的嘴角已然不自觉地上翘,「你也可以说我无耻。」学着萧欺雪的句式,她回道:「因为我发现对于你的『无情』,我心里竟然很高兴。」

闻言,他也笑了,「我们一个无情,一个无耻,刚刚好。就不要再去荼毒世人了罢。」

于是,耳边还响着听不完的喜洋洋的苗歌,碗里还漾着喝不尽的甜蜜蜜的美酒。在吉庆喧闹的人群与火光之外,两只手悄悄地交握在一起,不曾分开。

辰瞾三年五月末,南疆诸事既毕,公子莲率部回返。

自然少不了一番盛大的送别场面。铁修和其他几个蛮蚩部族的首领带来的族人们,几乎把驿路塞了个水泄不通。人群中,小布伊拉着他的母亲,挤到萧欺雪身边来。

「两次都是您出手救了布伊,我和孩子阿爸都非常感激您。」妇人以苗语诚恳而不安歉疚地说道:「上次…上次对您无礼,我实在很对不起……」

萧欺雪抬眼,看见白衣少年正于重重人潮包围之中,朝他了然一笑。于是他也笑了,释然地。

「萧锅锅!苏锅锅!下次要再来!」「公子莲大人,一路平安!」「大人,有空一定要回来看看我们啊!」在苗民们热情的挽留和拜别中,队伍浩浩荡荡地开拔了。

行至山路某处,哪里传来了少女的歌声。

如同叮咚作响的溪水,那一个个灵巧而跳荡的音符快活地流过山间,流过旷野,如同点缀在富饶的丘陵平原之上的花朵,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小小幸福的光点。

侧耳聆听了片刻,莲生问身边并肩的人:「会幸福的罢,她?」

「……会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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