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我习惯了他高大的身躯站在我前面迎着怪物,他也不止一次地亲密的把我拥在怀里。
日间,他便也是那般拥着我,令我“飞”了起来,往日身边的花草树木、楼台亭阁,此刻都变做了脚下之物。
他说:“这就是魔法师最黑暗最神奇领域的魔法——瞬息移动,可以贯通时空的法术,练好了它,日行千里,连马匹都不用。”
自然兴奋不已,缠着他教我,不媚自娇。
他搂我停在一个山头上,道:“自然是要教你的,全部教给你,即使有一日,我不在你身边,你便也能保护自己。”
错愕,迷惑,没由来的担忧因他一句话,一齐涌上心头,看着他,要他给我一个答案。
他笑了,捏捏我的鼻子,道:“我就知道你要瞎想,我并不是要弃你。我终究是潘家的世子,有些事必须要去做,我怕我去做那些事,便照顾不了你。”
爱情于女人,便是天,便是地,便是全部。
可是爱情于男人,只是生命的一部分。除了爱情,男人还有江山,还有家族大业,这许许多多的事情,合在一起才是男人的生命。
让他去,去做他该做的事,学冰菲,学那个女子,学她淡定从容,学她知轻重、肯担当。
可是,我是白点点,我有自己的骄傲。
我说:“让我帮你,,让我为你分担,让我与你同进同退。”
我知道,潘家卧薪尝胆,十年了,暗蓄实力,为了不过是有朝一日,重新入主沙巴克城。在潘沉之的心底,家仇国恨一刻也没停止疯长吧。
十年前,那不过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该是如何心比天高,该是如何纯真无忧。烽火呼啸,烈焰焚烧一切,亲人在面前满身是血,一个一个痛苦呻吟,挣扎着死去,无助的孩子睁大惶恐的眼睛,被战火渐渐湮没……
潘沉之当初告诉我他们家族的历史时,就那么轻描淡写地带过,可是我知道他心里一定有这样一个碰不得、揭不开的伤疤,那种刻骨的仇恨,只能以血偿还!
他拥紧了我,望着大海,道:“点点,八月十五月圆,幽灵船便会再开。幽灵船两年一开,前三次,潘家派出的死士一个也没回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只有得到三大神剑,才能与欧阳默分庭抗礼。”
“你要亲自去么?”我看着他,他面色凝重,目光炯炯。如果他去,我是自然也要去的。
幽灵船,潘夜岛上每个人闻之色变的名字,在西方沙漠的深处,诡异而神秘,万年前曾是汪洋大海,困了一支海怪形成的魔族,力量强大的霸王教主掌控着三把能分别代表战士、魔法师、道术师的神剑。
沧海桑田,纵然天地颠覆又如何,只要相爱的人一直在身边。
苦笑着,沉之摇头:“二叔和母亲都不赞同我去,说我是潘家唯一的血脉……二叔要放弃神剑了,可是放弃神剑,怎能与欧阳默对决?”
我默然了,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些事情,是我们无能为力的,千算万算,苦苦挣扎,还是挣不开那注定的网。
“白点点,你出来!你出来!你出来!”
“凌小姐来了,奴婢给你通报,小姐,小姐,凌小姐来了。”
陡然惊醒过来,已有不少泪珠落在案几上,捻了袖子抹去泪,凌雪竹已然掀了帘子进来。她玉面微红,娇喘吁吁,道:“白点点,我本是不愿求你的……可是现下,我表哥非要去幽灵船……我想只有你才劝得了他……”
听了这话,只来得及焦急,一边往外跑,一边问道:“他现在何处?”
“在海边口岸上,瞒着我们,想悄悄走。”凌雪竹急急道,紧跟其后。
心里不是不伤心的,你怎可瞒了我,要弃我独自涉险?白天才与你说,要和你分担,要和你同进同退,可你竟转身便弃我独自去了,你将我置于何地?你怎配得上我的一片赤诚之心?
