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七章:冷露无声夜欲阑(1 / 1)
天将黄昏,江宁府已近在眼前。
“颜小姐,昨夜无心听到你们兄妹争吵,可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御儿只觉气氛沉闷,随口问道。
颜家兄妹对望一眼,也竟无言,满脸尽是无奈与悲伤。
“姑娘、公子。”颜家小姐说道:“你们到江宁可是探亲?”
“不是,我们……”容若思索了一阵子,继续说道:“我家在江宁有些生意,家父特让我前来相商。”出门在外这身份必定得保密,也难为了容若,这一路上是处处小心、时时谨慎。
“哎,进了江宁府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吧。我兄妹二人有事在身,实在不能有所帮助。请恕在下怠慢!”颜家公子面色沉重,像是有什么大事。
“可与官府有关?昨日听你们所谈的秦知府,又是何人?”御儿倒是不放过,一再追问。
“御儿,”容若示意御儿不要多言,说道:“既然人家有难言之隐,我们又何必再提他人隐痛?”
“容若,他兄妹二人也算了救了我们一命,可惜我们无以为报。既然知道他们家遭难且与官府有关,也许我们能帮他们什么也说不定啊!知恩图报,不应该吗?”御儿句句有理,只是容若有些担忧。
侍月靠上前去,在御儿耳旁小声说道:“格格,出宫在外不易暴露身份,如若惊动官府,可怎生了得?”
一听这话,御儿也觉在理,也不好再说什么。
“施恩不图报,我兄妹只是帮人一把,并非想索取什么报答,姑娘心意我们心领了。还是就此别过,各位保重!”颜公子作了揖,拉了妹妹就欲下车。
“等等。”容若叫住二人:“也许我们真能帮上什么也说不定!”
“可,那是官府,难道你们认得官府之人?”颜公子有些惊讶,随即又摇摇头,自顾自的叹息:“哎,小老百姓就算认得一两个当官的,又能派上什么用场?”
“颜兄莫急!”容若缓劝道:“我刚说过,我家在京城,可江宁府也有些生意。若是不结交几个官府之人,这生意又怎能做的长久?颜兄不妨相告,也许我真能有办法帮你。就算不行,也算尽了我一份心,只能他日再报颜兄今日恩德!”
颜家兄妹听罢,思索了一会,倒觉得有几分道理:“好吧,承蒙兄台不弃,今日请暂在我家歇息,劳兄台出得一法,行与不行我颜家都将感激不尽!”
一车人这才有了些欢笑。
月挂枝头,马车终于赶到了颜府。
“少爷、小姐?”小厮们惊讶的看着来人,一脸欣喜,慌忙跑进院内报道:“老爷夫人,少爷小姐回来了!”
五人一路进了内堂,颜家父母也已在此等待。
“俊儿、玉儿,你们怎么又回来了?”颜夫人好一阵紧张,现在的局势,怎能不让她担心。
“爹娘,要我和妹妹丢下你们独自承担风雨,我们实在做不到!”
“是啊!”颜小姐接过话,继续说道:“爹、娘,不摇赶我们走,不管发生什么,让我们一起面对,谁要我们是一家人呢?”毕竟是女孩子,话还没说完却已哽咽了起来。颜夫人一把搂过了这对宝贝儿女,早已是泣不成声。
“你这是干什么啊?既然回来了就让他们先休息去吧!会遇到什么事,我们谁都无法预料。玉儿说的对,一家人就得一起面对要来的一切!”还是颜老爷沉稳,宽慰着这一家老小。
“这几位是?”颜老爷这才注意到还有外人的存在。
“见过颜老爷,颜夫人!”三人这才有机会问了安。
“爹、娘。”颜公子像他们解释道:“这是我的几位朋友,正要给您介绍呢!”
“在下成容若,这是我家表妹,叫御儿,这位是御儿的贴身丫鬟侍月!”容若介绍完,颜夫人倒是乐了:“真个儿有缘,我这个丫头也叫玉儿!”
“夫人,”侍月福了福身,笑着解释道:“我家小姐之‘御’,乃‘御风而行’之御,和如玉小姐同音不同意呢!”
“哦?看来也是大户人家啊,这名儿也大气!不管什么‘玉’听起来不都一样?”颜夫人终于笑了,冲淡了些悲伤气氛。
“哎!我们家正值多事之秋,怕是要怠慢几位了!”颜家老爷一脸的无可奈何。
“爹娘,有件事正要跟你们商量呢!”颜家公子拉了老爷夫人,又将今日之事一一细说了。
颜家老爷听罢,连连摆手:“成公子,你们一片好意老夫心领了。只是且不说你非江宁之人,就算是真能有如此能耐,老夫也断不能让你们也卷进这趟浑水,万一有所差池,岂不连累了你们?奉劝一句,尽快离开此处。非老夫不懂待客之道,只是不想牵连了你们,还请各位见谅!”
听了这话,思索了半天的御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老爷、夫人,这贪官恶霸我等素来痛恨,如今既是遇着了,便断然没有袖手旁观之理。何况公子小姐又于我有恩,受人恩惠岂有不报之理?既然容若说有方,那就一定有。老爷夫人何不一试呢?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一席话,倒是说的大家哑口无言,沉默了片刻,倒是颜夫人先开口了:“老爷,御儿姑娘说的也在理,试试倒也无妨,若真有法子呢?若是不能成功,再送他们出府,也不至于连累了他们!”
“哎!”一番思索后,颜老爷终于同意了:“倒也在理,如此老夫就先谢过各位大义了!”说完便要下跪。其他人见此情形,也都“扑通、扑通”相继跪倒在地。
“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万万不可”御儿、容若、侍月一边扶了他们起身,一边细心劝慰,一时间感触良多。
“今日天色晚了,各位若不嫌弃,就在舍下歇息一晚,明日再行商量!”
