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六章：一春幽梦有间无（1 / 1）
“跟我来！”未等容若说话，御儿又拉了他径直朝后院跑去。
“拉我来这干嘛？”后院是寺院里的厢房，在那厢房的一角，有一间小屋，似乎是一间佛堂，容若就这样被御儿拉了进去。
御儿没有答话，又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了身后的小和尚：“有劳师父了，一点香油钱，还请师父收下！”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那贫僧告退了！”见那小和尚退出了佛堂，御儿才回过身答了容若的问话：“这宝殿里人来人往的，总是静不得心。我见这佛堂地处偏幽，还算清静，于是便向师父借了它来，没有人会打扰到你和清菡姐姐的！”御儿冲他笑了笑，接着说道：“那我出去了，待会记着与夫人汇合！”
容若没有言语，只见了御儿转了身出去又替他掩上了门。
他这才仔细打量着这佛堂的一切：屋内正堂上供着一佛龛，佛龛前的香炉内是一炷刚供奉上的香火，袅袅青烟似欲传音九霄之外，达于灵佛之前，两只红烛映着那佛像慈善的面容，笑看着人间。
佛龛下的地上却搁这一口火盆，容若不觉有些奇怪，又向了另一侧看去，却又见一桌案，桌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你放心，一切我会为你安排好的！”容若突然想起了御儿那番话突然明白了，这些全都是御儿为他安排好的，她知道清菡的忌日，知道他在想念清菡，所以她借了这次机会为他安排了一个绝好的祭奠之处。
容若有些感触，喃喃道：“清菡，若你泉下有知，你也会为公主所感动吧？清菡，你可知你多久没来梦中与我相见了吗？清菡，你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你可知道我真的很想你……”
渐渐地，容若又将感动融进了悲伤，想起了清菡，悲伤就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好久好久他都没有这样静静的好好思念过清菡了。
容若轻轻地提了笔，在那早已铺好的词笺上用他那褚河南的字体缓缓写着《金缕曲》：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终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己。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御儿离开了佛堂，一个人站在那院中赏着这被佛光笼罩的翠竹，雨后的竹子越发显得青翠苍劲了。
却突然，那竹叶似乎被什么敲了敲，起风了，它们在风中不停乱颤。又下雨了，不一会地面又被这雨水湿遍了。御儿一边用衣袖遮了不停打下的雨水，一边小跑着躲到了佛堂的屋檐下。
“夫人、小姐，下雨了！”家丁忙朝了刚祈福完毕的夫人小姐报着。
“怎么又下雨了呢？还不小呢！娘，我们躲会再回去吧！”如玉正说着，却见那主持走上前来，合掌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寒寺院内尚有厢房几间，若施主不嫌弃，便暂到房中歇息吧！”
“哦，那有劳方丈了！”夫人带了如玉回了礼，四周一张望，却不见了御儿和容若：“成公子和御儿姑娘哪去了？”
“夫人，”一直在殿外的侍月迎了进来：“公子和小姐在后院呢，不用担心！”
“哦，那就好！”小厮们给夫人和如玉掌了伞人跟了那小和尚往后院去了。
“小姐！”一家子人刚进了后院，却见御儿在那佛堂下站着，却又不进去，半边身子都被雨湿了个透。侍月急了，忙拿了伞赶到御儿身边：“怎么不进去避避雨？瞧这湿的，回头再着凉了可怎么办？公子也是，就任你这么淋着？”侍月不知是急还是气，开口便是一通责备。
“姐姐……”
“嘘——”还未等如玉张口，御儿忙做了个息声的手势，又接着压低了声音怒道：“小点声，谁要惊扰了公子，我拿谁问罪！”
夫人也走到这佛堂前，听御儿这一怒，只觉有些奇怪，却也不好再开口。如玉还想劝什么却一把被侍月拦下了。
正在此时，只听得“吱呀”一声佛堂的门打开来。
原来，容若正在屋内想的出神，却听见门外有人吵闹，似乎是御儿的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便开了门来看个究竟。不想却见得侍月扶着湿了半身的御儿站在这屋檐下，而雨水还在不住的往她身上打着。容若一看，也心急了，顾不得许多一把将御儿搂到了怀中，责问道：“怎么回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也不进来，若是凉了病了你要我怎么办？”
御儿楞了：“‘你要我怎么办？’这一句是气吗？还是……”
“进来！”容若拉了她就往屋内去，见他一脸又疼又气的表情，御儿倒乖了下来，任他关怀的拥着，任他关切的责骂，脸一红，不觉莞尔。
“夫人先和小姐去厢房休息阵子吧，这里我来就好了！”侍月抱歉的笑了笑，又福了福身。
“恩，也好。侍月，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们便是了！如玉，我们先过去吧！”夫人拉了如玉，又向那边厢房去了。
