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贰拾 莲宫的贵客(三)(1 / 1)
「公子,这…可是本店价值千金的镇店之宝啊。」
乌檀锦盒打开,琳琅的玛瑙明珠镶饰百锻钢鞘,赤金吞口雕饰着睚眦神兽。青锋刚刚拔出一寸不足,满室顿生凛冽的寒光。
姿态翩翩的白衣少年却没有开口。只是微微侧过覆盖着络银面具的脸,看着身后人。不料那人对眼前价值不菲的奇珍瞥了一眼,仅仅一眼,就别过头不再看。
「你…!!」莲生还未做任何反应,倒是几个随侍已经敢怒不敢言地瞪着一副事不关己姿态的萧欺雪。这已经是他们跑的第十七家兵器店了,大半天下来,这央月几乎所有稍有一点刀兵名气的店铺都已经跑了一遍。掌柜一见来人乃是当朝的皇三子公子莲,无不捧上自家最珍贵的藏品。
然而无论是百代蜚声的阮师刀,还是武帝钦赐东方朔的鸿鸣刀,无一不因为莲生身后人的一声不屑一顾的「哼」,而宣告见弃。再跑下去,他们的脚就都要变扁平足了!再看那人好整以暇、事不关己的模样,真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故意……
然而,莲生却丝毫不见被惹怒的模样。带了一丝歉意,她轻轻地朝掌柜的笑了笑。随后转头对萧欺雪道:「萧公子,这么多名刀都不入阁下法眼,想必阁下其实心中早有属意了罢,不知可否劳阁下不吝指点一二,也好让我辈开开眼界?」
萧欺雪一笑,「可以啊。」随即负手在陈列着大小刀兵的大堂内转悠起来。他每在一把刀前停驻一下,除了莲生以外,全部人的心都似乎要悬起来一次。最后,他终于在角落里堆着的一大摞满是灰尘的残破兵器中,挑出一把刀刃缺了几个口的长刀,交到了莲生的面前。
「就是这把了。」萧欺雪饶有兴味地观察着莲生的反应。
「大胆!」「你敢耍我们大人?!」不料,莲生却只微微一笑,转过头去对已经呆愣的掌柜道:「店家,这把刀价钱几何?」
「三…三两五钱……」
「好的,这把刀我要了。」
坐在返回莲宫的马车上,躺在软榻上的萧欺雪挑眉看着坐在对侧的莲生。她从头到尾端坐在角落里,认真细致地擦拭着刚刚买来的那把残刀。嘴角噙笑,她没有丝毫不耐,反而一边擦,一边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儿。
「莲大人,我能否问一个问题。」
「萧公子,您客气了。有什么直说罢。」
「我说——」萧欺雪的脸骤然欺近,「你该不会真的是对刀和刀法,感兴趣了罢?」
对于男子具有攻击性的姿态,莲生早已习以为常,眼神仍旧专注于手中物事:「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将是我人生中拥有的第一把刀,理应严肃对待,不对吗?」
「噢……」拖长的尾音微微上翘,萧欺雪躺回对面软榻上。他似笑非笑,重复着莲生的话:「第一把刀……吗?」
「萧公子,礼尚往来,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问。」
「刚刚那些刀,真的不好吗?」
「很好啊!」马车停在莲宫前,萧欺雪率先跳下车。站定后,他甩出一个「你是白痴吗」的表情,理所应当地道:「难道没听说『一分钱一分货』吗?十几万的刀,怎么可能不好?没常识!」
遇到这种无赖,恐怕也只能自认倒霉。莲生此时就很无奈地扁了扁嘴。
「不过,」萧欺雪又说了一句:「相信我罢,这把刀是你人生中第一把刀,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把。」他意有所指地看了莲生一眼,「如果你真的是爱刀人的话,不用着急。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把真正属于你的刀。」
今年的梅雨格外的长。
「三日前,前往腾冲的探子证实节度使战青岚确实已经遭到囚禁,失去联系,目前生死未卜。今□□中众臣就战和问题很是争辩了一番……」
潺潺雨声中,触目满园榕桂静默。倚在窗前的少年,一袭霜色单衣,目光似散还聚地游离在蒙蒙雨雾之中。似是漫无目的,又似在等待什么人的样子。
见眼前人没有发话,惊翮不敢停止报告:「圣上今日表露的意思更倾向于主战。只是,当他就以公子莲大人您为南征主将征求群臣的意见时,遭到了以吴琞为首武将的极力反对……」
说到这里,惊翮停了停,抬起头来试探地唤了一声:「莲帅……?」
这时窗边的莲生才回过头来。然而,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与主题完全不相干的——
「有伞吗?」
「……萧欺雪!萧欺雪!」
