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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拾陆 凤军改制(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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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翮已经出离震惊。

他从一开始的担忧,到诧异,一直到此时此刻的不可置信。他清楚知道,侯爷那些彪悍的旧部——特别是为首的三个——个个强烈的自我中心,再加之性格古怪,如同脱缰烈马般不易驯服,搞不好还会被尥蹶子、狠狠甩到地面羞辱一番。要收服这些本就抵触情绪强烈的将领们,对于一个未满十五的少年而言,他承认,的确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他本来还时刻准备着,如果一旦场面不可收拾,就提醒莲生拿出侯爷的信物,强行镇压众将。

然而,莲生没有。她只是凭借一己之力——从最初一个意想不到的下马威,紧接着是怀柔政策,随即一番慷慨陈词,巧妙地引发了军人对于家国责任特有的共鸣,甚至连陈超然逝去兄长的事都已预先做好调查——渐渐让那群成见很深的将领们解开心结,接纳承认了他,甚至还进一步接受了他关于凤军改组的举措。对于熟稔操控人心、玩弄权术的把戏,恐怕许多长年浸淫官场者,比起眼前这个少年都望尘莫及。

至于莲生所说的「改组」一事,更是让他吃了不小一惊——这个年仅舞勺的少年竟然与侯爷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处去,陈卓然一事,侯爷也深引为憾,对于凤军某些时候表现出来的、体系的僵滞,也深有破旧立新的想法。然而凤军内部利害关系盘根错节,手下三大将又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而侯爷居中,稍稍动作便会招来「厚此薄彼」的嫌疑。在诸多肘掣下,侯爷究竟没有办法,实行自己的计划。

然而,莲生一来,即以初生牛犊之势,雷厉风行地推行起「改组」,如此一来,不但解决了凤军以往在战术、战略上的缺陷,更高明的是,通过改组后的混合小队,将三大派系的争权夺势,化解于无形。

当然,他也没忘记,那些难缠的将领也是老奸巨猾、阅人无数之辈,然而许是这个少年身上独特的气质使然吗?他说的每一句话,那种真诚坦荡的胸襟,那一对明亮耀眼的瞳仁,那里面所流动的夺目神采,似乎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愿意向他敞开心胸,并且心甘情愿地交付自己的信任。

或者,王者,真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才能罢。

有某一刻,惊翮突然异想天开:「或许,侯爷早就知道莲帅的来到,必能为凤军带来一场暴风雨般的洗涤,并为之注入新的活力,所以才放心把凤军交给他的罢?」

此时,人群中的那个少年正专注地对陈、丁两位副帅说着什么,认真的侧脸,散发着淡淡的光辉。举手投足,嬉笑怒骂。世界是只为一个人转动的舞台,而她就是这个舞台上唯一的主角。唯一的主宰。无论身处何处,人群的目光都只追随着她。

现在的她,只是颗雏星,还不足以与日月争辉。可是自她全身散发出的、柔和而独特的光芒,已经足以让周围的人受到牵引,而慢慢聚拢在她身边。

那一刻,惊翮的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现出逆凤侯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

「武压群雄,智冠天下。大昊称雄寰宇,凭此一子,足矣!」

「诶,黑衣小哥儿,」一直在一旁静观的橙衣少女花犯月,此时以一种很感兴趣的口吻道:「俺越看越觉得,你们这位莲小哥儿不是普通人哪。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让俺来这儿,到底是干嘛?」奇怪,她怎么觉得自己似乎目睹了什么重大机密的样子。

惊翮看着她,突然高深莫测地一笑:「花姑娘,我似乎已经了解莲帅为什么要找你来了。」

「到底是为啥嘛?」说话时,花犯月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不善的目光。而且,似乎有很多道的样子……

「关于第二件事,」随着莲生的侧目,所有人此时都聚焦在花犯月一人身上,「其实我已经有些想法了……」

看着一众男人如狼似虎的表情,聚光灯下的花犯月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

时已四更末。

西暖阁里挤满了一干身穿朝服、等着朝见天子的文武官员。三三两两散布着,彼此交换着或朝野或民间的小道消息。

「各位大人,」一个官阶不高的年轻官员探头四顾了片刻,压低声音道:「听说,最近朝廷打算派兵剿灭徐州、青州一带的『天机教』,此事果真?」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面色凝重地岑寂了一下。

