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第四十一章 离开海城（2）（1 / 1）
青灵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四道门已经在千雪凌厉的攻势下纷纷劈裂，如此惊人的神鬼之力！就连青灵的结界也完全挡不住现在的她！
封印的哭嚎震天而响，四间房内纷纷涌出血肉模糊的百姓，呼喊着，狂奔着，拥挤着，有人残缺着断肢，有人浑身是血，有人枯骨嶙峋……他们仿佛皆从阿鼻地狱逃出，而这房间的主人就是魔鬼！原来威望如天的巫女青灵才是海城千年不灭的妖女！
被寒江召集来的百姓都看见了这一幕，越来越多的百姓涌上山头，纷纷寻找冲出屋子的那些面目全非的亲人们。哭声喊声连成一片，淹没了山下惊涛拍岸的海浪声声。
魔鬼！魔鬼！
越来越多的人朝着同一个方向呼喊，而青灵却一丝也没有慌乱。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幕的出现，她漠然看着可怕的人们冲出房间，任凭责骂哭喊遍布山巅，她不阻止。她只是在笑，冷冷的，不屑。终于，她转头看向同样沉默的姬千雪，看她缓缓扯下脸上的人皮，露出那张酷似蓝冰芷的脸。
青灵笑了笑，淡淡说一句：“原来你和蓝冰芷真的不一样。”
姬千雪也笑：“当然，因为我的父亲是厉残痕，我有一半血统是鬼。”
青灵仔细地打量千雪，眼睛里居然有些赞赏的味道：“呵呵，有意思。如果我不拆穿你的话，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在我吃人之前，还是之后？”
千雪很平静：“我想应该是之后。”
“哦？”
“让他们亲眼见到你吃人。一来让他们眼见为实，更加可信，二来算是以牙还牙，像你曾经陷害我的母亲那样，不是么？”
青灵不再掩饰惊讶，这个女子，她从一开始就小看了！她甚至要提醒千雪：“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东陵的守护神？为了报仇不惜牺牲这些百姓？这一点你可不如你的母亲啊。”
蓝冰芷为了海城百姓，不惜被海葬枉死背上永远抹不掉的冤屈也始终不肯伤害他们一分一毫，就连死后还给东苍海以宁静。甚至是穆家，被无知百姓当做同犯杀戮也不肯反抗，到最后，巫族第一世家也被区区海城百姓放火灭门。何其可悲！
可是姬千雪同他们不一样。因为她不是神，不是巫，不完全是任何一方完全代表正义的守护者。她是残邪王的女儿，身体里鬼族的血液给予她另一份野性和不驯，她的另一个身份是毁灭者。
恩威并济，守护与毁灭同在。为了让海城千年的疑云散尽，为了更多不明真相的苍生永久平安，她甚至不会在意牺牲这房里一部分人的性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舍才有得。
这一点也是寒江教会她的，不绝对邪恶，也不绝对善良，只有这样才能统领一个正邪共存的东陵大陆。
青灵失策了。她错就错在以为姬千雪与蓝冰芷是一样的人，用那样的方法对付得了蓝冰芷，但绝对制服不住亦正亦邪的姬千雪！
所以青灵放弃了拿这些百姓作为筹码的打算，她知道，这样一个姬千雪根本不会顾惜他们。她要的是海城的安宁，是整个东陵大陆的和平，而不是某一些人的平安。
如果那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蓝冰芷而是姬千雪，青灵想，她会输。因为蓝冰芷和穆辰轩看来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姬千雪并不在乎。
真的是不如么？不，实际上是明智太多。姬千雪，那个看似天真的女子，却有着王者的胸襟和气魄。是蓝冰芷不如她，她的取舍，她的远见。
这时，冬雪间最后一个人逃了出来，露出房间里遍地血红，呛人的腥气窜出屋外，地面零零散落着一只胳膊一只腿，皮肉的碎片，像极了一个残破的炼狱。姬千雪皱眉，胃里也禁不住一阵翻滚，直想作呕。
就在千雪分神的这一个空档，青灵已经从身侧掏出黑符咒，她的唇角漫上一抹笑容，当然，还没到她认输的时候。
“嘶－－”符咒在手中燃起，猛烈无比！青灵顺势抓起姬千雪，这千钧一发之际－－
“千雪小心！”
蓄势已久的穆临风终于等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却只来得及推开姬千雪，自己全身暴露在青灵的符印之中！他愤怒地看向青灵，只一眼，却让青灵浑身剧烈地颤抖一下，干涸的千年的眼睛立刻落下泪来。
这眼神狂傲而威仪，如鹰隼般犀利，她只在一个人脸上见过，是白鹰。
而今，时隔千年，她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这个眼神。她见过白鹰的前五代子孙，长相相似，却都少了他的三分神采，只有这个阿风，在这一刻，这个鹰隼一样眼神，像他！
“阿风！”
千雪奋力呼喊的声音已经听不见，穆临风在黑符咒的狂卷下随着青灵一起被推入那个地狱一样的“冬雪间”，房门猛地合上，黑符咒的封印狰狞狂啸。那一抹白色转瞬消失在门后，无影，无踪。
她拼命冲撞过去的身体只触到房门上冰冷的结界，阿风在里面啊！姬千雪抽出长鞭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抽打，那几乎是方才破开结界十倍的力量，可是黑符咒的力量太过强大，根本敌不过。怎么办？她急得要哭，心里的不安随时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强烈。
