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一章：烟丝宛宛愁萦挂（1 / 1）
御儿似乎很吃力，却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
“成公子，你还是劝劝姐姐吧，这不吃药总是不成的！”如玉刚欲起身，从袖笼里却掉出了一方什么东西，容若低头看去，却是那词笺。
“你都留着？”容若捡起词笺，轻声问道。还在一旁慌乱不知所措的如玉还再想着要怎样解释，却被侍月连推带拉地拽出了房门。
“嗯。”御儿点了点头，没有太多的解释，这时候她只觉无话。
“如玉小姐，让他们单独说会话吧，小姐的心思也只有公子能解了。”门外，侍月无奈的笑着，拉了如玉向池塘走去。
“侍月姐姐。”如玉就这样被侍月拉了去，却连插话的机会都没。
“侍月姐姐！”
“什么？”侍月这才停了脚步。
“侍月姐姐，御儿姐姐究竟怎么了？怎么会得这么奇怪的病？”这些问题如玉想了好久，都一直不敢说出来，现在才敢对侍月问起。
“这……此事说来话长了，我慢慢告诉你！”侍月拉着如玉在池塘边找了处地方坐下。
月上枝头，星挂漫天，偶尔一丝暖风拂面。在这个好春季节回忆起往事，总是一些伤感，一些无奈。
“御儿，你何必……为了我，不值。”沉默了半晌，容若却只有一句“不值”，不知是劝慰还是安抚。
御儿抬起头望着他，依旧没有说什么。
“对不起，这几天忙着颜家的事，忽略了你的病，害得你成现在这样！哎！”容若幽幽地叹了口气，低低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没能照顾好我？还是对不起你根本没有在乎过我？”终于，御儿淡淡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却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不说这些好吗？侍月说你不肯吃药，怎么又那么任性？宁太医给的药丸吃了吗？”好一会儿，容若才想起了这一句要紧的，御儿到现在还不肯服药呢。
御儿摇摇头：“不想吃！”
“御儿……”
“就这样病着吧！”容若想说什么，刚欲张口却又被御儿打住了：“只有病着，我才能有点安慰。”御儿若有所思的说着。正欲低头间，却察觉出容若似乎有些尴尬神情，知是自己的话太过敏感，只得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反正连太医都没办法的病，我不信这些乡野郎中能有那么大的能耐！”
“无论如何，药还得吃啊！否则，你要我怎么向皇上交代！”越是想避开这些，却越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明白，我对你而言只是责任，是皇兄交给你的责任。容若，你只须记住，我绝不会与你为难的。你放心！”御儿说罢，也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只药瓶，又将药丸轻轻倒出送入口中。
“我让侍月把药煎来！御儿，我……”容若顿住了，半晌，终于还是没说出什么来，伸手想抚去御儿眉梢上凌乱了的发丝，又觉不妥。“吃了药早些休息！”
容若转身离去了，留下了御儿，留下了她还挂在脸上的浅笑。
池塘边，风稍稍有些凉了。如玉轻叹了口气，说道：“原来御儿姐姐也是可怜之人啊。那姐姐的兄长待姐姐不好吗？”
“少爷是个好人，待小姐也好。只是那么大个家，他的心事总不能总放小姐身上啊！”侍月很耐心的回答着，她不能说破御儿身份，只是将事情经过大致的说给了如玉。两人正当感慨，却见容若从房中退了出来。
“公子。”侍月上前说道。
“把药熬了给御儿端去吧，没事了！如玉小姐，今日真是谢谢你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去吧！”容若轻轻地说着，却是一脸愁云未散。楞了会子，才径直回房去了。
“赵叔，有什么活计，吩咐我就是了！”容若早早的来到了云罗坊，却见赵贵已在库房清点起了货物。
“你一个毛头小子，能做什么？看老爷的面子才让你来了这云罗坊，别给我添乱就行！”赵贵不理会他，自顾自地打理着东西。
“赵叔，我能这样称呼您吧？以后这染坊染料的事交给我打理如何？”容若尽力想扑捉赵贵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随你怎么叫吧，如果觉得别扭，叫我赵贵都行。染料方面看你挺自信的，好吧，就交给你了。”赵贵这才回身看了看他，依旧没有任何表情，随口答应了下来。
这下反倒是容若楞住了：“这人究竟是什么人？本以为他要刁难一番，却没想到他却答应的如此轻松。要怎么办？”
“你去后院看看，让伙计们把清洗好的染缸快点送过来！”赵贵又说着，打断了容若的思虑。
“哦，好的！”容若匆忙应了，转身离去了。
云罗坊的院中摆放着几十口已清洗好了的大缸，伙计们陆陆续续又将新清洗好的缸搬到院中放好。缸中还有些未完全蒸发掉的水分，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着些许柔和的光。容若向伙计们问了好，径直朝后院走去。
后院中有一片空地，是专门用来清洗染缸的地方，几十名小厮前前后后的忙碌个不停。
“成公子？你怎么会来这？”听见有人招呼他，容若定睛一看，来者却是周管家：“周管家？您也在这啊？”
“哈哈，是啊！这云罗坊上上下下的事我多少也能管着点，今儿一早便过来看看，不成想却撞见了你！”周管家笑着说道：“成公子怎么也会来这？”
“哦，承蒙老爷看重，留我在此帮着赵贵赵叔打点下手。刚赵叔正急着要这些缸，于是便差我来催催。”