「……我看啊,是八九不离十了。」一个神态语气都很权威的老头子道:「徐青一带的军力调动得很厉害。」

「可是,」最先开口的年轻官员有点疑惑:「听说『天机教』里大部分其实都是因为徐青大涝流窜的村人农民,朝廷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么?」

「你知道什么!上面的意思,可是由你这七品小官儿擅自评论得的么?」老头子严厉斥道,吓得小官员登时噤声,「错就错在那些暴民不应该聚众闹事,更不应该加入『天机』邪教!那些邪教孽党打着的可都是大逆不道的旗号!」

他还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一声悠长的梆声——

听到这声梆响,本来议论纷纷的众官员立时噤若寒蝉,各自整理了朝服仪容,正了冠,扶了带,手执笏板,自觉按照官阶大小列了队,自西暖阁行出,穿过漫漫的长廊,向前方的万机宫走去。

一时间,只闻细碎错落的步履和衣袂摩擦声。

没有人注意到,在这光鲜肃穆的队伍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带着面具的白衣少年。他满不在乎、旁若无人的神态,和嘴角一抹戏谑的微笑,都让他看上去与这样压抑的画面格格不入。

万机宫里,金銮殿上。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分列两侧。五品以上、手执玉笏的官员排在前列,排得越接近宫门的官阶就越低下。白衣少年趁众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闪身进了殿内近门处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隐身在幢幢人影之中。

逡巡游移的目光在斑驳的轮廓剪影中惊鸿一瞥,火花一现处,一张久别的故人容颜。莲生怀着惊喜的心情,在人群中无声穿梭而过,来到那人身侧。

胡珀,光护十一年臻英考核文魁,此时身着国子监博士灰蓝色木棉图纹官服、腰系从七品官员玉锦腰带,独自立于朝见天子的群臣中。

他的容颜不再是初见时病态的苍白,但是眉目体态仍旧带着清弱的美。这种美虽然柔弱,却奇异地带着强烈的抗拒意味,仿佛空谷中带露的一支幽兰,只容得下自赏孤芳,而对寻芳者采撷的手拒之千里。反复端详着那眉锋眼角,想必是这几月官场的历练,使那些毕露的棱角平稳成熟了许多,更添了从容镇定的风范。

此时他身处的这一处万机宫地面,如同独立出世的一个角落。与周围背佝眼花的那些个大臣,泾渭分明地分隔开来。

莲生凑上前并立,轻轻地用手肘碰了碰身旁人。

不料胡珀仍旧目不斜视,只是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空出一个间隙。

「这个胡珀……」莲生在心里好笑,只得轻咳两声,压低嗓音道:「秀正兄,不过半年不见,便忘了故人么?」

甫听到这把声音,胡珀便震惊地猛回过头来,与刚刚那个清高自傲的人儿判若两人。当看清眼前这个白衣少年——虽然此时一张银色面具掩过了他秀丽的五官,可那低润的好听声音和唇边那抹慧黠灵动的笑意——不是韩澹是谁?

胡珀想起那日臻英一别,这曾经逼他发誓效忠、帮他戒除药瘾的少年像在他面前凭空消失了一样,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怀疑那两人朝夕相对的十四日,是不是自己凭空在想象中捏造出来的虚妄。

可是如此一来,日子开始变得难耐的了无生趣,虽然他成为了国子监里大昊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博士,每日都有众多比自己还年长的学子,一脸敬仰虔诚地聆听自己讲经。本来应该扬眉吐气的优越感,此时对于他而言却毫无意义。

是的,没有那个少年的日子,毫无意义。

胡珀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一时间,久别重逢的狂喜、对少年不辞而别的责怪恼怒混合着残余的矜持自控,席卷了他的身心。还没来得及寻思好两人见面后第一句恰当的对白,一太监从明黄色九龙屏风后转出,手执拂尘,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身着大红明金盘龙纹广袖长袍的凌帝缓缓步上金龙台,尾随着两名太监弯腰俯身托着那一丈余长、绣满极尽繁复华丽图腾的后摆。如缎青丝束在镂双龙镶明珠的金丝发冠中,只余额前几缕落拓的黑发荡落在深秀的凤目近旁。此时那薄得近乎残酷的朱唇抿出一条无情却绝美的线条,如电冷厉的目光扫过殿下敬畏垂首叩拜的群臣。