“是，谢夫人！”
雨中的身影，却笼着些雾气。如玉有些闷闷不乐，时不时用眼角瞟向那佛堂，可这一切，旁人并没有注意到。
容若扶了御儿坐下，又解下自己的衣衫轻轻披到她身上：“为什么不进来？”容若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又恢复了往常淡然的模样。
“打扰你了吗？”御儿没有直接回答了他的问话，只随意的扫了一眼这佛堂四周，目光停留在了那放着词签的桌案，刚欲起身，却见侍月走了进来：“公子，你先照顾着小姐，我去找杯热水来给小姐暖暖身子！”
“恩。”容若应了，顺势强先御儿一步来到那桌案前又伸手抓了那词笺。御儿正欲追问，却见他用烛火引燃了词笺，又将它缓缓地丢进了那火盆。词笺快被燃尽，容若的眉头却越来越紧的拧坐了一团，眼前的火焰，一闪一闪地，似他的心。
“既是舍不得，烧了它又能怎样？”
“别看了，以后不许再看这些！”容若回过神，突然严肃的说道：“以前我答应给你这些，是怕你闲来无聊，可我发现我错了。御儿，不要再胡思乱想！”
御儿一怔，瞪大了双眼，直视容若的双眸。
“你为了我，细心的记下我的点点滴滴；你为了清菡的忌日，布置了这间佛堂；你宁可自己淋着雨也不要打扰了我对清菡的思念。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我真的好感动，御儿，谢谢你！”这次容若没有回避那多情的一眸柔波，而是认真的看着御儿，一字一句地说着：“可御儿，我还是希望你为自己做点什么。别让我看得那么心痛，你懂吗？”
御儿收回了目光，旋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御儿……”
“我从来不会为别人做什么。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御儿避开容若的目光，转过身去淡淡说道：“因为我是御儿。”
语罢，两人都没了言语，容若望着御儿的背影，有点无奈，有些心酸。
“小姐、公子，喝杯热茶吧！防着些，别着了凉！”侍月端了两盏热茶，催促道。
御儿又坐回原处，接过了那茶碗轻轻吮着。碗内腾起一阵雾气，迷离了佛堂里所以的情绪。
“今儿个出去玩的可还开心？”傍晚时分，雨又停了，大家这才回到了府中。晚饭后，如玉立在房前的回廊里无所事事，又似在思索着什么。也不知颜俊突然从哪蹿出来，吓了她一跳。
“还好。”
“还好？我可没看出来，倒是觉得你好一肚子心事！”毕竟是兄妹，妹妹心事，哪里逃得过哥哥的眼睛：“告诉哥，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哥，你瞎猜什么呢？没事没事！”如玉嘟囔了起来，也不在去理他，转身回房去了。
“哎……”颜俊还欲说什么，却见如玉一把关了房门，自己的话也被生生地挡了回去，只得无奈的耸了耸肩。正要离去，转头却看见了正捧着茶碗朝这走来的拂云。
“拂云。”颜俊叫住了她。
“少爷！”拂云连道了万福，问道：“少爷有何吩咐？”
颜俊将她拉了别处：“今日祈福可有什么事发生？”拂云是夫人身边的丫头，平日里也经常照顾如玉，今日欺负，她必定也是跟去了的。
“事？少爷是问什么事？今日并没有异常啊？”拂云有些不解，却还是恭敬的回道。
“那这样，你可知道小姐有何心事？”也是，他这到底要听什么事丫鬟也不清楚，颜俊想了想，又才说道。
“哦，这我倒不很清楚，小姐心事，哪是做奴才的能知道的？不过今日倒是有一事，回来后便见小姐郁郁寡欢的，女婢这才去给小姐端了茶来”拂云示了示手中的茶碗，又将今日突然下雨之事细说了一遍。
“哦？”颜俊有些惊讶，突又暗自笑了起来，朝了拂云说道：“明白了，你退下吧！哦，还有，这茶交给我就是了！”颜俊接了拂云手上的茶碗，径直朝了如玉房里走去。
“咳咳……”侍月拿了刚褪换下来的衣衫，突然又听御儿一阵咳嗽，心中又不由的急了：“看你，真没见过你这样。下雨了也不知道躲，还不许我多说！”侍月轻轻拍着御儿的后背，话里满是责备。
“好了，是我语气重了些，委屈你了！”御儿只当是侍月为了她的怒言委屈，于是拉了侍月，笑着安慰道。
“格格——”侍月越发急了：“我不是在为自己抱委屈。只是你这脾气……哎，怎么为了人家，连自己都不顾了？真当是出了宫门，胆子也越发大了！”
“侍月，我没有为了谁……”
“你还嘴硬！都淋病了，还说不是？”侍月不等她说完，急急给打断了。
“你听我说啊！”御儿浅浅一笑，缓缓说道：“难道为他就不是为我自己么？至少，他好过了我看着也不会这么难过了。侍月，素来你最知我心了，今儿个怎么了？”
“我明白，格格的心思倒是一日比一日重了，连自个儿都不顾！”侍月越发无奈，也不再去争论什么。
“侍月——”御儿黏了侍月，好一阵撒娇。好半天，侍月才终于给她了一个小小微笑。见她笑了，御儿倒也不闹了，正想拉了侍月说话，却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怎么样？要不我去请大夫来瞧瞧！”还没等御儿拦住，侍月忙放了换下的衣衫，急急就要朝外走去，却不料差点和那来人撞上。
“公子！”侍月喊道。
“容若？”御儿也不由的抬眼看去，那人不是容若却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