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第三十八章 风雪之情（3）（1 / 1）
一切都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整个东陵陷入山雨欲来的迷雾中，靠着飞狼闪电的速度和狠绝的攻防，担当信鸽之责真是天衣无缝。青灵与巫王两面联手，厉残痕与姬千雪这边也接上了头，海城与东陵大陆连成一线。如今东苍海封海，巫族王军守在海口，洛紫川的空镜海军打头阵。
巫族海防中以这支空镜城海军最为强势，巫王倚重他也在意料之中。但洛紫川早已被暗中拉入姬千雪麾下，此番阵前也不过是摆摆样子而已。
这一边是由东苍海聚集而来的海妖海魔，由各自的妖族与魔族将军带领，与巫族海军对峙而立。
战事一触即发。
东陵大陆上已经燃起了战火，比两百年前一战更加激烈。海城如今却还未见硝烟，虽然姬千雪一方早已做好各项准备，青灵在山顶却极沉得住气，夜天陌与冷薇依旧还没有消息。
大本营安扎在青灵海山对面的一座山峰，中间是谷地，两边遥遥相望。青灵那山始终没有动静，她到底在等待什么时机？
月落日升好几个往复轮回，每天听着苍狼对月长啸之声，旌旗迎风飘展之声，看着对面山头仍旧没有撤去的大红喜色，时空如同静止一般。
姬千雪近几日一直沉浸在紧张的氛围里，看着飞狼带来的东陵大陆战况，等待着自己即将面对的战斗，一刻都不敢松解。空闲之余更会仔细回想那些疏漏的细节，比如说：“为什么阿妈当时不适用东灵珠呢？东灵珠一定可以制服青灵啊……”千雪苦思冥想喃喃出声，不知何时已经有人站在身后。
一双犀利的眼睛，带着三分审视，三分思索，三分认同，还有一分……凝视。似是没有任何目的的凝视，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看得更加清楚而已。
姬千雪回头，对上那一双狼的眸子：“寒江？”
狼首披着灰色裘衣走而来，步态慵懒闲散却不失优雅高贵，笑容潋滟如同春水：“东灵珠可以制服青灵，但冰芷神女并没有使用……到底被你发现了。”千雪一呆，他方才都听到了，而且他知道答案？！
“为什么？”
寒江不答。
“是谭老爷子告诉你对不对？”千雪猜到了。
寒江笑，眼底有些异样：“我早说过你很聪明。”顿了顿，“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原因。”
“为什么？”隐隐觉出不安，她似乎只能重复询问这一句话了。
“有些事情早知道不如晚知道，而晚知道，不如不知道。”寒江的笑容变得隐晦，“就算是私心吧，我不希望你早早地如此为难。”
姬千雪脸色苍白起来，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寒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寒江盯着她很久，突然又抿嘴露出笑容：“阿风总说你又傻又笨的，我怎么一直觉着你很聪明呢？这真是怪了。难道你会变身？”
千雪意识到他是在故意挑开话题，也罢，寒江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便不再追究，而是认真回答起他的问题：“我一直都是我，只是对于你和阿风来说不一样。”
“哦？”
“遇见你的时候我是蓝晚鸢，变了容貌长了心智，变得聪明心计，变得坚强勇敢，就像现在的我；但阿风遇见的是姬千雪，刚刚从中陆来到东陵的黄毛丫头，什么都不懂，没吃没喝处处遭人欺负遭人算计，后来还被毁容……总之最傻最丑的时候都让阿风给看尽了。”千雪满足而幸福地笑，“他眼中我从来没有变过，一直是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会走丢会受骗会哭鼻子耍性子，所以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保护我，就像最开始那样。无论我变得多么强大他也护我在羽翼之下，因为，我永远是他的笨丫头。”
寒江沉默很久，紧抿薄唇，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而一抬头，目光掠过千雪的肩头，却微笑起来。
姬千雪不解地转头去看，呵，穆临风。一袭白衣被微风掀起，如同翩翩孑立的谪仙天人，原来他一直在身后，定然是听到了自己那番话，他在笑，皓齿明眸，连星月都黯然失色。
寒江极识趣地轻咳一声：“嗯哼！那么我该走了。”
穆临风笑着走上前猛地推一把寒江：“当然！你不走我也得赶你走！”寒江无奈地朝千雪摇摇头，整整被阿风拳头招呼过的衣角，优雅地离开。
“一匹优雅的狼啊……”穆临风与姬千雪不约而同感叹一句，接着面面相觑，而后一齐爆发出大笑声，仿佛又回到初识时的肆无忌惮。
“你注意点影响！笑得不淑女，千雪神女－－”
“你也注意点影响！笑得不稳重，大巫司－－”
两人再次面面相觑：“噗！”憋不住又大笑，“算了，看来咱俩注定优雅不了，寒江多不容易啊。”