火红衣摆如烈焰腾起般一振,广袖翻飞的簌簌风声中,凌帝缓缓坐下在那张龙椅上,双手优雅地搭于两侧的扶手。

周遭群臣已经纷纷跪下,山呼叩拜。然而莲生仍旧愣愣站在原地。

她是在看。看那倾倒众生、睥睨天下的无双君主,看他如何坐在明黄龙椅上、伸出他修长的指尖谈笑指点江山,看他如何负手傲立在世间最高处、从容地用他优美的衣袖掀起世间风云。

是的,她早知道。臣服于他的脚下,是万物苍生的唯一归途,也是她无法抗拒的宿命。

就在莲生用年少时那种痴迷的目光、失态地直视着凌帝时,胡珀焦急地拉住了她的衣摆,「韩澹也真是的。虽然第一次见到皇上时我也是这种反应,但是也没有这么夸张的罢。」

就在莲生慌忙跪下后,却闻太监宣道:「御前常侍——公子莲何在?」

莲生一怔,还是在胡珀震惊而群臣纳罕的目光中,缓缓直起身。

一步一步,少年一身白衣,自伏地的文武百官中穿过,来到御庭前。单膝跪地,她垂首沉声道:「莲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有抬头看凌帝的表情,只听身前一把尖利的太监嗓宣道:「奉皇上旨意,往后公子莲于朝堂觐见,可免着朝服玉带,免行跪拜之礼!」

莲生一惊。周围已经腾起一片惊诧之声。谁都没有想到,凌帝竟然在这个少年第一次上朝时就给予如此不同于别的特权。这个命令,无疑是把空有「御前常侍」这个名号的莲生的地位,直接置于群臣之上。

不及揣摩凌帝的用意,莲生只得匆匆叩头谢恩,无法回到胡珀的那个角落,她只能退到离凌帝最近的庭前。

第一次,莲生庆幸自己脸上戴了这么一个面具,至少在度日如年的此时,能帮她挡掉一些带着各异心思和探究意味的恼人目光。

然而,凌帝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让众人上奏。却悠悠开口了,「莲儿。」

莲生只觉得自己心头一突。「莲儿」,她不知道这个昵称也适合在这样的场合使用,父皇不是最厌烦公私混淆、场合不分的么?

「……在。」答完,她只觉得面红耳赤,四肢却异常冰冷。

「朕叫你来,不是为了别的。」凌帝却仿佛对一干神色怪异、面面相觑的朝臣视若无睹,眼神语气里毫不掩饰对她的溺爱,「三日前的四月十七,乃是你十五岁的生辰,再加上你的痼疾也已经痊愈。所以,朕,打算把刚完工的『莲宫』赏赐于你。」

沸铁投于冰水中,所激起的,何止千重浪。

莲生脑海中嗡嗡作响着,偏生那尖锐的热议句句不饶人地刺进耳里:「莲宫?不就是那耗费了整整三年、人力物力不计其数的皇家离宫?」「是啊,听说为了建这莲宫,全国课捐赋税高达百年之最,导致青州徐州一带,大涝以后没有钱粮赈灾……」「皇上怎么会将这莲宫赐给公子莲?我朝律例,只有封侯者才能拥有独自的离宫啊……」「皇上对这公子莲到底……」

她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跪叩谢恩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身处于各式各样的议论注视之中,如履薄冰,如坐针毡,连后来朝臣上奏了什么、凌帝说了什么甚至那声冗长的「退——朝——」响起,她都恍然不觉。

胡珀神色复杂地靠近还在原地发愣的莲生,原来「韩澹」就是那个众说纷纭的皇三子「公子莲」。是啊,若非出身血统高贵的皇家,民间哪可能有如此不俗的女子。他早就应该猜到才是:「韩澹」根本不是「韩澹」,而是「菡萏」的谐音,她从一开始就是「莲」——那个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胡珀看着那半张面具,听说是因为那场皇宫的火灾,在她本来无暇的脸上留下了难看的烧伤痕迹。他叹惋地想:难道,我们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吗?