绕着榕树林兜兜转转一刻钟,莲生才终于找到某人的身影。她本想继续叫唤,然而念头一转,一边窃笑着,她已经悄无声息地蹑足踏上萧欺雪近旁的树枝。
若是平日,他一定早就觉察到她的小伎俩。今天,树上人却纹丝不动,莫非有什么陷阱?心下惊疑着,莲生轻轻靠近,「萧——」
一声低唤未及脱口。
他在睡。
是的,他睡得很沉。前所未有的沉。总是在溅血的暗夜中绷紧的每一处神经、经络和肌肉,此时都很舒适地松弛着。只有唇角,那总是带着各式各样笑意的唇角,此时由于惯性还带着,很…可爱的弧度。是的,这也是莲生第一次发现,「可爱」这个词藻也可以如此贴切地形容一个成年男人。平日里如同他手中那把禁忌之刀般,逼人的锐利感,竟然也在此刻,消隐在他微弯的唇际。
他的呼吸,平缓而绵长。被粘湿了的黑发上,一滴雨水顺着他骄傲的鼻梁滑落。她突然忆起,和眼前的人两次邂逅,都是在雨中。
雨,仿佛总和眼前的男人有着某种神秘而和谐的共振。正如此刻,在老榕林荫间沉睡着的萧欺雪,仿佛已经溶解在这柔和的雨声里,溶解在他身后那片葱茏蓊郁的绿色中。雨水无言浸润着树上千千万万的绿叶。而他就是那千千万万叶子中的一片。
等意识到自己的凝视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程度时,莲生慌忙别过头去。「奇怪了,论相貌,萧欺雪自然比不过胡珀;论气度,炻也比这个无赖好多了。不过一个男人而已,怎么至于失态成这样?」暗暗责备着自己,莲生摇了摇头。但是人就是这样,越是想阻止自己去做的事情,就越是无法克制,莲生端坐片刻,还是决定慢慢把脸转过去,反正他又还没——
带着戏谑的笑意,一只玩世不恭的墨黑眸子,此时正玩赏似地盯着她瞧。
「竟敢装睡耍我!你…你你好大的胆子!」想到刚刚自己幼稚可笑的行为有可能都落入某人的眼里,莲生恼羞成怒。
左眼无辜地眨了两眨,随即做揪心痛苦状,「好冤哪!被偷窥的是我、被指责的是我、被侮辱的还是……」
「嘿嘿嘿!得了嘿,您哪省省罢!那出『窦娥冤』我已经听恶了。」
「噢?不然来折『西厢记』,您瞧可好?」黑眸不饶人地咬着脸色越来越赧的少年,「说的是哪,崔莺莺小姐趁夜来到张生房中……」
「胡说什么呢?!」莲生满脸彤红,气呼呼地打断萧欺雪。
萧欺雪这才嘻嘻一笑,双手反剪到脑后,翘起二郎腿,「噢,原来演的不是这出啊?那莲大人——又是为何擅闯他人『香闺』,扰人清梦啊?」
「哼哼。」莲生咬着牙笑了两声,「我这不是见阁下的『香闺』漏雨严重,担心阁下『皮薄肉嫩』、『身娇体贵』的,受不了这风寒,所以才特地送伞来呗。您哪,是莲宫的贵客,这要是有个一长两短的,我这做主人的,可白遭人诟病。」萧欺雪这才看见,莲生手里的油纸伞。两把。
萧欺雪一怔。然而仅仅是一瞬,很快他又仿佛发现了什么漏洞似地,露出了一个让人无法不以「奸狡」形容之的笑容:「是……吗?」
莲生皱眉,「怎么回事?这拖长了的、可疑的语调?」
「我听说,莲大人政务繁忙,日理万机。莲宫虽然仆从少,但是像送伞这等杂事,怎么都不至于要主人来亲力亲为罢。还是说……」——突然凑近放大的犀利眉眼,让莲生呼吸一滞——「莲大人你,是为了其它什么理由而来见我的呢?」
「萧公子,你想太多了。」一时间,莲生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看出莲生慌乱的萧欺雪没有继续咄咄逼人,却突然问道:「让你很不自在吗?」
「嗯?什么?」
「我是问,」萧欺雪看着她,笑问:「这雨,让你很不自在吗?不然,你为何要打伞遮挡?」
「可是……」
「我的家乡,」萧欺雪突然道,「我的家乡是一个雨水充沛、长年雨雾不散的地方。因为终年的潮湿气候,那里的土地丘陵格外肥沃,草木瓜果都特别繁茂。居住在那里的人们都相信,雨水,是天神所馈赠的礼物。所以,他们从来不知道有伞这样物事。因为他们觉得,人,也正如大地上的万物一样,只有吸取这些雨露,才能如草木般茁壮成长。」说这话时,他的声音,意外的柔软。
「这雨……」他伸出手,接住从枝梢间漏下来的一束光,和光里闪耀着的细碎雨点,「和这天,这地,这树一样,都是自然的造物。所以我不抗拒。相反,」幽光流溢的左眼转过来,对着她:「只有在雨里,我才真正感觉到,人类是种自由的生物。」
只有在雨里,我才真正感觉到,人类是种自由的生物。
莲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此时轻轻一笑:「听萧公子的话,倒不像是本地人氏呢。」
敏锐地觉察到萧欺雪在瞬间竖起的戒备,莲生却没有继续寻根究底。她抬起头,正巧一滴雨水溅落在她的眼中:「自由的…生物吗?」忽然,她把手中的伞一甩,朗声道:「来,萧兄,正好让我们在雨中,痛快打一架!」
