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八章：尽日缁尘吹绮陌（1 / 1）
这秦知府的到来，与颜家来说绝非好事。颜老爷让其他人在内堂等候，只身前去迎了秦知府。
御儿静静地吮着茶水，容若和侍月在一旁只觉无话。倒是颜夫人，一脸的焦虑，如玉和颜俊只得连哄带劝的宽慰着。约莫半盏茶的时间，颜老爷终于回到了内堂。
“老爷。”见老爷回来，颜夫人赶紧上前询问：“秦大人说什么了？”
“哎！”老爷无奈的的叹着气，说道：“七日之内，如果我们还是不同意将如玉和颜家宅地交了去，便要我们一家打入大牢。”
闻此消息，颜夫人几乎哭晕了过去，嘴里不停念叨：“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如此情形，颜老爷也犯难了，让如玉扶了夫人进房休息，才又转向容若：“如今该怎么办？”
“七天！应该够了！”御儿若有所思的说道：“老爷，最近染织的布料是什么样的？能看看吗？”
大伙一时楞了，这丫头又不是行家，就算是现在看了布料又能怎样？颜老爷怔了一会，又不好发问，只要叫了颜俊：“俊儿，让管家把那日染好的布匹取来！”
一会的功夫，管家便将布匹抱了上来。
御儿用手试了试质地，却没有说话，只是示意让容若也看看。众人还是不解御儿是何意。颜老爷只得先让管家抱着布匹退了下去。御儿这才开了口：“颜老爷，怕是这家中有内贼啊！”
“什么？”一句话，说的大家都怔住了。
御儿没等大家问话，继续说道：“这布匹色泽不但不够鲜亮，而且质地太硬太糙。颜家既然是染织方面的老手，像这样的问题是不应该出现而且还如此严重。”
“姑娘说的这些，原也是有写原因的。云罗坊的那些老手们要么被排挤出了江宁府，要么就被那赵迪安笼络了去，如今坊中都是些新近请来的小厮，手法不熟调错了剂量也是有的。这内贼一说怎解？”颜老爷有些不信：“再说，我颜家也不曾亏待了他们！”
御儿倒是不急，理了理思绪，缓缓道来：“那如何他们都弃云罗坊而去？如何这一年以来云罗坊竟然落魄到如此地步？”
这一问，倒使颜老爷哑口无言。
“这染料调配可有专人负责？”御儿继续问道。
“有，只是他最近家中有些事务……”颜老爷突然顿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难道会是他？”
“谁?”
“常老六，他是云罗坊仅剩的两个老手之一，另一个是张贵。他们一个负责燃料调配，一个负责采买原料。”颜老爷一一答道。
“且不可这么早下结论。观察一阵子再说！”说罢，御儿又转过了头看着容若。
“好，且不论有没有内贼，我们先观察一下再说！”容若明白了御儿的用意，走上前，对颜老爷建议道：“老爷，可否让我去云罗坊看看？”
“好吧，明日让俊儿陪你一同前去！如果真是内贼，一定不能让他继续祸害云罗坊！”颜老爷虽是不太相信内贼这回事，却也不敢确定一定就没有，盘算一番只得同意了先查探清楚再说。
“老爷，”沉吟了一会，御儿又说：“此事万不可让他人察觉，你我几人明白就好！”
这会颜老爷却对御儿有些疑惑了：“这丫头小小年纪，为何心思如此之细？城府之深可见一斑，此番真是好心便罢，若是另有所图，老夫当真要逊之一筹了！”心里想着，却不好明言，只是诺了一句便吩咐他们休息去了。
云罗坊。
颜俊与容若一并来到染坊后院。几百口的大缸有序的摆放在院中，工人小厮们都前前后后的忙着，没有注意到旁人的到来。
“容若，这边请！”颜俊带了容若朝库房去了。库房在小院的西南方向，要进库房就必须经过那些染缸，这时容若却留意起了那些大缸附近地面上地上有些隐隐发光的东西，容若走过去用手捻了捻，却是些白色粉末，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哦，是些盐巴。那东西细小，洒出来写也是有的！”颜俊解答着，拉了容若往里去了。
颜俊拉着容若进了屋子，却见一个人正在忙着整理着东西，却见有人进来，连忙转过身迎了过来：“少爷！”
那人四旬左右的年纪，一身灰褂虽是旧了但却是干干净净，倒是个老实模样。
“这就是常老六常六叔！”颜俊向容若介绍道，又转过头介绍说：“常六叔，这是我朋友——成容若！”三人好互相问了礼，接了奉上的茶又相互客气着坐下了。
容若起身朝常老六一抱拳，说道：“既然颜兄叫你常六叔，那我自当也叫你一声常六叔！”
“成公子客气，常老六可担当不起。即使我们颜少爷的朋友，那便无须客气，叫我老常便可！”这常老六倒是客气，回了礼，招呼了容若坐下。
容若一笑，继续说道：“我还是叫常六叔吧。常六叔，这云罗坊一直是你帮忙打点吗？听老爷和颜兄说起过，您可是这云罗坊的得力老手啊！”
“哈哈，老爷看得起咱哥儿几个，给了份闲差。得力说不上，只是出得些傻力气，做好这份差便是了！”常老六大声滴笑了出来：“成公子，这是老爷给面子，您可千万别把我当什么厉害人物。我这人最受不了别人夸赞了，要不这魂儿会飞上天的！哈哈哈……”
“哦？那常六叔可是谦虚了！这染料调配可是精细活，这技术可少不了，要不怎能染出那等花色，选为御用贡品？”容若这弯一转，倒是直接把话题引向问题中心了。