寒江在疏散完山顶的百姓之后赶来这里，他用狼爪狠狠使出力气。也有良心不安的百姓前来帮忙撞门，想救出那个因他们陷入危险的巫司，可是没有用。青灵几千年来留着的一手杀手锏，怎会轻易地叫他们给破了？
千雪抽打着房门，每一鞭子都像抽打着自己的心。泪水不争气地淌了满脸，阿风怎么样了？门里没有声音，什么都听不见。
仿佛只有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心中的呐喊，泪眼朦胧中只剩下阿风春风般和煦的微笑。可是……没有了。
她终于停下鞭子。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看着百姓一次次敲撞，看着寒江一次次攻击，没有用，怎么都没有用。千雪无力地跌坐在地上，雪色长鞭盈盈闪着泪一样的光芒。
她后悔当初执意要到这里来了。她想过千种万种可能，却惟独没有想过这一种。如果失去了阿风，她怎么能够原谅自己？
他们说好要一起离开海城，说好要成婚生子白头到老。可是，他就这么消失在自己的面前，离开了么……
不！不会的！穆临风绝不可能就这么死掉！千雪的目光突然一亮，她不该悲痛，她应该相信他，因为他们曾经有过那样的约定：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会努力地活下去，阿风绝不会食言。
寒江已经无计可施，当他看见姬千雪陡然刚毅起来的目光，消沉的情绪也立刻被她感染：“还有办法么？”
千雪点头，接着飞快向着另一个方向飞驰过去！寒江立刻明白了，那是关押含香的地方。
姬千雪猛地推开那扇房门，含香还被捆绑在地嘴里塞着布巾，她冲过去一把扯下来，眼神急切地像是要吃人一般：“说！封印的冬雪间怎么打开？”
含香本来受到这般对待十分气怒，但是这一刻，面对王者一般的姬千雪，竟然鬼使神差地无法违抗她的命令：“黑符咒的封印只有姥姥可以解开，冬雪间还有另一个出口……”含香看了他们一眼，脸色骤然凝固，她发现站在面前的只有姬千雪和寒江，脸色立刻煞白，“是不是阿风出事了？是不是？阿风被姥姥封印在冬雪间？！”
姬千雪一脸急切的表情已经是最好的答案。含香猛地一颤，脸上呈现出扭曲痛苦，她的担心绝不亚于姬千雪。
寒江到底镇定许多：“你说的那个出口在哪里？我们有办法救出他么？”
含香一瞬间流下泪来：“不能……那个出口只有姥姥知道。姥姥说过，被黑符咒封印的人如果找不到出口就会死，可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活着走出那道门……一个都没有……”她说着呜咽起来，阿风活下来的几率太小太小了。
姬千雪也愣住，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就算阿风再如何英勇，他做得了破除千年符咒的第一人么？更重要的是，她根本就救不了他，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
寒江却反而微笑起来，仿佛那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一样。他拍拍千雪的肩膀：“放心吧，阿风没事。”
千雪和含香同时抬头看他。
寒江道：“只要有万分之一存活的可能他就死不了。青灵百密一疏，偏偏没有算到进到符咒封印里的人会是阿风。”
这句话听起来太过古怪。既然姬千雪的神鬼之身都无法抗拒这个符咒，穆临风又为什么能够不受其害？千雪将信将疑，始终不肯放心：“阿风真的不会有事？”
寒江点点头：“皮肉之苦总是要受些，性命没有大碍。其实他也刚好趁这个机会能知道一些事情，也好，总归是要面对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先不要担心阿风，还有很多其他事情等着你去做。每个人都有各自应该面对的东西，对不对？”
姬千雪似懂非懂，只是喉咙里还衔着方才来不及散去的悲伤与焦急。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她再一次发现自己对于阿风的爱，比想象中的还要深厚得多。
寒江在此时拿出了何渊的那封书信，递给姬千雪。千雪展开信，惊心动魄的四个字－－主公病危。
千雪原本苍白的脸色霎时间完全失去血色，猛一个踉跄，寒江立刻在身后扶住她。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无疑是雪上加霜，但寒江了解千雪，对她，这是个最恰当的时机。
姬千雪没有说话，不知何处来的风撩起她的发丝，也风干了她脸颊上最后一滴眼泪。她的目光瞬间刚毅起来，眨眼之间完成了最后一次蜕变。坚强，自立，果敢，以王者之姿面对发生的一切。
是的，她也有自己要面对的事情。而阿风，她相信他一定会努力找到出口，因为他从来不会违背他们之间的约定。在分开努力的这段日子里，她也要继续完成自己的使命。
千雪为含香松开绑，语气平静下来：“对不起含香，这回是我们不对，但我知道你会谅解我的，为了阿风。”听到阿风的名字，含香的脸色果然再次起了变化，千雪继续说，“我还是其他的事情要做，所以你帮我在这里等着阿风好么？如果他出现在这里，请你告诉他我在等他。”
寒江静静地看着千雪的神态与动作，细微之处已经有了大不一样的东西。面对父亲的病危，爱人的失踪，就算心中忐忑万千，她却已能保持这样表面的淡定与从容。他没有看错，她是天生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