“颜老爷客气了!”容若作了揖,连声道谢。颜老爷回了礼,又唤了丫头小厮,领着三人后房休息去了。
江南的夜,没有紫禁城那么寒冷。御儿静静地看着从容若房间里透出的灯光,久久不愿睡去。
清晨,阳光很柔和的洒了一地。
“成公子,两位小姐昨晚休息的可好?”见三人进了内堂颜夫人忙问道,又连忙招呼了他们坐下。
“很好,御儿谢过了!老爷、夫人无须客气,称呼名字就好!”御儿回了礼,客气的说道。
三人像老爷、夫人请了安,方才坐下。几个丫头上来奉了茶便退下了。
“好好,那你们也不要拘束,那一套繁文缛节就算了!”颜夫人笑着,见自己那一对宝贝儿女走了进来,又起身去迎。
颜老爷退去了所有的下人,又吩咐小厮将门掩上。
“成公子。”颜老爷终于发话了。
“老爷,叫我容若吧!”
“好,容若。既然你有心助我,那我也不再推辞。事情的起因是在一年前。”颜老爷回忆着,就像是一场梦幻……
一年前的颜府,正是辉煌时候。
“老爷,老爷!”一名小厮匆匆来报:“赵迪安赵老爷来!”
他来干什么?颜老爷心里嘀咕着,却只能上前迎去:“不知赵兄此来所为何事?有失远迎,得罪得罪!”来者却并不理会,一脸傲慢,颜老爷无奈,只得打着哈哈陪笑着,一面引了赵迪安进了内堂。
“赵兄请坐!坐!还不快给赵老爷上茶?”颜老爷强掩住内心的忐忑,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来人的表情。
“颜兄啊!”赵迪安幽幽地抿了口茶,这才缓缓张了口:“上次所说之事考虑的如何啊?”
“这……”
见颜老爷面露难色,赵迪安冷笑一生:“哼,颜老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实话告诉了你,你答不答应都一样,这知府大人可是我家姑爷,你若是将云罗坊让给了我,还有得你全家吃喝;若你不识好歹……哼!我便要你家破人亡!”
“赵迪安!你不要欺人太甚,我颜某可不是趋炎附势之徒,做不出那下贱之事。这云罗坊是我祖辈几代心血,要我卖祖业?你休想!”
“你……你……好,别怪我没提醒你,咱们走着瞧!”手中的茶杯被摔的粉碎。赵迪安受不了如此羞,气得浑身发抖,终于没能再说出什么,愤愤地离开了。
“那后来呢?”御儿急切的问道,容若忙拦了御儿示意她听颜老爷说下去。
颜老爷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从那以后,云罗坊事事不顺。手下几个伙计都被赵迪安的织星坊收买了去,一个个都离开了。新来的几个小伙计却是手艺不精,制出的布匹不是太硬就是花色不均,甚至连原料都常常买到次品。云罗坊的百年声誉也毁于一旦。哎!我云罗坊也算是老字号了,且年年都将有部分被选入宫中御用,而去年选贡之时我云罗坊却没能按量交出,贡品一事便被织星坊顶了去。这也就罢了,只是那秦知府不知受了赵迪安什么蛊惑要将我们一家之罪。这才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话未落音,颜老爷已是老泪纵横:“眼看祖传的基业就要毁在我手里,还连累到家人。我无颜以见颜家列祖列宗啊!”
见此情形,众人都前去劝导,颜夫人强忍着泪水哽咽道:“老爷万不可如此,此事非你之错,我们不怪你,不怪你!”提到往事,一家人不免又悲悲戚戚了起来。
本是好意询问事情经过,却不料惹出如此局面,容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御儿和侍月也相视无言。
“老爷,夫人。”侍月上前劝道:“悲痛伤身,且此时也不是感伤之时。只先告诉了我们实情,我们大家才能再想办法挽回云罗坊啊!”
“侍月姑娘此话在理。”颜老爷拭乐拭眼角,说:“容若、御儿姑娘、侍月姑娘,老夫感谢你们一片诚心,只是此事牵扯官府,你们若是觉得为难,老夫不会强求,不怪你们!”
“老爷夫人,既然我们答应了,此事就一定帮到底。只是还有几点在下不太明白,还请老爷明示。”容若宽慰着这一家子,尽量使他们的情绪得以平复。
“要说,这布料贡品之事说大则大,说小也小。你们怎么得罪了他们,这知府要如此待你们?这云罗坊也是百年老字号,为何一个赵迪安能将它闹到如此地步?”
面对容若的一系列问题,颜老爷正了正神,缓缓说道:“那赵迪安原是这一带地痞,平日仗着家中财势耀武扬威,官府也奈何不了他。那一年他父亲去世,留下的万贯家财也被他在两年之内挥霍一空,只剩了一个早已萧索多年的织星坊。也算他有些志气,那时起他便立誓要重振织星坊。”
颜老爷抿了口茶接着说道:“后来,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巴结了官府,后又竟然将自己的年仅十六女儿嫁给年已四旬的秦知府做了小妾。赵迪安的嚣张气焰从此不可一世。”
“那,你又如何得罪了他?”御儿从未听过这样的事,只觉不可思议。
“哎!御儿姑娘有所不知,那赵迪安将织星坊做起来后妒忌我家年年能有布料进宫,便使奸计处处针对我云罗坊,直欲除之而后快。”
此时,却听得一名小厮门外来报:“老爷、夫人,秦知府到了!”
“什么?”所有的人都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