穆临风轻轻揽过姬千雪的肩膀，千雪微笑地倚在阿风怀里，这难能可贵的幸福时光如同漫天星光一般美好温馨。即使两个人什么也不说，只要这样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阿风的声音亲柔地响在耳边：“其实，我宁愿你一直是毁容时的样子就好，像在无尘谷的那模样。”
千雪不解，仰起脸看他：“为什么？那是丑八怪。”
“丑八怪好啊，那样谁都不会想要跟我抢你，甚至除了我谁也不想多看你一眼，只有我才知道你的价值，多好。”
他说得很认真，姬千雪心里顿时一阵温暖。是的，就算她失去美貌失去智慧，就算她什么都没有，这个男人还是会这般深爱着她。因为天底下只有一个姬千雪，穆临风的姬千雪。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这一点始终不会改变。
傻傻的，笨笨的，呆呆的，丑丑的……他是在那时候就喜欢上她的。在安乐城赌坊之中众人嘲笑美男配丑妻的时候，他就已将一切闲言碎语置之度外，因为心里认定了这个女人，就再也不会改变。
姬千雪也不禁嗟叹。当初第一面见到的不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也不是他，然而有些人就是命中注定，任你千百次错过兜兜转转之后还能再找回彼此，然而有些人，一次错过就是永别。
好在命运如此仁慈，他们终于找到对方，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从最初的欢喜冤家到如今生死相依，实在是难以言说的缘分。
“千雪，巫蛊人偶在老妖婆手里我总不太放心，你说那个诅咒会不会还有用？说实话，我也害怕，爱人的生命因自己遭受威胁，我完全明白先辈们那种心情。”
“我不怕。”千雪抓紧阿风的手，“就算真的要承受又如何？我和你一起努力，一起破解宿世诅咒，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得到我们，对不对？”她笑起来，如一朵盛开在夜色中的白莲。
穆临风也回握她的手：“嗯！无论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他低头一笑，“那时候真怕来不及，怕你真的嫁给了夜天陌，你不知道我看着那片喜色的时候是什么滋味。急得差点疯掉！”
“都说了那是演戏。怎么了？对我没信心？”
“不是对你，是对我自己没信心。”
千雪“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不自信？这可不是咱们风大少爷的作风啊。”
“我说真的。”穆临风表情严肃，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毕竟我不是你一开始就喜欢上的人。要是别人我肯定不怕，但当时是夜天陌，他比我有时间上的优势。他遇上你在先，进入你的心在前，我怎么可能不担心。要是万一……”
姬千雪一抬头蒙住他的嘴：“没有万一！除非你穆临风也像夜天陌那样杀我一次，不然我绝不会对你死心，我一辈子都缠着你绝不撒手。”
穆临风心头一热，重新将她按回自己怀里，揉揉她的头发：“好！”其实先前心里总是存着一丝不安的，夜天陌对千雪所为并不似完全无情，以千雪开始对夜的痴情难免不会重新被打动。但是现在听到这番话，总算是心中大石落了地。
他甚至要感谢起夜天陌来－－若不是他当初赶尽杀绝让千雪心如死灰，又怎会有他穆临风得到千雪真心的机会？
当然不会有姬千雪所说之事发生。自己疼她爱她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杀了她呢？
一念至此，穆临风更加欢喜，又禁不住要自嘲一番：若让王城那些花魁名妓知道的浪荡不羁的风少爷为一女子患得患失一定震惊得掉了下巴；若让东巫诸府一同寻欢作乐的贵族公子知道潇洒风流的大巫司金盆洗手难免大加耻笑。不过，管那作甚？！他乐意！
“对了，千雪，”穆临风突然坐正，抓住千雪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眉梢一斜：“在那山上的时候……有没有想我？”
姬千雪面上一红，闭嘴不答。
“嗯？到底有没有？”穆临风眉目带笑，想来已经猜出答案。
“想……想……”千雪说着，抬眼瞅见他满面春风的得意劲，立刻改了口，“想你个狼皮！”
“……”穆临风一愣，没想到这丫头变脸这么快，“你学我！”他听出来那是他曾对寒江说过的话，可，又咧嘴一笑，“我不是寒江，哪里来的狼皮？”
姬千雪瞪他一眼：“你是披着羊皮的狼。”
“哦？嘿嘿。”穆临风直直地看着千雪，明亮的星眸之中赫然划过一丝光亮，俊脸上露出不羁的春风，仿佛又恢复到王城风大少爷的倜傥，“那今天本少爷就原型毕露一下可好？你这真羊入我的狼口，还不乖乖就犯？”
千雪看他那调笑之中的柔情，脸上红霞更深，“嘁”一声起身想逃：“你想得美！”然而哪等她逃得了，早已被穆临风一把拽进怀里，滚烫的唇已经深深印了下来，温暖的吻如春风暖阳一般直入心田。
隐在夜色里的一袭灰衣终于转身离去，一声叹息划破寂寂苍穹，恍然三分无奈，三分不忍，三分为难，另一分道不明的苦涩。
但愿有情人永得安宁，但愿终不需走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