常老六好像并没有察觉什么，心里正得意，脸上却还是一副憨憨的笑：“哈哈，公子连这都知道？看来老爷跟你说了不少啊！不是我常老六吹牛，这染缸里的染料啊，那是要相当精确的，水和盐既不能多了也不能少了，否则染出的布料要么上色不正、不均，要么布匹就变会硬，那样的东西都成废物了！”长老李说着这一套一套的，越说越开心：“成公子，实话更你说这功夫，在这诺大的云罗坊还没有几个能硬得过我！”
“哎！”说的正尽兴，常老六却突然的叹了口气：“只是最近也不知是不是老了的缘故，这配的料越来越不对。说来也怪，这料是跟往常一样配一样染，可染出的布总是有些问题，我也留心查过，可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常老六满脸的疑惑，更多的还是觉得对不住。
颜俊忙解释道：“常六叔近日家中不□□宁，莫不是家事牵绊，分了心了。我和我爹也不会怪你，你能坚持留在这云罗坊，我们感激都来不及。何况您的技术我们都信得过，若不是特殊原因，我想您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错误的。”
“咳，家中里那点破事也难为老爷少爷记挂着，许是真的人老了，什么事都力不从心了！”常老六幽幽的叹着。
这时，门外想起了一阵急促脚步声，径直奔库房来了。
“周管家？”常老六立马起身：“您有什么事吗？”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颜府的管家。
周管家见颜俊和容若都在此处，微微怔了一下：“少爷，成公子，你们怎么来这了？”
“没什么，只是过来看看！这坊中的事，我也怠慢多日了！周管家请便！”颜俊客气道。
周管家作了揖，又向常老六说道：“老六，这小九突然就病了，今晚还得劳烦您和张贵老兄照看一宿啊！”说罢连忙打了揖。
“可不敢当‘劳烦’二字，周管家大可放心！”常老六倒是痛快，一口应下了。
“可……”周管家似乎有些什么顾虑，问道：“您家中之事无碍吧？”
“不妨事，不妨事！家里那不知事的内人，前几日被我训斥一顿后，倒也老实了，这几日照顾老娘颇为用心。周管家只管放心好了！”说罢，常老六便“哈哈”的笑了起来，又拍了拍挺起的胸脯。
夜深了，果然是水泽之地，夜半时分已笼起了阵阵薄雾，天上还有几点若有似无的孤星可怜巴巴的挂着，月色很淡，又是新月，正是酣睡时节。
云罗坊后院。安老六与赵贵想是都睡下了，院中一片漆黑，只有廊下发着昏黄灯光的灯笼轻轻随风摇摆着。此时，却突然串出来了个黑影。那黑影迅速来到那些染缸旁，正掏了些什么撒入缸中。
“什么人？”容若和颜俊赶了进来，又命些小厮点支了灯笼。那人见事情败露，转身就欲逃跑。容若见状，赶紧一个健步追了上去，拦了那人的去路，颜俊也赶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后领：“还想跑？给我站住！”那人抵不住，只得服服帖帖的求饶。
“小九？是你？”颜俊借着灯光看清那人的面孔，却是一大惊。
“爹！我们把这内奸抓回来了！”颜俊刚进这厅门便嚷嚷了起来。
“带上来我看看。”一家子的人为了这内贼都没有心事睡觉，早就在这等候着了，老爷、夫人、如玉、御儿、侍月还有周管家都在这屋内。
颜俊一把将那人丢到了老爷面前：“就是他，我们亲眼看见他朝那染缸里放盐呢！”说罢，又将那一包从那人身上搜出的东西拿给了老爷。小九一见这么多人，早就吓的软在了地上，也不敢出声，只是不住的发抖。
老爷看了看那个包裹，气不打一出来：“小九，我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那内奸居然是你。你……你……我颜家到底有哪点得罪了你？”见老爷上了气，颜俊劝道：“爹，这事一定得查清楚了，就凭他小九一个打下手的小工段没有理由要如此坑害我颜家，他背后定是有他人指使！”
“是啊。”容若接着说道：“老爷请稍安勿躁，颜兄说的有理。先弄清了事实老爷再作定夺吧！”
听这话，颜老爷也觉有理，长抒了口气，向小九问道：“小九，你老实告诉我，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没、没有人！”小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老爷、夫人、少爷，是我对不住你们，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好！没有人指使我，真的没有人指使我！”
“小九！”颜老爷突然厉声说道：“你若是一五一十的说出了实情，我对你不仅既往不咎，你仍可在云罗坊做工。若是你拒不交代，就别怪老爷我不讲情面了！”
“老爷，我……我……”小九吞吞吐吐地，半天不敢吐一个字，半晌，小九才再次张了口：“老爷，我说，我都说，是、是常老六要我这么干的。”小九的声音小的跟苍蝇似的，说完，也不敢再作任何声音。
颜老爷懵了，一屋子的人也怔住了。
“果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