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第四十一章 离开海城（1）（1 / 1）
海山顶上。
铜镜中的女子很美。长发乌云一样，肌肤细瓷一般。纤细的颈，修长的身，眉眼鼻口如同精雕细作而成，怎么看都是个妙龄美人，谁也想不到她真实的年龄。
青灵久久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浑然天成的，她这么美，比青眉淡而浅的五官要美上千万倍。可为什么，白鹰的选择不是她？
刹那，青灵愣住，眼角有一丝突兀的皱纹。那是在前一秒突然出现的，像是精美瓷器上的一道裂痕，格外醒目。
该死！都是因为与夜天陌的一战消耗她大量灵力，血咒的反噬异常狠毒，这几天吸取的精魂都已无法满足驻颜的需求。想起夜天陌，青灵有些怔忡。她早该防着他的，在觉得他与白鹰魂似的那一天，她就该想到夜天陌会和白鹰一样为情疯狂。
青灵又一次失策。她没料到一个姬千雪会让夜天陌不惜同她拼得两败俱伤，就如同她当年没有料到白鹰真的会为青眉自断双翼一样。
这个世上不少重情重义的男子，可为何偏偏她遇不到？
白鹰……一想到这个名字，便有如芒刺在身，一颗心刺得千疮百孔整日整夜不得安睡。谁知道她心里的苦？
青家历来崇尚鸟灵，鹰神白鹰的名字，更如同高高在上的明月一样尊贵。父亲为姐妹二人以鸟为名，姐姐叫做青眉，如画眉一般温婉可人。妹妹叫做青灵，如百灵一般活泼伶俐。明明是百灵先遇到那只天际陨落的白色雄鹰，千方百计为他付出一切，但他不稀罕，他要的是画眉，不惜屈尊折贵也要和她相守。
呵，那她青灵算什么？失去一切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她才没那么高尚！
白鹰，成为凡人的你会死，死去后的你无法保护你的子孙，看他们一个个活得多么痛苦！
青眉，你抢走我的青巫之位，又抢走我的心上人，但你法力不济活不到今天，那就在天上好好看着我报复你们的后代！
我要活着，活在你们已经死去的世界，主宰你们子子孙孙的命运！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青灵的思绪被突然打断。她本是有些恼怒，但是回头看见是含香，方才的怒火顿时隐去了。对于那个无亲无故的女子她有几分偏爱，因为含香对穆临风牺牲和无望的爱，仿佛另一个当年的自己，她是她的影子。
“姥姥，”含香微笑着端来一碗莲子羹，她的美丽更加真实，因为年轻，“我刚做好的莲子羹，您尝一尝。”
青灵点点头，接过来却放到一边，没有立刻去尝。含香发现她眼角的皱纹，知道她是为此事心烦，便微微笑了笑：“姥姥不必着急，前几天关起来的人还够，再洗点精魂补补就是。”
青灵一愣，看向含香的目光变了味道：“我记得，你以前很不喜欢我吸魂吧。”
含香轻轻捋一捋碎发，那是她常有的小动作，笑：“我现在还是不喜欢……但毕竟还是姥姥更重要，因为姥姥对含香好，含香只想关心姥姥。”
青灵再愣了一下，这一回明显带了情绪，眼中居然有了笑意。这番话刚好说到她的心上，是啊，她为白鹰做了那么多他却不记得她的好，含香到底乖巧，就算青灵只是收留略加照顾而已，她懂得感恩，真好。青灵情不自禁地拿起碗尝了一口莲子羹，温热的羹瞬间带来了温暖，久已冷酷的心也变得柔软。
