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宛若初见(上)(1 / 1)
翌日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杭州城笼在淡淡的薄雾中,看起来今日也会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叶慕远早早就起了床,在院中舒展筋骨,小太监常乐睡眼惺松的在一旁伺候着。
练了一套拳脚后,叶慕远回头正想叫常乐拿帕子过来擦擦汗,却看到常乐正张大了嘴巴打哈欠,一时兴起,飞身到了常乐面前,“看招”说随着语声拳头已经到了常乐面前,吓得常乐避无可避只能把眼睛一闭,乖乖等着挨打,嘴里却还在说,“常乐为殿下尽忠了!”
等了半晌却不觉得疼,常乐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只见自己的主子正抱着肩好整以暇的盯着他看呢。
“主子啊,您怎么一大早就拿捉弄常乐啊?”常乐颇为不满却敢怒不敢言。
“谁叫你总是偷懒,主子都醒了你还在打瞌睡,就罚你今天不准跟我去游湖。”
常乐哀叫一声,“主子!你又想把常乐丢下啊?主子您罚常乐别的吧,常乐是死都不想离开主子身边一步了。”
叶慕远继续逗他,装摆出一张酷脸,说:“不行,居然还敢和主子讨价还价了?罚你明天也不准跟。”
宁日朗一早起来就看到这主仆俩在花园里斗嘴,也不知叶慕远是不是真的对昨晚的事释怀了?
“慕远,我看你就别再逗你的小忠仆了,当心水漫金山呐。”
叶慕远看到他也迎了上来,边走边对常乐说:“还不谢谢宁少爷帮你说情。”
常乐倒也机灵,忙接口说:“是,奴才谢过宁公子,谢殿下不罚之恩。”
“日朗,你怎么也这么早起?今天天气甚好,我们一道去游湖如何?来一趟杭州连西湖都没游过也实在太说不过去了。”叶慕远感慨到。
宁日朗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反而更加不安,慕远自从他母妃去世后在人前就是这副大而化之的样子,看似毫无心机,其实是把心事都藏在自己心里,不想让旁人知晓,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时不时流露出真性情。而如今为了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竟让他们兄弟就此反目吗?
正在宁日朗犹豫如何开口之际,叶慕远一把搭住了他的肩膀,“发什么呆呢?莫不是还没睡醒?是兄弟就别再提昨晚的事了。”最后一句是压低了声音说的,脸上犹自带着微笑。
宁日朗盯着叶慕远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慕远,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
叶慕远听了微微的点了点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一个女声插了进来,“大哥,你好过分,一大早就和三表哥这么亲热,难道也想和我抢人不成?”
说话的正是娇美可人的宁月辉,今日的她依旧是一袭浅粉色的装扮,清晨的阳光映着她青春的面庞,使她的笑颜更加灿烂夺目。
叶慕远三人吃过早膳,商量着这日的行程,叶慕远提议去游湖,宁月辉当然赞成,只是宁日朗心中令有打算。
“我今天就识相点自己消失吧,这大好春光最适合你们这样的小情人一起去游湖了,我这孤家寡人的还是自己去找乐子吧。”
“哥!”宁月辉听了心中暗喜,毕竟这一路上自己还没有同三表哥单独相处的机会,听到哥哥这样提议,自是十分愿意,只是嘴上却说:“你又欺负我,谁说要和三表哥单独去游湖啦,人家宁愿是你陪我去游湖。”
“真的?”宁日朗夸张的说,转头对叶慕远道:“慕远,这回不要怪我不够兄弟啊,我得优先照顾我这刁蛮的妹妹,今天只好委屈你自己出去了。”
叶慕远也作出一副伤痛欲绝的表情,可怜兮兮的望着宁月辉,“月儿,我才知道你是这么嫌弃我,我实在是太伤心了。”
宁月辉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说:“不是的,三表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哥你怎么乱说话啊?快帮我向三表哥解释啊。”
叶慕远和宁日辉两人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宁日朗连忙安抚妹妹,“月儿,大哥跟你开玩笑的,千万别生气啊,气坏了怎么跟你三表哥去游湖啊?”
