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章:当时七夕记深盟(1 / 1)
夏末时节,乞巧之夜。银汉迢迢,牛郎织女真在鹊桥圆他们每年一次的团圆梦吗?
人间儿女们是相信的。于是,夜幕来时,灯火相应,满城喧嚣,同祝天上人间。
颜府自然也是热闹的。平日极少出门的姑娘们此时也难得疯玩一次,拿出些自家珍藏一起闹着玩着,放放焰火,吟诗作对,倒也尽兴。
“侍月姐姐,姐姐怎么不出来和咱们一道玩?难得这么热闹呢!”如玉拉了侍月赏着焰火,却久久不见御儿与容若到来。
“姑娘身子不太舒服在房里休息呢,她让我稍话给小姐说不用记挂她,让你们好好玩呢!”
“姐姐还病着着了?要不要请大夫瞧瞧?”
“不劳小姐费心了,姑娘无碍的,只是素来不爱热闹,让公子陪她房里说说话也挺好的!”侍月笑道,又拉的如玉赏灯猜谜去了。
房内,御儿倚在床前,神情却是低落。
“容若,你说那荃夫人所言可信吗?”半晌,御儿才缓缓开口问道。
“为何这样问?如今非常之时,非常手段用之也未尝不可,你又何必在过在意呢。也许真如你先前所言,这只是他们其中一计罢了。”容若陪着御儿坐下,劝道。
“可是我真的怀疑,你知道吗,我额娘生我之时我尚不足月,且又是难产,本是凶多吉少,而且当天的确荃夫人也产下一女,我问过侍月,她说是真的。”御儿不甘心,也不相信。
“你是天下皆知的公主,难道真有人有那么大胆子替多尔衮拼命吗?这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若真要查起来,岂不是要在朝野中掀起轩然大波吗?”听这一说,容若心中也不免担忧了起来:“不管是真是假,于皇家都是颜面扫地,威望尽失,而且对你,也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可这事让我感到害怕。是不是公主没什么,丢了性命也没什么,怕就怕,这事一旦证实,我身边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最敬重的皇祖母,最疼我的皇兄,他们都会离我而去。我害怕,如果真有那天我到底该怎么办?”从未有过的而恐惧席卷而来,御儿不敢再想,瑟瑟缩在床角,一种无助从心底蔓延开来。
“记得她说,如果不信就去问皇祖母,”御儿努力的让自己平静,却仍止不住的颤抖:“可我不敢,我怕。我宁可就这样死了,我也不要失去皇祖母,失去皇兄,我承受不了。”
“所以,你仍旧坚持不肯吃药?”这时,容若才明白,为什么她坚持不肯吃药,她宁可就此离世,也不希望失去她最最敬爱的人。容若不觉心酸,轻轻握了御儿的手,问道:“如果你真就这样离开了,你的皇祖母、皇兄他们就不会伤心吗?你那么敬重他们,怎么忍心让他们为你难过?还有,我呢?又该怎么办?”
御儿蓦地醒过了神来,望着容若那双无限伤感的眼神,似乎能感觉到,如果她真的离去了,最最伤心的应该就是他吧。
“御儿,你听我说,如果你是公主,那你的死便会让太皇太后和皇上伤心。如果你不是,那么荃夫人呢?生为人母,她岂不也是痛断肝肠?可不管是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御儿,是让我刻骨铭心的人,你知道吗?”
容若紧紧地盯着御儿的眸子,似乎要从那双眸子读出她的所有的不快,然后一一去溶解,再一一注入快乐。
“把药碗端来。”好久,御儿轻轻唤道。
“好!”容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片刻,却又是高兴地笑了起来:“你等着!”
取来了药碗,一股脑喝下了那些药汤,御儿似乎释怀了很多:“我答应你,为你,我也要活着。”
容若终于又笑了:“御儿,我们走,走的远远的,谁是谁非都不要去管。我不想见你难过,更不想失去你。”
“真的?”
“恩,等你的病好了,我们就走!”
窗外传来一声炮仗声,彩色的烟火那么娇艳地铺满了夜空,鹊桥上的男女可看见人间这一刻的温柔?
“早点休息,明日再请沈大夫过来看看。”
“不要走!”御儿急忙拉住了容若的衣角:“留下来,陪我……”
“你不在我身边,我会害怕!”御儿轻轻靠向了容若怀中,紧紧地抱住那片温暖的天。
此刻卸下了外人面前的冷漠,御儿的温柔与无力却让他无法抗拒。容若轻轻俯下身,用他温热的唇融化着御儿心中所有的心伤。
“今生今世,容若绝不负卿!”
“绝不负卿”字字深盟,字字深情。这个七夕,柔情遍撒的不只天上的仙人,亦有人间的儿女。
红烛半昏,弦月半明。焰火半散,情意正浓。
“什么?沈大夫被抓了?为什么?究竟怎么一回事?”一大早,颜府上上下下便炸开了锅,容若使人去请沈大夫出诊,却不料闻得这沈大夫居然被秦知府抓了去,不由震惊。
“荃夫人?”御儿喃喃道。
“什么?御儿,你怀疑……”容若也突然想起来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说不通啊?”
“我也不知道,只觉此事蹊跷,看来要有什么大变故了!”
“哈哈——”御儿话未落因,却听得外面一阵大笑,竟然是文梁带着一大帮人手硬闯了进来,未见其人,但闻其声道:“御儿小姐不必惊慌,本少爷今日特来拜访,给小姐问安了!”
“又是你?你来干嘛?”御儿有些看不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要发生什么?
