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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拾玖 枫桥夜泊(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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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寒意渐浓渐锐的十二月时,一行人才回到央月。

和牛子等人在城外的驿道分别后,莲生驱车回到赤城。此时,赤城里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除旧扫洒。车骑自装饰着大红吊彩的宫门中穿过时,两侧汉白玉的桥阑干上全结着赤金流苏。喜庆的气氛较往日甚至更加浓郁——本朝太子大婚的筹备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这天一大早,央月城里最风生水起的酒楼「醉风雅」朱漆大门,却挂上了「年末休业」的牌子。

清晨禽鸣细碎的园子里,一个身着天青锦袍、腰系玉碧腰带的男子,正负手踱了几步,然后停下,立于游动着锦鲤的萍池边。

许是入冬了的缘故,此时园内草木呈现出一片枯黄稗绿、晚景萧疏的景象。古来这样的场面,总是轻易让人泛起荒凉萧索之感。

「猜猜看,我来的这一路上,都听到央月的百姓们在热议些什么?」

突兀响起少年调侃意味浓重的愉悦嗓音,池边男子回首。面具下盈盈的笑意顿时如冬日暖阳,将一园凄寒照亮。

不等男子回应,少年自顾自地回答了:「大家都在说啊,当朝太子娶亲,可是这几年咱们大昊最轰动的喜事。那邱侍郎的小姐好福气,可真是妒杀了满城未婚的官家小姐啊。」

闻言,太子失笑:「三弟,半年不曾聚首,这见了面,张口第一句就是要来消遣我?」

「嘻……」莲生作了一揖,作赔罪状,一边嘻嘻笑道:「太子哥哥大婚,我这不是心里高兴嘛。还请太子哥哥饶恕则个。」

太子斜睨着嬉皮笑脸的少年,莫可奈何地摇摇头:「你啊,就尽管耍去罢。」

今天同来的还有顾炻。

「三弟在徐青的仁治义行,都已经传遍央月了。想必你公子莲的美名,如今,大昊已经无人不晓、无人不知了。就连朝廷上……」太子停了一停,似是感叹一般道:「看来,众多兄弟里,竟是三弟先声夺人地做出一番事业来了。」

「哦?是么。」莲生倒是一脸不以为意,夹了一筷子水晶虾球往嘴里填——然后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了似地,一脸坏笑地凑近太子:「大哥这话我看也不尽然。众多兄弟里,大哥也有足以成为表率的举动嘛。」

「嗯?」太子略略皱眉,「三弟指什么?」

「娶媳妇儿呗。」莲生又自火爆龙珠里夹了一颗花生,抛进嘴里,拿箸轻点眼前人,「一马当先,率先成家立业;日后也定先诞下麟儿,为我顾氏延续香火。」拍了拍太子的肩膀道:「此乃宗庙之福,社稷之福,这才是真正的大事业也……」

拖长了的揶揄声调,让席上众人忍俊不禁。

太子佯怒道:「再说,再说改日也叫父皇赏个媳妇儿给你回家抱着去。」

莲生笑着讨饶:「哎哟喂,大哥,您就饶了小弟罢!我命薄,受不起您那无边艳福……」

又是几杯烈酒入肚,太子仿佛想起什么,才以沉郁的音调缓缓道:「一个月前有差使来报,二弟……我是指顾煊,说是一行四人在自昆仑前往群玉的途中,遇上大风雪,所有人……」顿了顿,「到现在,尸首都还没有找到……」

席上沉寂了一下。

莲生慢慢放下手中杯,以一种听不出悲伤、但是极轻极轻的声音说:「……是么?煊哥哥也……」

那个在第一次见面时塞给她紫棠玉玦、总是邪邪笑着的紫衣少年,也不可能回来了么。

他们都一个个离开了,到最后,连能够供她回想的东西都没有剩下。

什么,都没有剩下。

善于察言观色的酒楼老板花犯月,见到此时酒席的气氛颇有些冷,适时插口道:「公子,前些日子,楼里来了一个歌姬。模样儿不错,小曲子唱得也有腔有调儿的。不如叫她过来,给各位爷助助兴?」

莲生以目光问询顾炻和太子,太子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顾炻沉吟片刻,也道:「也好。姑且听听。」

不多时,一位身着海棠春衫、挽着现下已很少见的倭堕髻的女子袅袅婷婷走上来。样貌倒是乖巧讨喜,但是要说有多少姿色也称不上。只见她怀抱琵琶,翩翩向座中诸人施了一礼。然后便坐下在花厅正中的鼓凳上,转轴拨弦三两声,开始自弹自唱。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

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咽不下玉粒金药噎满喉,

照不尽菱花镜里形容瘦。

展不开的眉头,

捱不明的更漏。

呀,恰便似

遮不住的青山隐隐,

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向曹雪芹先生致以诚挚敬意!)