最后的决定是叶慕远带着宁月辉去游湖,而宁日朗也自有他的打算。他早就听说杭州城外的慈云寺住持方丈弘法大师在书画方面颇有造诣,此次来杭州之前他就打算到慈云寺去拜访大师,今天终于可以成行。
慈云寺坐落在杭州城外西南十余里的地方,香火也算十分旺盛,但因为离城里的路途颇远所以平日里也颇为清静。宁日朗独自一人雇了一辆马车,轻车简从地来到了慈云寺。
这日并不是出初一十五的进香日,所以慈云寺的香客并不多,小沙弥将宁日朗引进后院的禅房,奉上了香茶后告知他方丈正在与客人讲禅,请宁日朗在后院稍作休息,说罢就退出了禅房。
这间禅房靠近慈云寺的后山,十分的清静,宁日朗从半开的后窗望出去,后山应该是一大片竹林,初春新长出的竹叶在阳光的映照下分外的翠绿可人,如此的大好春光何不出去走走?他心念一转,起身走出了禅房,沿着回廊向后山走去。
当宁日朗推开后院的山门,眼前豁然一亮,那何止是片竹林,简直是一座竹山。他信步在竹林中走着,脚下是终年积累的厚厚竹叶,耳边偶尔还能想起几声鸟鸣,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祥和,甚至让宁日朗心中升起一股遗世而独立的孤寂感,仿佛苍茫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人般。偌大的竹林隔绝了春日的暖阳,升起丝丝的寒意,不知为何,宁日朗觉得有人在看他,这片林中似乎并不是只有他一人。
他猛然回头,只见几丈外有白影一闪,那人竟受惊逃走了?宁日朗一惊,心想:自己这次和叶慕远是秘密出行江南,连侍卫都不曾多带,难道有人发现了自己的行踪?那白衣人是上山采笋的村民还是有意跟踪自己的人呢?若是村民大可不必惊慌逃走,若是有意跟踪又会是什么人呢?他当下决定跟上前去看看。
宁日朗向那白衣人逃走的方向追了不远,就已发现了对方的行踪,仔细一瞧,那一头如瀑倾泻的黑发和娇小的身形分明是位年轻的少女。少女?宁日朗更觉奇怪,这竹林如此僻静,怎么会有一位少女出现在这里呢?
那少女似乎是觉得宁日朗没有追上来,于是放慢了脚步,停下来靠在一根翠竹边休息。宁日朗犹豫要不要上前询问她,这荒郊野外只怕会吓到人家姑娘,若是不去理她,又担心那姑娘会不会在山里迷路,正在犹豫之际,那姑娘忽然发现了他的存在,惊呼了一声,起身意欲再跑,却不想被一颗新笋绊倒,整个人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宁日朗一见颇为自责,那少女必是将自己当成了歹人才会惊惶逃走,若不是自己追上来她也不会受这般皮肉之苦了。于是他还是决定上前解释清楚。
幸好这竹林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竹叶,少女似乎摔得不重,还没等宁日朗靠近,已经撑着坐了起来。宁日朗走近才发觉这少女的衣着甚是考究,应该是出自大户人家,只是一头秀发竟是随意散着未曾绾起。那少女听到他走近的脚步声,惊恐的抬头看着他,仿若受了伤的小兽般,浑身布满了戒备。
看到少女面庞的一刹那,连一向从容镇定地宁日朗也不禁大吃一惊,“是你!”这少女竟是昨晚让自己烦恼了一夜的洛家小姐洛梦羲。
虽然很吃惊,但宁日朗迅速的镇定了下来,不失礼数的道:“洛小姐莫怕,昨夜有幸在云来酒楼一睹了小姐的芳容,还蒙小姐不弃赐教了芳名,不想今日又能在此偶遇,惊扰了小姐,望请恕罪。不知您是否受了伤?要不要我帮您去把随从婢女找来呢?”一袭话说的甚是大方得体,虽然在心里宁日朗对这次的偶遇颇为疑惑,他很想试探一下对方的来意,毕竟这位洛小姐深沉的不像一般的闺秀。
而坐在地方的这位只是眨着一双含泪的明眸定定的看着他,听了他的话半晌也没做出反应。宁日朗更觉奇怪,明明是同样一张倾城美颜,昨夜的她清冷高傲不近人情,如今却是一副饱受惊吓,柔弱堪怜的样子?只是对着如此的佳人,宁日朗实在也无法硬下心肠,昨夜自己分明把她归入了祸水一类,还告诫慕远要远离她,今天换了自己,只因为她的凄楚可怜竟心软了不成?宁日朗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这个女子很危险,不能太相信她。
打定主意,宁日朗硬起心肠说到:“洛姑娘若是觉得在下太唐突了,那在下这就回避。只是这竹林僻静无人,您自己保重。”说罢转身欲走。身后的洛小姐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宁日朗狠下心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了。
走了约百步,想想还是不放心,回头张望了一下,不曾想那抹白色的影子竟还是远远的跟在他身后,见他回头慌忙的想藏起身来,只是竹林中哪里来的遮蔽之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