萧欺雪一愣,然后也一笑:「哼,正合我意!我可不会再像上次一样,手下留情!」
「小心别闪了舌头。我看哪,您的狼毫笔,已经可以寿终正寝了!」
此时,胡珀的心里百味陈杂。
他远远地看着雨中矫捷如游龙上下腾跃的两人。刀刃清脆的碰撞声中,火星四溅。比起上次见到的时候,韩澹…功力似乎又上了一个境界,连他一个不懂武的外行人都可以看得出来。
自从「那件事」,是的,他说的是「牛家村」。自从听说那件事发生以后,除了震惊外,他第一个就想到韩澹。他无法想象,当那个白衣少年看见那人间地狱般的惨象,那清澈见底的瞳仁又该灰灭多少欲绝的血泪。当他忧心忡忡地前去探访时,却又得知公子莲被庭杖。三个月,整整三个月,韩澹将自己一个人幽闭在偌大的莲宫里,不见任何人。
这些日子以来,韩澹的改变,凤军几乎所有将领都看得见。面对日渐开朗、神采飞扬的韩澹,他本该欣慰安心才是。
然而,不知为何,看着那两人在半空中短暂交汇的刹那,那种眼神中流转的默契……
「哈哈!赢了!我赢了——」
在萧欺雪来到莲宫的九十七天,第一次,莲生终于取得了她「胜」的记录。
一番激斗,筋疲力竭的两个人,全身裹满泥水混合着鲜血。此时,萧欺雪一手捂着左肋的伤口,另一手撑着「千御蝶」,摇摇晃晃,终于往后一倒——仰面躺下在泥土上。
「哈哈…哈……」他望着灰色天幕中不断坠落的雨丝,脱力地笑着:「我输了!哈哈…输得好!输得——痛快!」
「不能不痛快!这可是我以命相搏的实力!」看到自己的日夜苦练终于有所回报,莲生快意地长笑。
「好,好一个『以命相搏』!好一个『不能不痛快』!」萧欺雪仍旧躺着,伸出手一把擦去脸上纵横的汗和雨,快然笑道:「好久了…有多久不曾遭遇这么难缠的对手了……」
莲生却没有再应和。她拖沓着疲乏的步子,向萧欺雪走近,走近——一直到两脚已经跨立在萧欺雪身体两侧。透过面具,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
一种被凝视的奇异不适感弥漫了萧欺雪全身,他条件反射地直起上身——「别动!」莲生轻声喝止道。看着萧欺雪疑惑而僵硬的表情,莲生的声音很轻柔,如同呢哝的耳语:「萧公子,你还记得,当日莲宫宫门前,是谁曾经说过,只要我能把他打倒在地,就必须向我坦白某个秘密罢?」
在某个瞬间,萧欺雪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的公子莲,是个女人。
然而瞬间,他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挫败地挠了挠头发,萧欺雪这才烦躁地答到:「我是说过。」他是说过。那只不过因为他确信,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和他并驾齐驱。更不用说能战胜他。可是有谁料到,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皇子竟然……麻烦,他给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
莲生微笑:「那么,萧公子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了罢。」
无疑,莲生脸上那旗开得胜、从容不迫的笑容成功地挑起了萧欺雪的火气。然而念头一转,他忽又绽开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看得莲生一愣。他双手撑在身后的地上,将脸抬起来,迎着雨水如同极惬意地迎着日光般,他说:「愿赌服输。请便。」
莲生被这爽快的「愿赌服输」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愣在那里。
「怎么?」萧欺雪牵起一边嘴角,仰头望着她:「莲大人不是要看在下的右眼么?我就在这里,毫不反抗。怎么又退缩了?」
「谁说我退缩了?!」她必须承认,萧欺雪总是能够很成功地刺中她的软肋。就像此时,明明是他被战胜、狼狈坐在地上,可是心浮气躁如败者的人,却是她。
萧欺雪的笑,带着一贯的嘲讽意味。幽亮的左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莲生犹疑的手朝他伸来。可是每当手接近一寸,莲生就觉得心脏的频率加快一点,最后,纤细的五指停在了覆盖在他右眼的额发前。
两个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在细雨中长久地僵持着。
那额发遮挡后的右眼,究竟会是……?