“哦？那好！”周管家倒也热心，忙朝了那帮小厮喊道：“你们几个动作快点，赶紧把洗好缸送到前院去！”
容若正欲谢过，却听得周管家问道：“成公子不是来江宁有生意吗？怎么会来这云罗坊做工？”
听此一问，容若道是不知改如何回答了，脑中思索一番，忙答道：“一些小生意罢了。此来江宁府也是父亲想让我经一番历练，正好这云罗坊缺人手，我便请求了老爷在此谋了个差事！”
“哦？既然如此，那成公子都在坊中做些什么活？若有不清楚的，只管来问我便是！”
“那如此在下便先谢过了！在下不才，只是跟着赵叔学着些染料的调配。”容若客气的回着话，却突然察觉出周管家神色的异常，“什么？”周管家吃惊的叫出了声，忽又觉得不太妥，正了正神继续说道：“咳咳，这个活要费些心思，好好跟着赵贵学着。还是那句话如果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哦，我现在还有些事要忙，成公子请请见谅！”
“周管家请！”容若告了谢，送了周管家离去。此时他却不禁纳闷了起来：“周管家为什么对这染料的事如此惊讶？”来不及多想，容若急忙拔腿向外走去。
另一边的周管家却也是心事重重：“这个成容若究竟是什么人？老爷个赵贵居然会把染料的事交给他？”他百思不得其。却又转念一想：“不过上次那常老六的事还真亏了他，否则哪能那么顺利将常老六那个老顽固赶出云罗坊！哼，量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没什么能耐，也许这次还能帮我一个大忙！成容若啊成容若，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别怪我！”想到此，周管家的脸上浮起了一丝难以琢磨的笑。
“御儿姐姐！”见御儿在池塘边小憩，如玉老远都招呼起来了。
“姐姐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嘛！要不要在院子里走走？我陪你！”如玉几乎是小跑着来到御儿面前，笑嘻嘻地说道。
“还是陪我在这坐会吧，总觉得有些累。”御儿抱歉地笑了笑，又拉着她在池边的小亭里坐下。
“侍月姐姐呢？没有来陪你吗？”
“因为我说没什么胃口，她现在就去弄点心去了。待会，你也一块儿来吃？”
“好啊！姐姐没胃口，我倒是知道有一种汤，可开胃呢，要不我给姐姐做去！”如玉起身便急急地欲给御儿做汤去，御儿急忙拉住了她：“不用了，就在这陪我说说话也好的！”御儿笑着说道：“说是风就是雨的，倒是有些像北方的女孩儿！”
“如玉小姐，御儿！”两人正说笑着，容若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身后。
“容若？这么早就回来了？”御儿问着，不经意却触碰到容若的目光，也许是因为昨晚的谈话，两人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尴尬。御儿无奈，只得笑了笑，说道：“坐吧！”
“公子，你看姐姐今天笑的好开心啊，认识姐姐这几天我可从来没见姐姐这样笑过呢。姐姐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呢！”如玉的嘴就是快，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也藏不住。
容若陪笑着，却不敢再去看御儿，半晌，才开口问道：“觉得怎么样？染坊今天没什么事情，我就早些回来了，待会我陪你去看看大夫吧，总这样拖着也不行的！”
“没事了，我现在很好，不用了！”御儿淡淡地说道，想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
“公子，姐姐刚说今天没什么胃口，我正想着要给姐姐做碗汤，姐姐却不干！那汤可有效了，以前我一不想吃东西我娘就会给我做碗这汤，我喝完后就会觉得特别想吃东西呢！”如玉倒是嘴快，也好，她一开口倒是止住了御儿和容若这一时的尴尬。
“什么汤？”容若故意好奇的问道。
“我去做来不就知道了，你们在这等会，我马上就来！”说完，如玉便转身又向厨房去了，御儿想拉却没拉住。
剩下了这亭中的两人尴尬着无言相对。
半晌，容若先开了口：“御儿，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好好照顾你！我……不能忘了清菡，也不能负了你，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不是说过吗，不会让你为难。如果你忘了清菡，那你还是那个纳兰容若吗？”
见御儿笑了，容若的心总算松了口气：“从来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女子！”
“哦？那你认为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呢？蛮不讲理，或是逆来顺受？”御儿反问道。容若笑了，又问道：“那在你眼中，我又是什么样的呢？”
“你吗？跟我一样，只对值得的人微笑，只对值得的事认真，真正的想法藏不住，却也让人猜不透！”御儿俏皮的眨着眼，尴尬的气氛倒是被这一通谈话散尽了。两人相对而笑，只是在心底，却是一样心思，两样愁情。
“若她不是公主，若在此前没有清菡，若我非生于富贵官宦之家，这知己一人御儿定是做得。来世吧，来世若有缘我绝不忍再伤她！”
“此生再无所求，此一刻的人间儿女，我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