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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拾贰 死穴(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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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面相觑的人群让开一条道路,身着嫣红绾带金丝浮云络深衣的凌帝负手走来,环视周遭,不悦地道:「是何人大呼小叫?」

只见一粉衣女子跌跌撞撞、仓惶地穿过树丛,看见这边有光亮与人声,更是慌不择路地一路哭泣着狂奔而来,待到面前,众人才发现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少女,只是她的衣衫似乎经过拉扯有些许破损,一路的狂奔也让她小巧的发髻显得有些凌乱。尽管如此,她梨花带雨的脸庞在彩灯光辉的投射下,仍旧显得格外让人心旌摇晃。

「大胆!来者何人,竟敢冒犯圣驾!」凌帝没有说话,任秀已经先厉喝出口。

女子一抬头,就是凌帝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在今晚以前,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机会,能够如此近距离地看清传说中天人一般的容颜。正对上那双带着探究的秀丽凤目,她只觉得心头怦然一跳,何处打开了一扇门。

女子还未说话,陪伴在凌帝身侧华丽如孔雀般的暖贵妃高傲地开口了:「大胆奴婢,也不看看这里有多少朝中重臣,竟敢在此造次,来人啊,把她拖出去杖毙!」

女子一听,慌忙跪下,「皇上!娘娘!请皇上饶命,救救奴婢罢!奴婢差点被人轻薄,为保名节、仓惶逃脱,才行止无状的!请皇上明鉴啊!」

「哦……?在朕的赤城里,谁会对你无礼?」

「就是他——!」手一指身后飞驰而来的人影。

一个紫色的人影火冒三丈地追到眼前。甫见到地上跪着的女子,来人就破口大骂:「你这贱婢——」意识到旁人异样的注视,他起头来,才发现原来凌帝也正在眼前。

气急败坏的顾煊这才觉察自己的行为有失礼仪,忙礼道:「儿臣顾煊参见父皇……」

此时地上的女子仿佛惊呆了,吓得再度哭出声来,「皇上、皇上……我不知道……竟然是二皇子…我、我只是在院子里赏花而已…可我真的没想到二皇子会忽然闯进来……意图非、非礼……」

「你这贱婢,胡说什么!」顾煊的眼睛红得仿佛要喷出血来,「父皇!这贱人把酒水洒在儿臣衣服上,儿臣要她伺候更衣,结果没想到衣服才刚换了一半,这贱人突然发了疯似的跑了出去,还一边喊『救命』。现在更胡言乱语,妄图诬陷儿臣!父皇,请您治这贱婢死罪!」

顾煊被怒火蒙蔽了眼睛,丝毫没有意识到四周情势的变异。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黏着在他身上,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还有不少人表情古怪地摇头。凌帝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只有暖贵妃,是焦急、是震惊、是不可置信,她结结巴巴地指着顾煊道:「煊儿……那、那件衣服……你怎么会……」

顾煊这才疑惑地低头——不低头还好,一低头三魂七魄都几乎要被震出体外——他现在总算明白旁人异样的目光所为何事了,此时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身上穿着的,正是一件浅紫色麒麟祥云纹银丝长袍。

是的,正如你所知,带有麒麟纹样的服饰正是只有太子一人专属的服饰,旁人若擅自使用,则是越制。正逢凌帝废储、纷纷扰扰的多事之秋,在群臣的瞩目之下,顾煊这身服饰意味着什么,更是不言而喻了。

顾煊慌忙跪下:「父皇,不是的!这衣服是那贱婢拿给儿臣换上的,当时烛火昏暗,儿臣没有看清那上面的纹章!父皇,这女人一定受人指使,陷害儿臣的!请父皇一定要相信儿臣的清白!」

暖贵妃也失了镇定,扑通一声跪下,「是啊,皇上!煊儿臣妾知道,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一定是那个贱人!」说着,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竟然手脚并用地站了起来朝一旁的粉衣女子扑去,用长长的、染着血红蔻丹的手指掐住女子细弱的脖子,疯狂地摇撼:「说!是谁派你来的!是不是那个该死的第五……!」

话未说完,凌帝示意下的任秀迅速地上前,捂住暖贵妃的口鼻,把她拖拽回来。

在她绝望而疯狂的神情中,凌帝冷冷地说了一声:「太难看了,这种丑态。」

「顾煊,你刚刚说,是因为那个女子把酒水泼撒到你的衣服上,所以你才会换上现在这身衣服的?」

母妃的当众失态已经让顾煊内心凉了泰半,此时听闻凌帝喜怒不惊的声音,只能忙不迭地点头:「是的。」

「站起来,让朕看看。」

顾煊不明就里,但还是站了起来。顺着众人的目光他低头看去,然后他彻底绝望了——衣摆处和先前那件衣服相同的地方,分明沾着一片酒渍。

「你说换了衣服,为什么还是有这片东西?」凌帝的表情仍旧平静无波,语气里也没有任何指责质问的意味,「是追逐的时候,又不慎弄脏的吗?」

「……」顾煊已经无话可说。

「还有,」凌帝指着地上那个仍旧惊心不已、泪痕未干的女子,道:「你和你那个娘口口声声说的这个『贱婢』、『贱人』,你可知道是谁吗?」

「……?」

凌帝一示意,没了任秀和一名侍卫的拦阻,三个惊慌失措的宫女扑到粉衣女子身边,哭喊着:「才人、才人!您没事罢?!」

「她是朕册封的庶七品才人,后宫嫔妃之一。」凌帝冷冷地道,「以她的身份,添茶倒酒、伺候你二皇子更衣这件事,似乎也无稽了一点罢。」

顾煊已经说不出话。

他这才知道,原来这是场天衣无缝的阴谋。这阴谋完美到了,连他都觉得真正的事实说出来有多么可笑。一个皇帝的嫔妃竟然会伺候自己更衣?!众人皆知当朝二皇子嗜穿紫衣,那始作俑者不但精心地挑选了他最喜欢的紫色,连之前泼洒上去的酒渍位置都如出一辙。所以他没有命人去找那件换下来的衣服,就算去了也没用——如此周详阴暗的计划,那个人又怎么会留下证据呢?

最要命的一点是,那人充分揣摩了凌帝最忌讳「家丑外扬」的心理,选择了这么一个要命的场合,偏偏朝中重臣都在此地,他仿佛感觉到他和母亲处心积虑这么多年构建起来的一切,只不过就在这一个短短的瞬间,彻底地轰然倒塌、灰飞烟灭了……

所以,他毫不反抗地任由侍卫拖拽着他离开了……

「莲生…哈哈、哈……你根本不是什么玩偶……没想到最后反而是你,把我摔了个粉碎……」

「……『相见时难别亦难』?」莲生看着水面上的灯火逐盏熄灭,空留下一整个湖面繁华落尽后寂寥的深夜,「谜底,可不正是『祸不单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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