谁知这时莲生转过脸来,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我们走罢。」

两人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万机宫殿外尚未散去的那群朝臣中有人说道:

「劳命伤财啊!劳命伤财!皇上此举将置徐青二地黎民百姓于何地?」

「是啊,如今水患未靖,邪教正兴,竟然就如此大肆铺张地为一个皇子庆生!」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外患尚不足以为惧,真正可怕的是内宠乱国啊。」

一直在门边旁听的两人,莲生倒是一脸饶有趣味、事不关己的模样,胡珀听在耳里就很不舒服了。就在他将要开口反唇相讥的时候,一个清敛沉郁的声音突然想起。

「江大人的话在下可不敢苟同。」众人抬首望去,却是一位相貌儒雅、容颜含笑的高挑男子,那一身湛碧色孔雀图腾官服穿在他身上,愣是添了几分儒生的内秀之气,以「玉树临风」形容之绝不为过。「圣上愿将莲宫赐给谁,是圣上自己的意思,难道还有人能拒绝不成?」

那位江大人从鼻孔里喷出两股气,「哼,听严少傅的语气倒像是在为那公子莲说话了,不知是受了什么好处?严少傅学富五车,道理都是明白的。还是莫要助纣为虐、跟这等人沆瀣一气的好……」

「嘘……江大人……」周围的官员拼命向正在慷慨陈词的那位大人挤眉弄眼。

「嘻……」双手环胸,莲生斜倚在殿门口,看着此时噤若寒蝉、面如土色的一干朝臣,嘴边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刺骨且刺目的炎凉笑意。看着那陌生的神情,胡珀一愣。他隐约觉察到,她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哼,我又没说错!」众目睽睽之下,江大人满头冷汗,但仍旧力撑他死谏忠臣的形象到底,鼓起一口气大声道:「公子莲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主儿!」

胆量是不错。可惜在莲生看来,眼前人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跳梁小丑罢了。你能,你死忠,那三年前父皇横征暴敛要盖莲宫时,还有刚刚朝堂上父皇把莲宫赏赐我时,怎么又没见你出来以命劝谏呢?虽然心里不满,却还是害怕父皇手起刀落的暴虐,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所以也就敢在我面前逞逞能罢了。

「不过么,看你『筋』得那么辛苦,我就不辞劳苦,配合你一下好了。」

主意既定,莲生露出一个眩目的微笑,在众人怔愣的片刻,她转头对身旁的胡珀道:「胡大人,在我看来,这父皇赏赐的莲宫虽好,但还是缺了点什么……」

「哦?」胡珀领会了莲生的意思,顺着她的话问道:「不知莲大人觉得何处不足?」

「少了两景呀。」

「是哪两景?」

看着众人好奇地凝神倾听,莲生故意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当然是最著名的『酒池』、『肉林』二景啦!」在群臣的抽气声中,莲生再接再厉地道:「这样好了,改天向父皇讨要一批能工巧匠,把莲宫水池里的水都给抽干了,再注上好的女儿红;再要一批御厨,天天就只要给我把炙肉往树上挂就好了,挂满整个树林……」得意地瞟了一眼脸已经变成猪肝色的江大人,「若是再有一批妙龄少女,在树林里嬉戏……唉呀呀,真是人间天堂啊!」

「严少傅!您也听到了!」江大人硬邦邦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即愤懑地拂袖而去。尾随而去的,还有一帮摇首哀叹「国将不国」的朝臣。

只留下胡珀莲生,以及对面一位仍旧听了莲生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笑容不曾少变的严少傅。此时,这男子正带着些许玩味地打量着莲生,可是那探究的目光却并不唐突,反而带着恰到好处的善意。莲生也礼尚往来地回视着唯一一位肯为她说话的人,却意外地觉得那张清俊的容颜莫名的亲切。

「……可能有点老生常谈,但是想在官场中游刃有余,人际关系还是必要的。」男子突然开口了,没有任何指责的意味,仿佛只是一位慈蔼的前辈在对后辈谆谆善诱,「何必为了一口气,索性成就他人的偏见,而给自己无端树敌呢?」

「呵……」莲生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在下不是因为咽不下这个口气,所以破罐破摔;至于官场,在下也只能说志不在此罢。不过,还是很谢谢阁下的提点和之前维护在下的那一番话。不知阁下的尊姓大名……?」