只是甜甜的羹汁尝来苦涩，做羹的与喝羹的，都是被男人舍弃的女人，都不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莲子羹的热气蒙住眼睛，青灵的眼前有些朦胧起来，仿佛很久之前泪眼模糊的感觉。她笑了笑，将一刹那的软弱收回，低头再抿了一口羹，眉眼不抬：“含香，我知道你一直怨我。不是我不放过你那个阿风，只是他倒霉，上辈子投胎不够妥当，做了白鹰青眉的后人。”她笑语犀利，像她的性格一样带刺。
含香抿唇不语，低眉瞧着地面。
青灵看她一眼，又笑起来：“别一副受伤的小媳妇样，刚来我这那会儿你倒够胆识够烈性，后来才知原来不过纸老虎一只，心肠到底是软的。听姥姥的话，得不到他就毁了他。那个姬千雪是吧？哼，蓝冰芷的女儿，也没什么能耐。一个‘义’字一个‘责’字就让她束缚了手脚，神族又如何？照样落得那种下场。”
低眉的含香默默咬牙，手指暗暗攒紧，却还是没发出一点声响。
青灵站起来，漫不经心地又加了一句：“若不是顾及穆辰轩儿子的性命她本可以不死，但蓝冰芷生性善良，可笑吧？善良能得到什么？还不是死不得善终？”
穆辰轩的儿子……穆临风？含香终于怔住，但眨眼之间立刻收回这份震惊。只是一瞬，青灵没有从她的眼中瞧出异样。
蓝冰芷的死竟和阿风有关联？这怎能不叫她意外吃惊！其实真正的含香大不会对此事这样在意，可这个“含香”实际上是千雪，易容之后的姬千雪！
这是她的计划之一，寒江已经将真正的含香囚禁在木屋的某一处，千雪易容成含香的模样潜到青灵身边。
这是一次智慧与心理之战，一是以青灵对含香发自心底的信赖，她不会怀疑。二是青灵对千雪的认知有偏颇，她以为千雪与蓝冰芷是一样的人，高贵正派，断不屑于用易容术这般邪门歪道。
但是，姬千雪毕竟不是蓝冰芷。
况且今日的姬千雪更已非同往日，就算心中再如何难平，如此关头她也学会了不在脸上露出一丝端倪。
青灵放下羹碗，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抬手轻抚过眼角的纹路，终于站起身来：“走，陪我去吃点补药。”
姬千雪顿时心中一动，她明白所谓“补药”指的是什么，她等得就是这个！于是赶紧上前扶住青灵，用含香的声音恭敬地开口：“是的，姥姥。”
走出房间，姬千雪一手扶着青灵，另一只手在底下偷偷向躲在暗处的穆临风与寒江打了个手势，一切准备就绪。然后寒江会带着被术法隐形的一干百姓跟随她们去往“进补”的地方。
青灵绕过了很多曲折回廊，最后来到并排四间房前，千雪这才注意到房间匾额上书着雅楷：春花，夏竹，秋月，冬雪。每一个房间都有个如此精致的名字，然而－－
每一扇精致的门后都隐藏着最深的罪恶，怕真是满地血腥。
青灵笑，满眼欣赏地看着四块匾额：“你说这八个字写得好不好看？我从小就比青眉厉害，我写字比她好，先生都这么说……”顿住，目光陡然一凛，“我什么都比青眉好！为什么白鹰还是不爱我？”
她问过几千年的问题始终没有答案，因为唯一知道答案的那个男子，早已经不在人世。
她又笑，转头问身边的女子：“含香啊，你说我们从哪一间开始呢？我好像已经听到他们的求饶了。”
姬千雪忍住心中厌恶，尽量露出笑容：“哪一个都好，听姥姥的。”她知道身后有多少眼睛在等待着真相大白。
“嗯，那好，咱们就从你的名字开始－－就挑‘冬雪间’吧。”
千雪一愣，她的名字，雪？陡然意识到危险！青灵的目光果然闪出一道寒芒，凌厉如刀！原来她就早就发现了？这想法刚一划过脑海，姬千雪就先一步采取动作，她猛地后退一步，卷起狂风雷电，双臂猛然一挥，雪色长鞭灵蛇般飞舞，迅速劈开春、夏、秋、冬四扇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