这歌姬虽然姿色中等,但是歌声与琴艺听起来,倒还真是别有一番韵味。特别当此婉转哀怨的辞曲,和着凄凄切切的琵琶,由那檀口中发出的黄鹂软音柔柔唱来,当真是声声缠绵,字字悱恻,让人愁肠百转。

座中人都沉醉良久。还是顾炻先开口问道:「这曲词,还真是奇巧,倒不像是时下的俚曲小调……叫什么名字?是姑娘你自己作的么?」

「此曲名字叫『红豆词』。并非奴家所作。」歌姬掩口笑答:「奴家才疏学浅,怎么可能写出这种词曲。这是奴家早些年偶遇一位曹先生,他所传授的。」

「噢……是这样……」太子道:「这词,虽然描写的是小女儿情态,但是意蕴别致,倒也值得一听。而且这曲子…这曲子也做得不错……」既然精通音律的太子都这么说了,那曲子必然是不错的。

此时,莲生眼珠子一转儿道:「闷,这酒喝的是真闷。大哥,炻,我看,我们也来玩一些附庸风雅的游戏好了……」

「嗯?你是说覆射?还是行酒令?」

「无趣无趣!」莲生在空中挥舞着筷子,「刚刚,我看你们都对这歌曲挺感兴趣的。这样好了,限时三杯酒,每个人就着这位姑娘——」手一指名叫「秋荻」的歌姬,「刚刚弹唱的那首曲子,自己填词一首。要是填错了,抑或是填得不好……」莲生「嘿嘿」一笑,没有继续往下说。

太子略略思忖了一下,随即一口应承下来:「既然三弟兴致这么高,那我也应和一番好了」。莲生又看看顾炻,炻笑笑:「自然是客随主便。」

由于太子大婚在即,众人公推由他先作。(太子:我不过是结个婚而已,怎么就这么冤哪。)

太子要来笔墨,簌簌在纸上狂草着。莲生奇道:「大哥,你何不自作自唱?让秋荻姑娘伴琴,也好让我们一饱耳福?」众人也跟着起哄。

「唱歌?」太子一扬眉,手中不停:「那我估计你们要欣赏一场上佳的口技了。」

「口技?」莲生奇道。

「对啊。」太子一笑,将写好的词递给歌姬秋荻,「什么声音都像,就是不像人声。」

又爆出满堂哄笑。

秋荻看歌词时,太子一边附耳向她说了些什么。只见秋荻一笑,随即向他点了点头。

众人正好奇两人都窃窃私语了些什么时,只见太子自怀中掏出一管翠玉碧箫。箫末天青缨络一扬,呜呜咽咽的幽凄箫声泄溢满堂。

只见秋荻樱唇微张,唱道:

「换不回年少恣纵美酒烈,

度不过雪满太行空自嗟。

诉不出踟蹰辗转无人解,

挽不断缘生与缘灭。

听不得小楼一夜风乍歇,

见不得梧桐寂寞月西斜。

解不开的愁结,

留不住的花谢。

唉,更莫道

止不住的蕉雨凄凄,

停不了的寒蝉切切。」

一曲终了,满室岑寂。

「……好词,好箫……」良久,顾炻赞道:「只是,『踟蹰辗转无人解』……大哥,无论是箫声还是曲词,不觉得都过伤了么?」

太子放下唇边箫管,看了面无表情的莲生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笑笑——仿佛刚刚那断肠的箫声根本不是出自于他一般。「我也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还是让诸位见识见识钓月公子的高才罢!」

……为赋新词强说愁?顾炻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把手中歌词交给秋荻。

「赏不完陌上鸿尘雪悄悄,

醉不醒花间冷酒月皎皎。

唱不尽岸边篙橹歌遥遥,

观不穷涨潮复落潮。

行不极营营役役路迢迢,

比不得逍逍遥遥舟渺渺。

笑不尽的红尘,

弄不完的玉箫。

呵,依旧是

留不住的白鹤杳杳,

望不断的烟雨潇潇。」

这回惊诧的却是众人。不愧是名压京城、才动天下的钓月公子顾炻。一首词,短短一百零一字里,就用了十一处叠词,一唱三叹,造成一峰更有一峰险的迭势。字里行间,塑造了一个无心功利、逍遥物外的孤绝高士形象。虽然由秋荻的清软之声唱来,稍显气魄不足,但是词里透出的洒脱、豁然却是太子凄风苦月的箫声压也压不住的。