她想起不久前惊翮带来的报告:那只「右眼」,关乎着一个足以掀起江湖上腥风血雨的秘密。而此时,拥有这只禁忌之眼的神秘男子,就正坐在她身下的地上。只要她愿意,下一刻她就可以揭开这个秘密……
思及至此,莲生的手竟然开始了细微的颤抖,掌心也渗出湿热的汗来。
似是觉察到手的主人的紧张,神态悠然的男子唇间逸出一声轻笑。
这声又轻又暧昧、意味不明的笑声,刺激了莲生的神经。她鼓足勇气,将手伸向前就要撩起来——
「大人。」
莲生触电般收回手,才发现侍立在一边的胡珀。皱眉道:「有什么天大的事,非要现在来打扰?」
胡珀没有说话,反倒是萧欺雪出口讪笑道:「看来,为了我的右眼,莲大人还真是用上了全副心神啊。那小伙子,可是从刚刚就一直呆在那里了,莲大人,怎么,你难道没有任何知觉?」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莲生放软声音道:「抱歉,胡珀,有什么事么?」
胡珀淡淡看了萧欺雪一眼,垂首道:「赤城刚刚传来口信,皇上要莲大人准备准备,赴今晚的七夕夜宴。」
「我知道了。」莲生应道:「吩咐下去,我要沐浴,准备车骑入宫。」
萧欺雪也站起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嗯……我也该回树上睡觉了。」
莲生经过身边时,他挨近她耳边,百般轻佻地道:「莲大人,错过了这次,我可逾期不候了哦……哈哈!」
感觉到身侧传来的、男子身上特有的灼热的体息,莲生的拳头在瞬间握紧。然而不过是一瞬间,她微微侧过脸——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妩媚的角度——缓缓道:「不急,来日方长。耐性,我有的是。」
火树银花,车水马龙。
牛郎织女跨越浩渺银河相会的场面,今年怕是见不到了。央月城里,家家户户仍旧将各色琳琅的果品摆满了乞巧的香案。如酥细雨,丝毫不能阻止桐花大道上塞满踏雨前来游乐的人群。朵朵伞花在朦胧的夜雨灯火中绽开,文着精巧花样儿的绣鞋,溅落一地香尘。
隔着帘幕看着窗外,莲生突然回忆起她六岁那年,同样的七夕夜,却如水般晴朗。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凉宫的小院子里,那满园的月色,如同清亮的水面般一漾一漾。记得那些修长的树影,投映在地面上,如同水底交错的珊瑚和海藻。香案在亭子里摆起来了,上面以白瓷青花的小碟小碗,盛满母亲亲手酿制的蜜饯和点心。身边不断有人走动着,凉月的吆喝响起,招呼着凉风拿什么物什。不一会儿,人都齐了。母亲跪下在蒲团上念念有词的时候,她伸出手去偷偷拈了案上的「乞巧果」含在嘴里。不小心被发现了,自然少不了被母亲一通念叨。
凉风取笑道:「小姐这么贪吃,小心惹恼七娘娘咧。六岁乞不到巧,长大做女红粗手脚。」果不其然,她投进水里的针,没有现出好形状来。然而,恐怕连她自己也没有料到,那时宫女们的调笑话竟然一语成谶——那双手后来果然没有再碰过针线。
此去经年,女儿节也再没有那年的小女儿。
而那个时候,月色和树影,细碎的蝉鸣,母亲柔声的呵斥,和嘴里乞巧果在舌尖融化的、甜丝丝的滋味,渐渐幻化而成她儿时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也是最后的温情。
「大人,到了。」
马车停了,连带着她的追忆。她定定神,扶了扶脸上的面具,掀开帘幕。
在全场惊艳的岑寂中,明月白的少年自宫门外施施然行来。镂饰着繁丽忍冬纹的银丝面具后,目光轻盈流转。步步绝尘的优雅,步步倾世的风华。仅仅半面,叫多少风流艳曲传唱,又叫多少深闺的梦境自此相思萦指。
历年来,皇家七夕夜宴的受邀者,大多是朝廷高官或是名望氏族的年轻小辈,以及未婚的皇家子弟。换言之,这是一个变相的、以政治联姻为目的的相亲会。
此时整个繁宫灯火通明,丝竹悦耳。又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