不经意的踩空一脚,一甩手,挂在了旁的树枝上,皮肉裂开来,挤出血沫,新鲜而狂野。凌雪竹一把扶住我,低低叫了一声:“哎呀,你没事吧。”
我轻轻摇头,直起身来,心里只有一个目的地——海边口岸。泠泠月光下,平日里两个水火不容的女人,却为得同一个男人,携了手。
我将手指放在嘴里,腥味直漫到心底。
那是真实的味道。
到了海边的口岸,一条简单的船靠在岸边,船上一道绿衫的影子,是她,冰菲,冷冷地。
潘沉之还在岸上,在安抚闻讯赶来的潘夫人。我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潘夫人由两个丫鬟搀扶着,早已哭得上气接不了下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潘沉之握着潘夫人的手,跪到在地上,道:“娘,孩儿对不起您,可是家仇国恨不共戴天,请娘成全。”
“你这逆子……你也知道家仇国恨不共戴天,怎可如此轻待自己的性命?”说话的是潘沉之的二叔潘禀航,那个老人,我到潘家却只见得他两次,一次是他六十大寿,一次是过大年的时候,须发都已银白,眉眼之间,是怎样慈祥的白发都掩不住的不怒自威。
“二叔,侄儿心意已决,此生若不能手刃仇人,定难苟活。”潘沉之低头伏地,声音无比坚定。
“你……你……好……。”老人只说得三个字,“扑哧——”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来。落得嘴唇间的长须点点猩红。
“二叔……您何必如此。”潘沉之咬牙,收回伸出的手。
“白姑娘来了,让让,白姑娘来了。”凌雪竹大声道,围着的家丁让出路来,她将我推到前面。潘夫人见我,一把抓住我的手,哽咽着:“白……白姑娘,快劝劝之儿……我这把老骨头也求你了。”说着,身子竟是要往下落。
我扶稳她,轻声道:“夫人别急,我会劝得他回心转意的。”把潘夫人交给旁的丫鬟。上前,定定看着那个人,目光里幽怨缠绵,心眼里百转千回。
他也抬头看我,说:“点点,你不必劝我,你知我爱我,更当明白我心。”
我叹了一口气,道:“我自然不劝你,你去做你应当做的事,这才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啪——”一巴掌扇在我的右脸颊,防不胜防,狠狠地,果然很痛,却怎比心里的痛?是凌雪竹。
“白点点,你在说什么,你让表哥去送死。”她秀目圆瞪,怒视我,恨不得吞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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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夫人变了个模样,上来抓我的头发,抓我的衣服,口里边哭边骂:“你这狐狸精,早知道你不是好东西……可怜之儿……如此对你……你却盼望他去死……”
潘沉之急了,站起,将我拉到身后,挡住潘夫人,叫道:“娘,你不要这样,娘……不要怪点点……”却只说得一半,便颓然晕倒在地,我在他身后缓缓放下右手。
所有人都惊呆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潘夫人。
“之儿……那狐狸精把你怎样了?”潘夫人一声干哭,扑上去。
潘禀航看着我,“白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潘大人不用担心,沉之只是被我打昏了过去。”我只是看着那张脸,有着挺直的鼻梁、水色的唇,但见他浓眉微微颦着,还透着遮掩不住的一丝倨傲之色。
潘禀航叹了一口气,挥挥手,示意下人将潘沉之抬回府,又道:“只怕醒来,还是会去的,那是他心口上的一个死结。”
拦住抬着沉之的下人,轻轻抚摩沉之的脸,让我再看你一眼,而后抬头对着潘禀航:“潘大人,你定有办法让他沉睡十天半月吧,等他醒来,幽灵船也已关闭,至于他的死结,让我去解吧。”
潘禀航大惊,“白姑娘,你要做什么?”
我指着船上那绿衫女子,一字一字地说:“我与她同去,求剑。”
凌雪竹上来拉了我的手,低头道:“原来你对表哥情深至此,刚刚多有冒犯……白姐姐你原谅我。”
我微微笑了一下,人情冷暖,有沉之真心对我足已。
“白姑娘,你可要想好了,幽灵船凶险无比,霸王教主异常可怖。”潘禀航道。
“我想得很清楚。”我不动声色地笑,我自为了我的沉之,这还用想么?一个人一件事,往往轻而易举就成了生命中的全部,放不下,抛不开,做了红尘中的女子,便也逃不开女子命定的荼毒。
潘夫人此刻不哭也不闹,只是呆呆地看着我,仿佛从未认识我一般。
潘禀航看了她一眼,吩咐下人回府取来了两样东西交于我,一把魔杖,一件袁灵法衣。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沉之,愿我能为你寻回神剑,酬你一场爱恋。
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我立在船头,任凭那岛在夜色里越来越小,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