仅仅一词,高下立见。

太子怔愣片刻,才终于苦笑道:「好一个『行不极营营役役路迢迢,比不得逍逍遥遥舟渺渺』。果然不愧是『大昊第一才子』,这种胸襟、这种文采,我顾炀……自叹弗如啊。」

听见太子的叹服与肯定,顾炻仍旧温和谦逊,波澜不惊地道:「大哥言重了。不过区区游戏之作,又何来优劣之分。」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聚焦到从刚刚就一直吃喝不停的莲生身上。而她身前的一张白纸,仍旧是白纸一张。

太子弯起一边唇角道:「得了,别顾着吃了。那『三杯酒』的规则,可是某人自己定的啊……大哥可不会因此网开一面啊。」

「那您可要抓紧点、别松喽。」最后一块香酥鸡入肚,莲生这才酒足饭饱地撩起袖子把嘴上油污胡乱一擦。

「嘿,我看你是三杯白水入肚,就给脸上脸了。得,」太子道:「速速把你那惊世之词报来,大哥我好心,为你和箫。」

不料莲生却道,「大哥好意小弟心领了。可是这回,我不用伴奏。」

这倒出乎众人的意料。在场一众人都盯着她,看她不用箫琴如何唱出这一曲。

等啊等,等啊等,半盏茶的功夫,莲生却仍旧没有动静。只是径直垂着首,似是在盯着杯沿发愣。众人都心下狐疑,就在太子担心莲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下不了的台阶、要出声提醒的时候,突兀——「叮——」

一声金石相击之清响。

只见莲生手执银著,就着桌上筵席过后狼藉的杯盘,有节奏地缓缓敲击起来。钟罄声声,就在这杯盘的敲击间,众人恍惚拂面一阵旷古的风。

那呼啸的风声,来自于隐市屠狗的燕赵之士的慷慨悲歌里;来自于群雄并起、战马嘶鸣的旷野中;来自于太史公一盏青铜孤灯下的竹简里;来自于苏秦、张仪倾倒六国、滔滔不绝的雄辩中。

它来自于荆轲的酒,来自于渐离的筑。

只听见,那白衣少年神态落拓,带着一丝狂傲的醉意,和着那杯盘声声,高歌起来:

「砍不完塞下狼豺胡虏首,

忘不了月明几度鲛绡透,

放不下君王天下苍生谋,

顾不得生前与身后。

写不尽赤胆丹心青史留,

数不清刀霜剑雪金甲镂。

饮不干的美酒,

斩不断的恩仇,

吁,回首处

度不尽的关山凛凛,

涉不完的易水幽幽。」

「哐啷」一声,在结末词情最高亢处,莲生手中的银筷竟然击穿了酒杯。在这断金切玉的碎裂声中,「幽」字袅袅不绝,绕梁三日。

大风,终于停了。

可是众人仍旧宛如身在梦中,如临凛冽的高崖,飘飘欲坠。谁都没有想到,如此一曲清越柔婉的歌辞,竟然也能有如此金戈铁马、雄奇险峻的唱法。明明是江南女儿红牙檀板的小调,却硬生生被莲生唱出了堪比大江东去的慷慨古声。这是何等气魄,又是何等胸襟。

顾炻深深凝视着莲生的侧脸。此时,她深远的目光又再度透过那窗棂,落在了他所看不到的远方。为什么,他总有这样的感觉,每一次当他觉得自己已经一步步接近了那动荡不安的魂灵时,她却仿佛又发现了下一处彼岸。为什么,每一次当他觉得自己稍稍理解她的想法时,下一刻,她又已经远远地走在了前面。

他永远也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果然如此……」却突然响起太子的低笑。只见他一口饮尽杯中酒,笑道:「你果然已经知道了罢,南疆、南疆的局势……」

可是话没有说完,他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虽然他仍是笑着的,但是所有人都感觉到太子身上有某种让人紧张的东西,一触即发。

「大哥醉了,送他回宫休息罢。」莲生淡淡地看了一眼太子,吩咐道。

不料,太子一拂袖,拒绝了随从的搀扶,仍旧赖在桌上,紧抓着酒壶不放,「不要说我醉了!这话,爷不爱听!」

只见他一杯杯地鲸饮狂灌,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其实,我真的很羡慕炘。虽然他死了,但是他在你心里,始终有那么一角居留之处。可是我呢,我在你心里,有没有……」