「鄙姓严。名沧月,表字观澜。」男子仍旧彬彬有礼。

「严沧月吗……」莲生将这名字在唇齿之间咀嚼片刻,然后一笑,抱拳施礼道:「我记下了,严兄,今日之事多谢了。后会有期。」

看着两人相偕离去的背影,严沧月仍在原地,久久不曾移动脚步。

「……『志不在此』吗?」

旭阳池边。

一声破水,未着片缕的绝美男子挣脱雾气和暖泉的挽留,修长的脚踏上光滑的池沿。还未来得及披衣,白衣少年就已经闯了进来——

「父皇——」看到凌帝的样子,莲生先是愣了一下。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前去。

哦?来的倒是比想象中快。在心里轻笑两声,凌帝在面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漠然的眉梢眼角挂着透明的水滴,看上去美得已经不像是尘世之人。

「现在倒是对男人的裸体没有不适了呢?」

「……」看过那么多次,再大惊小怪才不正常罢——自从前次入浴遇刺以后,凌帝只要莲生侍浴,有时候莲生不在赤城,凌帝宁可一个人洗浴,也不愿意让任何人伺候。

心里虽然小小抱怨着,但是莲生还是自动自觉地拿过搭在一旁的软巾,细细地帮凌帝擦拭着身体上的水珠,一丝不苟得仿佛手下的躯体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父皇。」莲生帮凌帝披上绯纱浴衣,然后将他湿水的长发以温软的动作捞出衣外,又绕到他身前系好腰带,「莲宫……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突然?」

凌帝似乎早知道莲生会有这么一问,此时只是淡淡道:「莲宫是朕的,朕高兴将它给谁,就给谁。」不过,要是莲生知道莲宫背后的事,她还会相信今日诸般真的是凌帝一时兴起而为吗?

一丝狰狞狠毒的笑意在心底倏忽隐没,凌帝撩起一只秀丽妩媚的眼角,看着莲生:「怎么,莲儿,你是在怪为父不该如此偏爱于你?」他刻意地强调了「父亲」的身份,仿佛今天所作的一切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然而,他却闭口不提除了一个父亲的同时,他还是一位帝王。而古往今来,帝王的偏爱,同时亦是杀身之祸的代名词。

确实,今天金銮殿上的诸般情状,无疑已经将甫亮相朝野的莲生推到了一个众矢之的的风口浪尖,日后她在官场的路途,定不可能一帆风顺了。不过,凌帝冷冷地勾起左边唇角,这正是他所希望达到的效果罢。

「……莲儿不敢。」莲生恭敬地俯首道。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凌帝一拂衣袍,转身欲走。

「——父皇!」一双纤细的小手突兀地自身后环抱住他的腰。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凌帝决绝的脚步一顿,可是他没有回过头来,也看不清脸上表情。

「爹……」莲生把整个脸都埋在凌帝身体里,隔着薄薄的纱,凌帝紧致的背部蒸出刚洗浴完的热气和皮肤上特有的清馨莲花香。她近乎沉醉,眷恋地呢喃着:「凉宫已经没法再回去了,难道连曜宫也…也不能让我留在父皇身边吗?」

莲生走后,凌帝独自侧卧在锦榻上。窗外,正对着西天无声飞流的暮云霞彩。

在某刻,他伸出两指,拈起榻旁木几上的一张十万两银票。看了看,又放下。然后陷入了一种意味不明的沉吟。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凌帝惊起,眼前,正是老宫女怡凤一张严肃而愠怒的脸。

「之前,还是赤莲小公主在时,陛下让她侍浴,城里就有流言蜚语,说陛下您『□□宫闱』、『连亲生女儿都敢下手』…」遍历赤城,恐怕也只有怡凤敢对凌帝如此怒形于色,口无遮拦,「现在又是三皇子,难道您不怕民间说您…」

「『有龙阳断袖之癖,连亲生儿子都不肯放过』?」凌帝波澜不惊地慵懒笑道:「怡凤姑姑来,就是为了和朕说这事儿的?」不欲将对话进行下去的意愿已十分明显。

「……唉,」良久,怡凤终于长叹一口气,「可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吗?」凌帝喃喃道,仿佛也在问自己。一瞬间的迷惘过后,他绽开一个灿若流樱的微笑:「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谁能杀死我,那就一定是她。」

眼神再度流转到那张银票面上,是时候,该收取相应的利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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