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时刻准备着(1 / 1)
想到自己与汉唐的巨大差距,我倒是沉静下来了。仔细想想,当初交往时,张显的担忧也终于应验了,我叹了口气,传说古代有不少棒打鸳鸯的事,如梁山伯与祝英台,如陆游和唐琬,当初只当社会批判和爱情故事般听罢叹罢,如今发生在自己身上,又岂是一声叹息了得?
微微见我似有退缩的意思,便怂恿我说:“这事看似复杂,其实最简单不过,若是你和我哥感情好,哪是那么多困难阻碍得了的?我哥对你自不用说,至于你,我们是从小长大的,你对感情头一回认真,这我也是知道的。所以你也不要难过,只要你们不散,也没人能把你们怎么样了。”
我听罢冷笑一下,心里似有五味杂陈纷纷打落,一时间不知道是难过还是感伤,是全身而退还是迎头赶上。我说:“微微,我的情况你是了解的,我从来就没有什么家的概念,但是同样,家这个东西也是我最向往的,如果我同汉唐,得不到亲友的祝福,那么这段感情,真的来得太苦涩了。”
微微听罢急了,转身面向我,说:“沈逸悦,你别告诉我你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了。亲友的祝福中有我一个,相信也有很多人,你又何苦来这么快就把自己缩进壳子里了?从小到大我最看不惯你的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明哲保身!我哥这几天虽然也很心烦,但是他一直没想放弃过,他还叮嘱我不告诉你,怕你听了难过,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他的心思?”
微微的话字字句句,都像是一只只绣花针一样,细细密密的插在我心里,很痛却不想反抗,任由它疼着,汉唐对我越是这么在乎,便越是让我心疼。我静静的等待着疼痛到达顶峰时,我才能全力以赴,才能勇敢面对,微微说得对,我是个胆小而很会保护自己的人。
我无力的说:“可是这一关,我该怎么过?这不同于梁雅茗那次的小伎俩,小误会,而是面临着生杀大权和进退取舍。微微,我该怎么办?”
微微见我动了心思,便说:“爸爸连你的面都没见过,就这么把你给否定了太不公平,虽然这否定也不过是个借口,他实质上是为了不让我哥继续这么乱搞下去,也是为了把得罪的人再拉拢回来。我们暂且不去考虑他那些想法,只从他这借口下手,若是他找不出你的什么毛病,他也不能那么理直气壮的把那女孩往我哥身边塞。”
我苦笑一下,说:“到底是爱情专家啊,但是你也说了,这些也只是借口,他的真正用意,最后还是要出现并且成为我们之间的困难。我不能帮他解决生意上的问题,甚至可以说他的这些问题有很多是为了我,那么到最后,要怎么办呢?”
微微皱着眉正色道:“那就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了,与你没有关系,只要你把位置确定了,生意上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这个曲线救国的办法不行,我哥也一定会想出其它办法来,他谈恋爱是个低能,但是这些事他精着呢。”
我说:“可如果想不出别的办法呢?如果因为我让他得罪了什么人,有了什么不测,让我又情何以堪?”微微笑说:“悦悦,你怎么也这么糊涂起来了?我哥既然当初决定这么做了,那就一定是做好准备面对这些和处理这些的。对于这些事,你不必为他担心,如果实在扛不住了,还有我爸呢。”
微微的一席话听得我心里确实活动了,我恢复些信心,转头对微微说:“要不,我试试?”微微笑着说:“这种态度就对了,其实我哥也是担心你难过才没跟你说,如果你真的肯出来跟他一起,那也会帮他不少啊。”
听微微这么说,我更是勇气浑身信心满怀,跟微微商量了里应外合的对策,连他们家那个平时不管事的柳姨都派上了用场。据微微说,这柳姨虽然平时不多说少道,但是只要她说的话,多半是很有力度的。况且这柳姨对微微兄妹照顾的也不错,关怀爱护得让微微一早就接受她了,只是汉唐还有些排斥,所以这也是柳姨拉拢汉唐的机会,她也会乐得帮忙的。
微微走后再三叮嘱我不要气馁,我听她说了这一下午,也多少也有了些信心,但是到了晚上,我再回想起这些,仍觉得我们想得或许有些简单了,这事不单是家庭矛盾那么简单。不过既然微微说的这么肯定,不试一次也总不甘心。大不了就真的像前几天说的那样转入地下,只要能跟汉唐在一起,我一切都可以商量。
晚上汉唐来电话问我吃饭没,我说:“还没,你过来吧,几天没见你了。”汉唐笑着说:“小馋猫想我了?”我苦笑着说:“是啊。”挂了电话,我定了定神,对死马当活马医更加坚定,汉唐顶着那么大的压力,还一味的护着我怕我难过,我该为他分担些才是。
今天这顿饭做的很丰盛,汉唐见了些端倪,但是到底没说什么,只用京剧里《沙家浜》中的一句唱词:“这个女子不寻常。”说的时候眼睛看着我,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夸赞。我笑着不理会,只等他吃完。
饭后汉唐说还有事,要先走一步,说着便穿衣服,我从后面拉着他说等等。他笑着说:“小馋猫,今天是不行的了,我真的有事。”我故意激他说:“是跟你爸给你介绍的女孩约会?”他听罢愣了一下,转即正色道:“微微跟你说了?”