「大哥!」莲生「嘭」地一声拍案而起,「你喝醉了!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

似是从来没见过如此强硬粗暴的莲生,太子一愣,手中酒壶一滑,「啪啦」在地上摔个粉碎。

顾炻适时地带着花家兄妹和秋荻掩门退下了。只留下厅中气氛微妙的两个人。

莲生烦躁地在堂内来回踱着步,几次抬头,话到嘴边却都没有说出口。

「呵、呵呵……」一直垂首的太子,此时发出低哑而揪心的惨笑,「莲生,我,终究是让你困扰了,对不对?」

「……」莲生看着此时一身落魄潦倒的太子,没有说话。如果你目睹这个场面,大概不会有人相信这满身酒渍的失意男子,竟然会是三天后即将大婚、身贵名尊的当朝太子罢。可是世间的事,有时就是如此。外界再多赞誉歆羡也好,并不会与你对自身的认可成正比。这就正如所付出的,之于所收获的;所等待的,之于被等待的。

「之前,我也曾…也曾上奏父皇,希望在来年的南征中带兵领衔……不料,父皇驳回了我的请奏;即使是此次大婚,也是父皇决定的。我在曜宫门外,跪了三天三夜……但是,父皇没有收回成命……」太子仰面躺在椅子上,望着天顶,「有时候,我甚至在想,父皇立我做太子,是不是只是因为他对于我娘的然诺和旧情……其实我根本不配!根本不配坐上『太子』这个位置!四弟、四弟虽然一向隐世,但是谁都知道他文武双全……六弟,甚至连六弟,父皇都有意让他随军北征……」他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向莲生。

「那我呢?那我困在这里,做个徒有虚名的太子,又该如何自处?如果事事无法顺意,什么都由他人主宰,我想要的,我想做的…通通都得不到!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走到莲生面前,双手用力抓住她削瘦的肩膀,「莲生,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意义!」

莲生看着那张脸。

什么时候,那张如同舒展的柳叶般、带着稚气的容颜,已经磨平了曾经意气风发的棱角,留下了长年隐忍和压抑的痕迹。甚至连右颊那甜美的酒窝,都随着时光愈见深苦。

有谁曾经说过,当一个少年,开始学会忍耐和背负的时候,他就已经成长。是的,眼前的,已不再是影宫里那个少年。顾炀,已经长成一个彻底的男人了。

莲生在心里这样慨叹着,终究只是轻轻拂落肩头的那双手,轻声道:「大哥,你想太多了。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一切总归会属于你。那时候,你就会发觉这人生,其实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跨越的。三天后就是你的大婚了,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我送你回去。」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任由莲生把他扶着走出去。

「醉风雅」大门前,莲生把太子送上马车。

马车开始缓缓前行。就在这时,本是掩着的帘布突然掀开来。隔着窗口,太子凝视着莲生,缓缓道:「莲生,有一点你错了。」

「对于我而言,」他一字一句说道:「这个世界上,只分我想要的,和我不想要的。」

我叫莲生。既然这影宫是禁地,为什么你倒在这里?

怎么啦?刚刚不是还能说会道的,现在怎么就给爷变成个闷葫芦了?

怎么,想走?你不知道影宫的规矩?凡是来了我影宫想走的人——可以!但是……你必须给我留下点东西。

「如果得不到我真正想要的东西,即使送给我整个世界,我也……」

爷看上你这对招子了,晶莹透亮的,倒是撩人得很。正巧爷这影宫就缺那么一对夜明珠子,挂在壁上,给爷当火烛使……

……怎么办?你竟然成了我的妹妹……你…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我相信她。

「莲生,你能明白吗?如果不是你,我什么也……」

他没有说完。莲生没有听完。马车已经行远了。

莲生站在原地,望着消隐在暮色中的马车。有些许惆怅。

已经彻底结束了。她的少年。顾炘的少年。顾炀的少年。昔日桃李春风中、把臂同饮的一杯酒,早已倾尽;只空余江湖夜雨中那十年、孑然独立的孤灯。或许,「遗忘」,才是所有过往最好的出路。得到的,得不到的,总会有那么一天,她也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放开的。

所以,就让那些少年沉睡在心的最深处罢。不要用世事打扰他们。不要用时光雕刻他们。不要改变。不要离别。

这样,当辛夷坞的木棉,纷纷开过,又纷纷落了。

一切,又会如当年初相遇时一样鲜活。

辰瞾一年十二月廿六,太子炀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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