“小姐既然与我干娘有如此亲近的关系,自然本少爷也能怠慢了姑娘,今日特来为小姐护驾!”文梁倒也不俱,反而理直气壮。
“好大胆子,就凭你也想护驾?”情势紧张,侍月也顾不得许多,侧身挡在了御儿身前,敛眉喝道。
“这位姑娘莫急,文梁自会有交代。来人啦,把这擅闯知府府的胆大之徒给我拿下!”文梁一挥手,一帮差役便一拥而上,未等容若反应,却已被众人拿下。
“秦少爷,你这是何意?”容若惊道。
“小姐,我爹有交代,为保御儿小姐万安,定要先将这乱臣贼子拿下,以免日后危及小姐,文梁可不好向干娘交代!”
“秦……”
“爹!”老爷刚要张口,却被颜俊赶紧拦下,示意家人不要出声。各自退到一旁静观事态发展。
“你……好大胆子,敢动我身边的人?”御儿气不打一处来,如此狂妄竟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御儿强忍怒气,问道:“那敢问秦少爷,成容若他何罪之有?”
“哈哈!”文梁不由大笑:“御儿小姐难道忘了上次他可是擅闯我知府府,聚众闹事还将那些衙役打伤,不服官府管束,哼,虽然我干娘饶过了他,可这大清的律法可绕不得他!”
见这幅嚣张姿态,御儿冷冷一笑:“你还敢提大清律法?少爷莫不是忘了,这触犯清律法的好像是少爷您啊?强抢民女,欺压百姓,密谋不轨!”
“哼,小姐说话可得有证据,密谋不轨?我看密谋不轨的倒是你们,还敢诬陷栽赃知府大人,该当何罪?”文梁狠狠盯着御儿,挑衅笑道:“带走!”
“放开他!”御儿一把挡在容若身前,喝道。
“秦少爷,有什么事好好商量,何必……”老爷看不过眼,终于开口说道,可不想,话未说完却被文梁挡下:“怎么?难道你们也想下打狱不成?若再多言,我定让你们如愿!”
“这……”一席话说得众人哑然,颜俊忙拉了老爷退至一旁,无奈叹息。
“御儿,”容若低声唤道,示意她附耳:“你与侍月赶紧离开,我看这事态不对,再多逗留恐有危险,速速回京,不必管我!”
“容若……”
“我没事的!”
“带走!”文梁一声令下,却是再也拦不住,大伙只得眼见着容若被他们带走。
御儿满是憋屈,狠狠瞪着文梁却无能为力。却突然听得文梁说道:“哦,还有派几个人给我好好看住这颜府,有什么动静及时来报!御儿小姐,保重!”
“你……”御儿不由怒火中烧,想骂却只觉那股气憋的心中胀痛,片刻又渐渐汇聚成了刺痛。御儿捂了胸口,强忍支撑。
“侍月姐姐,快给姐姐拿药吧,我看姐姐病痛的厉害啊!”如玉眼疾手快,忙上前扶了御儿,轻轻替她拍打着后背以减缓痛苦。
“不行,沈大夫交代过,这药毒性甚强,若是服用不甚恐有性命之忧啊!”侍月叹气解释。
“可现在沈大夫和成公子一并都被抓去了,这、这可怎么办啊?”
“我没事!侍月,听我说,速速收拾东西,马上回京!”御儿勉强支撑了身子,气色稍稍缓和了些,急急吩咐道。
“可您这样,这一路颠簸这么受得了?”侍月无不担心,江宁离京路途遥远,这……
“不是我,是你!”御儿喘着粗气说道。
“什么?”所有人都一惊。
“侍月你听我说,秦知府此举,怕是要有什么动作了,江宁一直都是战争要地,形势凶险,你速速回京,将这一情况禀报兄长祖母,我不想连累你,容若一日不归,我是宁死也不会离开江宁的。回去之后,你便告知他们,就说御儿福薄,来生……”御儿突然顿住,半晌才缓缓开口:“来生再报他们的恩情!”
侍月怔住了,想起南书房中,皇上的交代,她顿时明白了,御儿已经做好了决定,这个公主怕是注定‘短命’了。一时之间,无限伤感,她心痛御儿的决定,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去阻止,也许只有这样,她可以活的开心些。
御儿缓缓抬了右臂,腕上的翡翠玉镯依旧如初般富贵华丽。她静静地看着它,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景象,是皇祖母的慈祥,皇兄的英武,慈宁宫,雨花阁,御花园还有整个紫禁城的一切一切,那个曾经陪她度过了十八个春秋的地方,让她熟悉恋恋不舍的地方,却因为容若温柔的笑容,她决定了——离去。
“啪”手镯重重地撞击在了桌案一角,顿时碎成了几段,每一段裂痕都是一段决绝地话语。御儿用手帕将破碎的玉镯细细包好,一滴泪,无声,滑落。
“快走吧!”御儿小心翼翼地将她递给了侍月,迅速地别过了头。
“好,我现在就走!格……”侍月不忍去看御儿伤心的样子,却又不知说该说什么。
“最后一次,奴婢恭请主子金安!”侍月轻轻跪地,按着主仆之礼轻叩三下。这也许这一走即是永别,侍月起身,缓缓来到御儿身后:“容我冒昧,可能称你一声‘妹妹’?”
御儿转身,泪眼相看,却再也忍不住地伤感:“姐姐,这一别,怕是再也见不着面了,可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姐!”
“妹妹!”两个姑娘,相拥而泣。
这一场道别,卷入了秋风,带来了秋意,荷花开过又谢,小池边的柳丝改变了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