我笑着点头,他见我轻易地承认了,便笑着说:“悦悦担心了么?”我正色说:“其它事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是担心你,怕你承担的太多。”他摸着我的头发,眼中无限关爱和呵护,说:“我会解决好的,悦悦不必担心。”
我拿下他的手,握在手中,与他十指相扣,看着他,说:“让我跟你一起去面对好么?”他也握紧了我的手,说:“你不相信我?”我笑笑道:“我相信你,但是既然这是我们的事,我就不能苟安下去,我想为你分担,更想为自己努力。”
他把我抱在怀里,紧紧地像是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去,顿了顿,道:“好吧。但是不管好与不好,你都不许难过,我会一直在这的,不管发生什么。”我抬头看看他,用力的点头,许是用力过猛,竟有泪要夺眶而出。
与汉唐约好的第二天,我起的很早,用心的打扮了一下自己,穿上了上次参加汉唐新年宴会准备的衣服。这是我唯一一件自认为还算登得上大雅之堂的着装,对着镜子打量再打量,终于觉得没有什么纰漏,便坐在沙发上,怀着如鹿撞的忐忑等着汉唐。
汉唐来了见到我这么郑重其事,眼睛先是亮了一下,然后嘴角勾了一下,转而看着我捏得发白的手指,握上去,一点点地掰开,含笑说:“悦悦不要紧张,只当见几个人罢了,万事我来应付。”我点点头,但是心中却一直不安着,设想着会有怎样的质问和该有怎样的回答。
到了汉唐家首先迎接过来的是微微,还有个年级不大的阿姨,对我满热情,接过我的外套时,我忙深鞠了一躬,道:“伯母好。”旁边的微微笑着向那阿姨挥挥手,道:“王妈你去忙吧。”转头对我说:“这是我爸带来的保姆。”
我一下子更紧张了,汉唐把我让到沙发上坐,我的腿就开始抖起来。微微跑上楼去叫他父亲下来,汉唐一手按着我发抖的腿,一手握着我冰凉的手指,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眼睛像是能够摄人心魄般沉静,看进去,便觉得心神安静了很多。
汉唐的父亲是个不怒自威的人,见到他的第一眼,我便觉得这次我来的不应该。他的眉毛不长,却是向上倒竖着,一双眼睛像是唱京剧的人那样分外有神。比微微多了些冷酷,比汉唐多了些狡诈,看上去,虽然有着与我最接近的两个人的共同点,但是却一点也感受不到亲切来。
我起身鞠躬,道:“伯父好,我叫沈逸悦。”他用鼻子“嗯”了一声,指下沙发示意让我坐,我站着等着他入座,他也不多说,一脸威严的坐下后向我点点头,我这才敢把屁股放下。
汉唐对我说他柳姨出去了,马上回来,我抬眼看看微微,微微向我点个头,我放心了些。不想这时汉唐父说:“微微,这没你什么事了,你上楼吧。”他的话像是发自胸膛般中气十足,听得我一边在心里赞叹这老爷子的眼神心境如此洞彻与明察秋毫,一边敬畏的看着他。微微支吾了几句,可汉唐父说:“那你去帮王妈烧点水,弄些茶来。”
微微见实在躲不过了,便讪讪的离开。汉唐父漫不经心地看着我,说:“汉唐只说他有个好朋友,不说姓名,只说这朋友是多么德才兼备,与他是多么情投意合,我也只当是他在外面又招惹了哪些阿猫阿狗,今天一见沈小姐,果然不简单啊。”
我说过我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没遇过什么大人物,但是在小东和张显这一文一武身边这么些年,好赖话还是能听出来的。汉唐父这一句话,骂也骂了,夸也夸了,下马威来的软中带刺,让你怒不得笑不得。汉唐自然也是听出来的,按住我说:“爸,说正事吧。”
我反手按过了他,不知怎么,汉唐父这话说出来我倒是镇静了许多,虽然仍是敬畏,但是却空前的冷静了。我笑道:“伯父缪赞了,我说不上德才兼备,也比不上那些阿猫阿狗有手段,但是与汉唐情投意合倒是真的。”
汉唐父听罢冷笑了一下,说:“沈小姐嘴巴很厉害嘛,看来父母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了。”依旧含沙射影,可又单刀直入。“嘴巴厉害”无非是说我没家教罢了,可关于父母的问题着实让我为难,我父母?下个问题该是“哪里高就”或是“哪里发财”吧?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妈现在在哪在干嘛,至于我爸,我只知道他住在哪,前几天在心脏支了几个架,这些还是前几天知道的。
我笑说:“我最是口拙的,说话直来直去,伯父不要怪我吧?”答不上来索性避开吧。微微是见男朋友家长的高手,她上次跟我说见了男友的母亲,只要猛劲夸他儿子有多优秀就好了,见了父亲,要夹着敬畏与之撒娇调情,至于兄弟姐妹,单身的介绍对象,有伴的夸赞其眼光,百发百中。
汉唐父见我服了软,笑了一下,但没有放过的意思,继续说道:“听汉唐说,沈小姐还在读书?”我见他终于不提家庭背景这茬,忙接道:“是,在读古代汉语的硕士。”我总算出了口气,也总算说到了让我骄傲的地方了。
不想汉唐父却很无视的摇摇头,索性把眼睛都闭上了,说:“女孩子读书,不用太苛求,读些书是好,可是那也不过是件体面的嫁妆,能学些什么呀?没用。”说着双手放在拐杖上支着地,闭着眼睛摇头。
我见他如此,自知他也不过是挫我锐气罢了,他若真看不上女孩读书,干嘛还花钱让微微从高中一路念到大学?若说嫁妆,微微有他的家产做嫁妆也够嫁了。
我陪笑说:“伯父教导的是。”汉唐父见我继续服软,道:“但是这女孩子也不能太小家子气,要识大体,对男人的事业要能给些帮助。”我见他终于说到正题上了,便等他都说完,再搭话。
可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微微从楼上跑下来,对正在开门的王妈说:“我来开。”